圖雷明看到自己的挑撥不但沒有收到效果,反而可能促使中英兩國達成和解而使帝國政府借西藏問題繞過阿富汗進入印度的計劃徹底歇菜,頓時臉色一片鐵青。


    看到俄國公使有暴走的趨勢,光緒趕緊轉移話題:“貴國的皇太子殿下來華的事情,是否已經安排妥當?”


    圖雷明平複了一下受傷的心靈,迴答道:“是的,我國皇太子殿下預計在本月末到達香港,之後將乘船前往廣州、福州、上海,最終到達天津並從天津赴日本。”


    光緒點了點頭,道:“朕已經交代李鴻章妥善接待皇太子殿下一行,如果可以,朕也希望皇太子能夠訪問北京。朕還很期待和他的交流呢。”


    這算是一個善意的信號,雖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但是至少說明清政府並不像看上去那麽排俄。圖雷明心裏想到,也許皇太子殿下的行程可以做出適當的調整,以便爭取機會能夠和清國皇帝會晤。“感謝您的邀請,我會將這一邀請立即傳迴我國,相信皇太子殿下一定會非常願意和您見麵!”


    說完,圖雷明禮貌的向光緒鞠了一躬,轉身去了另一邊,而光緒也向華爾身、赫德告辭,前去會見等待多時的法國、德國、美國和其他各國使節。


    中、英、俄這三國在宴會上短暫的交鋒,被遠處的日本公示岩田三郎看在眼中。在圖雷明離開後,鹽田三郎立即跟了過去,借機和圖雷明攀談了起來,不多時,兩人分別向奕訢告辭,離開了宴會。


    春意在北京城也漸漸濃鬱了起來。原來一向幹冷的天氣也漸漸變得略微有點濕潤溫暖。貓冬的人們也脫掉的皮子的大坎肩。北京城善捕營和庫丁的爺們兒,更是利落的穿著一身小棉襖就在街頭招搖過市了。茶館酒肆,也有了春季才開了口的鳥兒婉轉的啼叫聲音。西山健銳營那些最守著老滿洲風俗的旗兵們也一定選了化凍的日子,跳他們的薩滿舞、除了春季固定要起的風沙,一切都已經有了春天的氣象。


    甚至這個春天,北京城的活力還比往日要更足實一些兒。


    大清經濟的發展,給這個老朽的國度注入了新的活力。興起的工商業讓帝都的街頭多了無數可供消費的商品,而這些原本隻是有錢人家的稀罕玩意兒的洋貨——大清的老百姓還是習慣於將這些機器生產出來的東西稱之為洋貨——現在的價格卻低的讓人不敢想象,就算是普通人家,逢年過節也能給婆娘或者子女們扯上幾尺結實漂亮的‘洋布’做身新衣了。


    糧食也便宜了,據說朝廷在南部和關外統一用了一種什麽肥料,種出來的莊稼蹭蹭得漲,現在白麵和大米的價比去年降了差不多兩成。


    而同時,人們的收入卻在上升。


    城裏城外有幹不完的活。先是朝廷在城西和城南蓋房子,建軍營,這自然需要工匠、土石啥的。之後又修鐵路——鐵路這東西老百姓別說會修,見都沒見過,但是總得有人夯路基、打石子、運枕木鐵軌啊。鐵路還沒有完,又開始修河道、架橋。然後又是建什麽熱電廠、糖廠、紡織廠、印染廠,基建要工人、廠子開始生產了還得要工人。不要說是平頭老百姓,就算是平常遊手好閑的旗人們也忍不住要掙些銀子花花。


    老百姓有了收入,心中自然暢快,當官兒可也不錯。朝廷在今年年前一下子給京官兒們發了三個月薪俸,這可是近百年未見得。而且現在朝廷也不在隻發半餉了,而是發全薪,甚至像工部、戶部和九城兵馬司的官吏還給漲了薪俸。


    地主老財們也高興。無論是修路還是蓋房、建廠,你總得要占地不是,占地就得給占地費啊,地主們把原來貧瘠的土地出讓換取土地出讓金,然後再把這些錢投進廠子裏買股,等廠子投產了,每年坐等收紅。到今天這些守了土地幾輩子的地主老財才發現,原來這世上還真有什麽都不用幹就能掙錢的好事兒。你一不用操心天氣是澇是旱,而不用擔心長工和耕牛會不會生老病死,隻需要在家喝喝茶,打打牌,然後等著廠子裏發紅包數錢就好了。


    地主們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生活砸暈了頭,以至於即使土地出讓金一降再降,仍然有地主上杆子要將自己的土地賣給工廠。甚至到了朝廷不得不出文,規定凡是二等以上的土地不得出租出售轉作他用,這才刹住了這股‘歪風邪氣’。


    大清已經死氣沉沉百餘年,當年大搞洋務運動的風雲人物又是漸漸凋謝。庚申年又被洋鬼子打進了北京城,一把火燒掉了圓明園。大家都隱約覺著這個國家一定出了一點兒什麽問題,可是偏偏又不能有條有理的說出來。老百姓哪裏有那麽一個見識,大家就隻是模糊期待著,就像當年鬧長毛的時候似得,該出一個什麽中興名臣來延續大清的氣數了。之後就是光緒爺親政,這下好了,從光緒九年皇上親政,然後是和法國人罷兵,然後大家夥兒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到了現在,平頭老百姓能有個營生,每年能吃上幾頓肉,穿上新衣服,在老百姓心目中,那個威望地位可還了得?從上到下,那個不念叨聖天子在朝!


    非要找出點不滿意的來,那就是朝廷手裏始終沒有一直強軍掌握在滿人的手裏。之前漢人辦練軍是如此,現在皇上練新軍,結果還是交到了那個劉少卿的手上。雖然東北有依克唐阿,但皇上卻把榮祿派去了南邊,而把這京畿之地交給了劉少卿這個小匹夫。


    練兵對於劉少卿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從十二歲開始——沒什麽了不起的,甘羅十二為上卿、光緒五歲登基、葫蘆娃一出生就開始打怪,這很正常——從北圻到北京,從黑旗軍到近衛軍,劉少卿經手的士兵怎麽也有五萬人了。


    但是這一次略有不同,這一次,不但是要練兵,還要將原本的北洋、淮係陸軍納入到新式陸軍係統裏來,這不但要求他們掌握新的作戰方式、指揮思路和具備軍人的作風,還需要一些政治手腕兒來對付原本存在於軍中舊官僚。


    不過好在皇上已經做了一個鋪墊,在兩年前就拿掉了葉誌超,這給劉少卿接下來的工作降低了不少的難度。


    劉少卿打算采用的第一個方法,正是和皇帝學的,那就是先要‘立威’。


    “命令:駐青縣之盛軍馬步十六營於三月八日申時,駐蘆台之武毅兩營於三月七日申時,駐軍糧城之銘軍馬隊兩營和北塘口仁字兩營於三月六日申時分別到達小站新軍編練大營,過時未到者,軍法從事!”


    在小站新建的新軍大營中,劉少卿開始發布命令。今天是五號,考慮到路途因素,劉少卿給各軍留出來的時間很充足。畢竟,最遠的青縣到小站也才一百多裏地,也不需要這些部隊帶什麽輜重,如果還到不了的話,那就別怪劉某人不客氣了。


    青縣盛軍大營。


    “劉大人新官上任,傳下來的軍令兄弟們自當接著,不過這開撥銀子,是不是先給撥下來?另外,弟兄們已經拿了一年多的半餉了,虧欠的餉銀是不是也給付了。畢竟,這上百裏的行軍和訓練,如果還欠著兵餉,恐怕這些丘八們會鬧起來,到時候驚著了大人,也是兄弟的過失不是。”


    要說老淮軍的這些個官僚也真的是沒救了,他們也不先打聽打聽,居然想用鬧餉這種招數來將劉少卿的軍。


    傳令的近衛軍士官微微一笑,答道:“衛大人,小人隻是傳令的,命令帶到,小人的職責就完成了。至於大人所提到的餉銀的問題,請大人到了小站大營後,自己和參謀長商量。如果大人沒有其他的事情,那麽我還要迴去交差,告辭了。”


    能在劉少卿身邊當傳令兵的,那個不機靈的要死,別看隻有十八九歲,可卻是在京裏見過大場麵的,怎麽會被這小小的總兵官給拿住。不卑不亢的答了兩句話,隨即扭頭就走了。


    待傳令兵走後,盛軍各營的管帶立刻圍住衛汝貴:“大人,您看咱們是奉令還是不奉令?”


    “你傻啊,人家是欽命的練兵大臣,奉旨提調我部,你敢不奉令?”另一名營官立刻反駁道。隨即轉向衛汝貴:“大人,咱們就算是在餉銀上做文章,恐怕也拖不了太久啊。”


    聽著手下個營頭的爭執,衛汝貴眼睛不停的眨著,心裏千萬個念頭在轉。


    “大人,”副將賈起勝道:“是不是請示一下中堂大人?”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衛汝貴。他用手指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迴想著李鴻章信中說的話,終於開口道:“準備拔營,咱們去小站,會會這個小匹夫。”


    “那大人,這餉銀的事兒?”


    “到了再說!”


    軍糧城和北塘距離小站非常近,六號下午就陸續到了,隨即第二天,蘆台的武毅軍兩營也邁著整齊的步子來到了小站。


    三支軍隊各兩營雖然都按時趕到,但從隊伍的軍容上看,武毅軍明顯要好於銘軍和仁字軍。劉少卿本來也沒對這些舊軍抱什麽期望,隻是吩咐楊勇、馮國璋等安排食宿。


    但是第三天,也就是八號,劉少卿在大營等了一天,也沒看見盛軍的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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