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進學麽?”


    “是。不過是鼓勵西學。事實上在日本,二十年前就有很多女子學習西學了,他們的主要學習方向是西方的醫學。朕剛才不是說過日本人處心居慮要和我們打仗麽,要打仗就會有人戰死、受傷,如果能有大量的人員給受傷的士兵進行醫療護理,將大大減少戰場的士兵死亡率。”


    為了加深德馨的印象,載湉還特別強調了一下:“這一點很重要。”


    “嗯!”德馨點了點頭。女子進學這樣的事情,在大家族、官宦人家中是屢見不鮮的,但是學習西學的就少之又少,可也不是沒有,比如現在宮中的珍嬪,之前在廣州時就請過西洋教師。想到這裏,德馨進言道:“珍嬪妹妹就曾學過西學的,不如由他來牽這個頭。”


    載湉道:“胡說,你是皇後,當然你來牽頭,哪有讓一個嬪妃下旨意的?不過可以拿他來做一個筏子,讓世人看看,既然後宮嬪妃都學了,想必抵觸的人會少些。”


    德馨道:“是,臣妾明白了。”


    載湉繼續道:“這是一件事,還有一件,就是鼓勵女子出來做工!”


    “女子做工!?”德馨一驚。


    古代女子講究三從四德是眾所周知的,所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是良家婦女。但是仍然有一些社會底層的女人為了生計不得不拋頭露麵。這種行為,在封建社會是的士大夫們眼裏,是絕對的‘傷風敗俗’,但是奈何吃飯要緊,也便無可奈何。可是要朝廷母儀天下的皇後公然下旨鼓勵婦女做工,這樣的事情可是從未有過。


    進學可以有,做工這件事,恐怕阻力會大得多。


    “其實這也沒什麽可怕,女子做工也不是沒有,不但有,而且還不少呢。”載湉循循善誘道:“你比如咱們身上穿的衣服,不就是蘇杭的‘織娘’織造的麽。”


    德馨一想可不是麽,怎麽自己一想到做工就想到那些腳力、跑堂什麽的,卻原來在織造上,早就有女子做工了啊。


    “而且咱們鼓勵女子做工也不是什麽都幹,首先還是在這紡織、印染工作上麵。你知道,朝廷現在大興工商,其中就開辦了很多繅絲廠、印染廠、織布廠,這裏麵有咱們中國人自己開辦的,也有洋人開辦的。比如為新軍製作被服,就是織布廠、成衣廠的工作。但是現在因為缺乏勞動力,很多廠子無法擴大規模,明明能賺的錢,就是賺不到。如果這些工廠賺錢少了,咱們朝廷的稅收自然也就少,朝廷沒有錢,拿什麽去和日本人相抗呢?”


    載湉知道之前日本人的戰爭準備嚇住了未經世事的小皇後,所以現在總是拿這個說事兒。


    小皇後果然上套,而且既然確有成例在前,自己也就找到了膽氣所在,更何況這是幫助自己的丈夫,幫助朝廷呢。


    其實載湉本來是想解放婦女,最好是禁止纏足。因為纏足這一項,讓廣大女子根本不可能參與到社會發展中來——你步子都邁不開,怎麽出門?怎麽參與社會實踐?但是清代的纏足之風蔓延至社會各階層的女子,不論貧富貴賤,都紛紛纏足。要求腳不但要小至三寸,而且還要弓彎。作為一個女人,是否纏足、纏得如何,將會直接影響到她個人的終身大事。所以現在禁止纏足,根本實現不了。


    而且載湉也查詢了檔案,在清初的時候朝廷就下過禁止纏足的法令但是根本禁不住,最後不了了之了。


    說來也好笑,這人的骨頭還真是奇怪。清朝初年多爾袞為了打斷漢人的脊梁,一共下了兩條禁令,一條是針對男人,就是著名的‘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為了這條禁令,砍了不知多少頭顱,最終男人們屈服了,乖乖的剃了半拉腦袋。直到二百多年後的今天,你想讓漢人們剪辮子反而成了一件費勁的事兒了。


    而同時期還有一條禁令是針對女人的,就是剛才所說的‘禁止纏足令’,為這碼事兒同樣砍了一地的腦袋,但是不同的是女人們扛住了,你就是砍我頭我也要纏足,有本事你把天下的漢人女子都殺了。結果滿清朝廷一看這真整不了,隻好放任自流,不了了之了。


    先祖砍下千萬顆頭顱都辦不成的事兒,載湉也沒想著自己能一蹴而就。所以載湉隻能退而求其次,先讓女子進學,尤其是學醫。有了知識,自然知道纏足的危害,久而久之,這道心理防線就會鬆動。


    至於工作方麵,需要出來工作的幾乎都是貧苦人家,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自然沒工夫纏腳了。這方麵倒不是為了解放婦女,純粹是為了彌補勞動力的不足。雖然即使不下這道懿旨,也仍然會有因生活所迫的婦女加入到從業大軍來,隻不過這樣以鼓勵,更加名正言順,就會有更多的婦女走出家門,來為工業進程貢獻一份力量。


    大清朝現在大力發展工業,造船、煉鐵煉鋼、煤礦、鐵路、電報等等方麵都需要大量的工人。如果在輕工業方麵能夠有大量的婦女加入進來,就可以解放出一部分成熟勞動力到其他工作崗位去,這對大清當下的工業化進程至關重要。而西方國家的工業化進程也正是因為婦女勞動力被釋放才最終得以快速實現的。


    而且利用皇後來下發這兩道旨意,一是皇後母儀天下,本來就管著婦女工作這一塊兒,再一個,通過她們,至少還能獲得他們身後的家族的支持,在地方上也更容易推進一些。


    “另外,”載湉又想到一點:“進學的事情你也可以找建寧幫你,這個瘋丫頭整天在外麵跑,倒不如讓她做點兒正事兒!”


    說道這位建寧公主,可真是當今社會的一個另類。自從編練新軍開始後,這丫頭軟磨硬泡,從光緒手裏磨來了一道旨意,準許她也操練一營女兵。這本來是皇上被纏的沒辦法虛於應付的,哪曾想小姑娘拿著雞毛當令箭,竟然真的開始籌辦女兵了,還逼迫劉少卿出人擔任教官對這些由宮女、旗人姑奶奶組成的女兵營進行訓練。


    為了似模似樣,小郡主還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銀子按照近衛軍的樣式給女兵們做了軍裝——當然領章方麵不敢用金黃色,而改用了紅色,另外也沒有軍銜。最奇葩的是,這丫頭居然還組織女兵上街維持治安,搞的步兵衙門的人都快哭了。


    真真應了那句話:中華兒女多奇誌,不愛紅妝愛武裝。搞的載湉都鬧不清咱倆到底誰是穿越來的。


    提到了建寧,德馨忍不住心裏頭又浮現了兩個人來,那就是瑾嬪和珍嬪。剛才講到辦女子學校鼓勵女子進學的時候,德馨就想說了,卻被光緒打斷,趁這個檔口,德馨再次提起話題。“皇上,自皇上大婚以來,好像從來也沒去過瑾、珍二嬪處,臣妾請皇上能抽空去二嬪處看看,以免內外臣工議論。”


    這個還真不是皇後高風亮節。封建社會確實有這麽一個講究,就是大戶人家納妾後,作為大婦的正妻是要鼓勵男人去妾侍處留宿的,否則會被傳‘善妒’。‘善妒’惡名可是犯了七出之條的,尤其是皇族,後宮肩負著為皇帝傳宗接代的重任,為確保皇室枝繁葉茂,皇後必須妥善安排後宮嬪妃侍寢,還要督促皇上臨幸各妃以便雨露均沾。說不定那一塊兒地兒就發了芽呢。


    這個事兒載湉隻能逃避。雖然載湉已經變身禽獸過了,但一想到將要應對的兩位嬪妃隻有十三歲,心理上仍然無法接受。


    次日,奕譞正在家看書,王府總管進來稟報:“王爺,門外麵又一名近衛軍軍官遞了帖子,說要見您。”


    自從建寧迷上了了編練女兵後,王府裏時常會有近衛軍官兵往來,都是來協助郡主練兵的。王府的傭人、太監、侍衛們也都見怪不怪了。甚至奕譞還著令王府侍衛一同操練。但是像這樣專程來拜訪王爺的,今天這還是頭一遭。


    奕譞合上書略想了一下,知道可能是因為海軍的事兒,於是吩咐道:“請他進來。”


    不多時,以為年輕的少校軍官走進了奕譞的書房。


    “近衛軍第八團副團長黃成湧參見王爺!”說著,給奕譞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奕譞知道這是新軍的做派,揮了揮手,“免禮,你找本王什麽事?”


    “迴王爺的話,卑職奉旨協助海軍整頓軍務,特來向王爺報到!”


    之前的會議上載湉明確提到一方麵要利用近衛軍成立憲兵糾察隊,整頓海軍軍紀,同時也會選拔一部分近衛軍士兵進入水師學堂學習海軍水兵操作,補充海軍兵力的不足。


    奕譞點點頭:“好,說說具體情況。”


    “是!”


    “卑職是昨天晚上接到的命令,所帶的團共三個步兵營一千七百人,這些士兵大都是從軍營中抽調的會一些水性的士兵,有來自湖湘的、也有來自天津周邊的。之後卑職會跟隨海軍丁大人等一同前往天津,這三營士兵其中五百人會留在天津,加入水師學堂,另外兩營士兵中會有五百人將乘船隨丁大人等一同前往威海衛,成立威海憲兵隊,剩下的七百人組成天津憲兵中隊,負責天津、威海兩地水兵的整訓和今後的日常軍紀糾察。計劃半年後,在東海、南海兩艦隊同樣施行!”


    奕譞聽了在心中歎了口氣。這分明就是打臉去的。李鴻章的北洋水師之前是個什麽情況,奕譞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丁汝昌等人在青島買地、興辦酒樓、妓院甚至賭場,撈錢的法子可不在少數。現在好了,直接由近衛軍奉皇命強力入駐,這一整頓下來,那些妓院、賭檔、煙館還不都得關門。


    但是沒法子,就像皇帝說的,海軍是國之重器,怎麽可能任由其腐敗下去。奕譞知道自己的性子不適合統軍,在這方麵沒有幫皇上什麽忙,這一次皇上親自出手,自己說什麽也得支持!不光因為臣子的本分,還是為了自己的親兒子不是。


    不過奕譞也不希望皇上和李鴻章之間出現太大的裂縫,畢竟很多差事還要李鴻章一係的人去辦。於是提點黃成湧道:“李鴻章李中堂是海軍幫辦大臣,北海艦隊也是他一手操辦起來的,你走之前,最好過去見他一下。”


    黃成湧道:“旨意上沒有寫我們需要像李中堂大人報到,憲兵隊直屬皇上、王爺,在日常管理中聽命於琅威理大人,不需要向其他人負責!”


    奕譞聽了,隻能苦笑搖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生於1871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此時魚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此時魚躍並收藏生於1871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