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卿雙手飛快的運動,藥酒隨著他的揉搓逐漸的滲進建寧的皮膚中,疼痛的感覺逐漸的緩解了。寶芝林的金字招牌的確不是浪得虛名,當劉少卿終於停下的時候,建寧右腕兒上的紅腫已經消散了很多了,而且原來那股疼痛的感覺已經非常淡了。


    建寧從劉少卿的掌中抽迴自己的小手,試著活動了一下,感覺沒有什麽問題了,這才對劉少卿點點頭:“辛苦你了。”


    劉少卿連忙行禮道:“是微臣保護不周,讓格格受傷,微臣罪該萬死。”其實在劉少卿的心中,此時是非常感激建寧的,他當然也知道如果建寧在他這裏受了傷的事兒如果傳了出去會造成怎樣的後果,而這個看上去調皮搗蛋的少女竟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果斷的讓自己給她治傷,並幫助自己保守秘密,這讓劉少卿對建寧的感官大為好轉。


    聽了劉少卿的道歉,建寧不以為然的揮揮手。“這本就是本格格不小心釀成的,不能怪你。不過這樣一來,恐怕近期是不能在到你這裏來打槍了,你這就送本格格迴府吧。”


    “嗻!”


    劉少卿將建寧一直送到營門,臨上馬車,建寧迴頭對劉少卿道:“三個月後,皇上會選拔京營健卒和你新整訓的士卒再來一次比賽,這一次,本格格可是看好你、準備把寶押在你身上的,你可要好好訓練,莫要讓本格格丟臉哦。”


    劉少卿微微一笑,道:“臣必當竭盡全力。”


    建寧點點頭,隨即放下車簾,那趕車的侍衛一吆喝,馬車徐徐地駛離。看著逐漸遠去的馬車,劉少卿想了想建寧的話,隨即吩咐道:“傳令,各隊加緊訓練,三日後,考核隊列基本動作!”


    “嗻!”


    且不說軍營中因為劉少卿的一聲命令變得雞飛狗跳,單說建寧一路馬不停蹄的迴到王府,正準備偷偷地迴自己的繡樓,卻看到醇親王奕譞已經在那裏等著她了。


    “建寧給阿瑪請安了。”看到父親臉色不善,建寧連忙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上前請安。


    “又跑到哪裏去瘋了?到現在才迴來?”


    建寧眼珠子一轉,隨即道:“迴阿瑪的話,建寧之前去了南苑大營。”


    奕譞眉頭一皺:“你一個姑娘家,跑到那裏去幹什麽?”


    建寧道:“孩兒是看到皇帝哥哥因為這練軍的事情操心的吃不下、睡不著,心裏擔心,所以到大營去給劉少卿提個醒,督促他好好地練兵。”


    正說著,恰好醇王福晉那拉氏也過來看自己的寶貝閨女,真好聽到她說‘皇帝哥哥因為這練軍的事情操心的吃不下、睡不著’這一句,頓時急了。


    載湉可是那拉氏嫡親的骨血,自從被抱進了宮後,那拉氏可是為了這個兒子晝思夜想、牽腸掛肚,生怕兒子離開了娘受一點兒的委屈。現在聽到兒子因為練兵一事茶飯不思,立刻雙目垂淚,對著奕譞道:“王爺,這可如何是好?你快點兒想想辦法啊!”


    奕譞知道自己這個福晉什麽都好,但隻要一涉及到她那個當皇帝的寶貝兒子,立刻就變了個人,什麽都不管不顧了,連忙道:“好了好了,哭個什麽,我自然會輔助皇上辦好這件事,你們婦道人家就別饞和了。”隨後對著建寧一瞪眼,“還不趕緊扶你額娘進去歇著,少在這兒亂嚼舌頭。”


    建寧低頭做了個鬼臉,快步跑到那拉氏身旁哄起自己的老娘來。隨後母女倆偎依著進了房間。奕譞又叫來管事兒的嬤嬤吩咐道:“這段時間看著點兒格格,不要讓她再到處跑了。”隨後轉身離開。


    迴到書房後,奕譞坐在書桌前靜靜地思考。載湉之前在所有滿洲王公大臣的麵前發了火,力挺劉少卿,毫無疑問,這一舉動也是在把他自己放在火上烤。作為神機營之前的統領親王,奕譞當讓知道這京營早已經爛到了骨子裏,而且他也知道這京城滿、蒙、漢軍八旗各營之間的利益糾葛和錯綜複雜的關係。自己寶貝兒子這一次觸動的可不是幾個人的利益,而是整整一個階層。


    那些原本依靠京營各部撈取功勳、錢財、利益的人們這一次一定會做出反彈,但是皇上現在頂著大義,而且其中一部分既得利益者——如博納彥莫估、富差哈爾等,也看到了練兵有成後對他們未必沒有好處。所以整個京中的局勢還在掌控之中。但是萬一劉少卿練兵不成,那麽是不會有一場新的權力爭奪之戰,朝中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麵必將再次動蕩,而皇上對於軍權的掌控肯定會大大的受到影響,甚至有可能會被再次架空。


    “哎……”


    奕譞歎了口氣,福晉說的對,自己必須要盡快想辦法了。


    “來人!”


    隨著奕譞的召喚,一名王府總管太監躬身上前,“奴婢在。”


    奕譞看了看他,隨即道:“吩咐董海川,從王府侍衛親軍中篩選身手過硬的侍衛三十人,即刻到南苑新軍大營找劉少卿,要求參加他的新軍訓練。”


    “嗻!”


    “再給禮親王府、恭親王府、肅親王府、敦親王府下帖子,老夫要去一一拜會。另外,再把寶海叫來。”


    那太監頭也不抬,答應了一聲後,便轉身離去。


    不多時,寶海便匆匆的過來。“奴才寶海,叩見王爺千歲。”


    奕譞抬眼看了看這個皇帝推薦給自己的人,隨後道:“寶海,你平日裏在市井中搜尋消息,可知這兩日京中有什麽變化麽?”


    寶海就是當初載湉在茶樓遇到的那個嘴皮裏利索的小人物,此時因為皇上的賞識,他早已烏雞變鳳凰,進了總理衙門當差,並拜在了醇親王府的門下。此時聽王爺這麽一問,在結合他這幾日所聽到的風聲,立刻明白了王爺想知道的是什麽。


    “迴王爺的話。這幾日京城中的確有些傳言,一是有人議論皇上被奸佞小人所迷惑,任用弄臣,荒廢軍機;二是有人對皇上停了神機營的餉銀有所不滿。”


    奕譞皺了皺眉頭,他知道這樣的事情總會出現,那些被觸動了利益的人不可能就這麽消停的,現在還隻是個開始,若是劉少卿那邊真的失敗,才真正是山洪泛濫、勢不可擋呢。


    “有什麽辦法麽?”


    寶海道:“關於皇上停了神機營的餉的事情,奴才已經安排了人在市井之中反駁。畢竟,皇上並不是沒有給他們機會,隻要他們照常訓練,餉銀自然就會恢複。而且在祖製上,主子理所當然的有權利剝奪那些無法上陣的奴才的錢糧,所以這一塊兒倒是不難。”


    八旗製度是努爾哈赤於明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正式創立的一種耕戰合一的社會組織形態。因為早期滿洲人將土地理解為像河流、森林乃至空氣、陽光一樣,是公共物品。所以在建立後金之後,努爾哈赤結合八旗製度,將土地也按人頭平分給八旗民眾。而這些土地便成了八旗子弟日後的經濟來源。


    但是任何君主進行的均田措施都是有潛台詞的,那就是被授田的一方需要負擔支持君主的義務。八旗初建時兵民合一,全民皆兵,凡滿洲成員皆隸於滿洲八旗之下。旗的組織具有軍事、行政和生產等多方麵職能。


    入關前,八旗兵丁平時從事生產勞動,戰時荷戈從征,軍械糧草自備。入關以後,建立了八旗常備兵製和兵餉製度,八旗兵從而成了職業兵。


    八旗子弟轉變為職業軍人後,主要承擔的是作戰的軍事義務,他們原來的土地於是就以租賃的形式由官府統一發放給佃戶耕種,然後收取稅糧,再由旗人的管理機構逐級下發到每個人頭上。這也就是俗稱的‘鐵杆兒莊稼’。


    由此看出,旗人的‘鐵杆兒莊稼’並不是憑空獲得的,他們必須同時要履行自己的義務,那就是從軍作戰。雖然現在大清朝已經基本不用旗兵作戰了,事實上旗兵也根本無法承擔作戰的任務了,但這並不代表皇上放棄了他手中的這一項對他的臣民進行約束的權利。


    所以寶海才說,皇上現在停了神機營的糧餉,是理所當然。


    對於皇上來說,旗人是維持皇權的支柱,他們享受各種優待,但條件是滿洲人必須保持剽悍善戰的軍事能力。


    實際上,滿清為了維持旗人的這一軍事地位,甚至在法律上對旗人做了很多的強製性規定,比如旗人不得從事農、工、商業,隻能“讀書習武”,而且讀書也隻能讀皇帝指定的書籍;為了保持旗人騎馬的習慣,特別規定旗人不得坐轎;甚至還專門致書朝鮮國王不得像迎接明朝使臣一樣預備轎子迎接滿州大臣。


    除此之外,朝廷每年還會在承德避暑山莊進行“圍獵”活動,其目的就是要考核和保證滿人的尚武精神,所有參加的滿、蒙文武官員都要比賽射箭,不及格的要罰俸、革職。


    其實對於這一點,奕譞也不是很擔心。寶海所說的‘祖製’隻是一方麵,八旗子弟本來就有當兵的義務,你沒有履行義務,自然也就可以停了你的錢糧。但這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些被停了錢糧的,大多是背景不深厚甚至是沒什麽背景的小人物——那些背景深厚的都早有準備,早就雇好了人。所以他們也就能在茶館兒裏發發牢騷,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奕譞真正擔心的是第一項。


    “有什麽辦法麽?”


    寶海苦著臉道:“迴王爺的話。奴才這幾日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奴才已經安排人四處宣揚黑旗軍和那個劉少卿在廣南的功績了,並且還安排了人和法國人聯係,希望能從他們那邊兒找到一些能說明那個劉少卿能力的依據。不過……”


    奕譞對寶海的做法還是比較認可,這個人雖然之前一直混跡於市井之間,但腦袋瓜兒確實很靈活,他倒是知道通過樹立劉少卿的能力這個法子來證明皇上並沒有所用非人,此時聽寶海話中有些猶豫,於是追問道:“你的方法很好嘛,有什麽問題麽?”


    寶海苦笑道:“奴才之所以為難,主要是那個劉少卿年紀太小,即使是奴才能夠找到證明他統兵才能的依據,那些人該不信還是不信。所以……”


    奕譞點點頭:“明白了,所以關鍵還是要看那個劉匹夫最終能不能把兵練出來。如果他練兵有成,那麽一切的謠言就都不攻自破,如果不成……”


    奕譞知道,如果這一次劉少卿爭氣,真的練兵有成,那麽手中能夠掌握一支強有力的軍隊的載湉皇位自然會變得穩固無比,在之後無論推行什麽,有這支軍隊做後盾,自然也會無往而不利。


    相反,如果那個劉少卿隻是浪得虛名,練兵不成。那麽不但皇帝再難掌控軍權,朝廷的其他政治風向也會為之發生變化。到那個時候,像剛才那些原本無足輕重、隻能發些牢騷的小人物也會被利用起來成為攻擊皇上的砝碼。雖然最終皇上還是皇上,但是手中的權利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但這些話就不能對寶海說了。“你去忙你的去吧,對於劉少卿的造勢,還要抓緊。無論如何,要先把劉少卿的名聲打出去。”


    “嗻!”寶海應了聲,隨即叩首離去。


    打發走了寶海,之前的那位總管迴來稟告,馬車已經備好了,問王爺是否現在就去其他幾家王府?


    奕譞站起身來表示即刻就去,同時吩咐服侍的婢女更衣。在跨上馬車的時候,奕譞心裏想著,“我也隻能盡力而為了,現在的關鍵,還是在那個小匹夫的身上。如果實在不行,隻能是棄卒保帥,舍了那個匹夫了。”


    從幾家王府拜訪迴來,已經是深夜了,下了馬車,奕譞卻看到董海川正在門外候著。


    “不是讓你去軍營了麽?你怎麽還在這兒?”


    董海川單膝下跪行禮道:“迴王爺的話,小的之前已經帶人去了南苑行營,但是那個劉少卿說,軍營規矩,隻有通過了前些天的考核的人才能入營。小的們現在過去,已經晚了,不合規矩,所以不讓小的們入營。”


    奕譞聽了大怒,“混賬,他難道不知道本王為什麽安排你們過去麽?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顧及自己的麵子麽!”


    董海川見王爺發怒,連忙道:“那位劉少卿大人小的也見了,他除了拒絕小的們入營之外,還讓小的迴來給王爺帶句話。”


    奕譞:“什麽?”


    董海川道:“劉少卿說,他知道王爺的心意,他請王爺放心,自己絕對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至於王爺,如果真的想支持的話,還請王爺能撥一些銀兩、糧食。畢竟,士兵們要吃飽了才有力氣訓練。”


    奕譞皺皺眉頭,“他是這麽說的?”


    董海川忙道:“小的不敢胡說。這裏麵每個字都是劉少卿的原話。”


    “胡鬧!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奕譞惱怒的一撫袖子,轉身就進了書房。


    片刻後,他再次將管事太監叫了進來,吩咐:“明日送兩千兩銀子去給劉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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