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軍營,就像走進了一個萬花筒,眼前的一切對建寧來說是那麽的陌生,又是那麽的新奇。有的人像一根柱子那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有的卻伸出一隻腳、金雞獨立似的杵在那裏,還有的人扒著一根被架在半空中的木杆兒直抻脖子,好像一隻上吊的烏龜。


    “小匹夫,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呢?”


    聽到建寧的稱唿,劉少卿不自覺的癟癟嘴,隨後指著操場答道:“那些直立的是在練習軍姿,而那些伸出一條腿的則是在練習走步。”


    建寧奇怪的道:“怎麽站立和走步還用練習麽?這不是人人都會的麽?”


    劉少卿搖頭道:“人人都會站立、都會走路,但平常人的站姿和行走並不符合軍人的要求。古人雲,‘行如風、站如鬆’,這才是一個軍人所應該展現出來的風采,所以,他們仍然要接受嚴格的訓練。”


    “噢……”建寧雖然並不是完全理解,但是‘行如風、站如鬆、坐如鍾、侵略如火’這幾句話她還是聽過的。


    “那那些人呢?”建寧又指向另外一批人。


    劉少卿看了看,道:“哦,那是在鍛煉上肢的力量。雖然有些是借助器械,有些沒有,但作用基本相同。”


    建寧想了想,道:“就像是王府的那些侍衛扔石鎖?”


    “嗯,”劉少卿讚許的點了點頭,“大同小異。”


    建寧又道:“可是,但並不是要上陣殺敵麽?為什麽他們不演練陣法、練習搏殺,更沒有看到有人操作洋槍洋炮呢?”


    劉少卿道:“循序漸進而已。他們需要先打好基礎,然後才能演練其他的技法。徒手和器械的搏殺次之、操演槍炮再次,最後才是陣法配合的演練。”


    你別說,建寧雖然喜歡胡攪蠻纏而且不學無術,但是真涉及到她感興趣的領域,卻顯得十分聰慧,一點就透。


    “原來如此。看來小匹夫你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啊,的確有兩下子。說起來頭頭是道的。”說著眼珠子一轉,“看來,這一次比賽,我還是買你贏比較靠譜啊。”


    兩人這樣走走說說,很快,就來到一處相對比較僻靜的地方,在他們的前方,並排放著一個個的人形半身靶子。這裏,正是黑旗軍士兵平常練習打靶的地方。


    劉少卿向後麵招招手,立刻有親兵遞上一支手槍。劉少卿接過來看了看,檢查了一下保險後,這才拿給建寧。


    “這就是柯爾特1847式轉輪手槍,是當前歐洲比較通用的個人隨身武器,通常配給軍官。”


    建寧看到真槍,頓時兩眼放光,連忙伸手接過。


    “小心,有些重。”


    果然,雖然看著劉少卿拿在手中似乎不是很費勁,但是建寧接過來後才知道,這槍還真是有些沉。畢竟,這就相當於一塊兒鐵一樣啊。


    建寧兩隻手托著槍,感受了一下那沉甸甸的分量,隨後問劉少卿:“少卿哥哥,這槍要怎麽用?”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建寧現在巴不得趕緊學會打槍,連對劉少卿的稱唿都給改了。


    這裏必須要強調一下,劉少卿長到十五歲,還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這樣稱唿過他。當初在保勝,一是沒有像建寧這樣知書達理的小姑娘——建寧雖然號稱京師一霸,但畢竟受過正規教育,總比保勝那樣的窮鄉僻壤土匪窩教出來的好些;二是在北圻那些人都稱他為‘公子’,而不是‘哥哥’。


    所以現在乍一聽建寧軟綿綿的這麽一叫,整個身子都軟了,雖然憑借自己堅定地意誌沒有直接繳槍投降,但對待建寧的態度明顯殷勤了許多。


    “我來教你。”劉少卿伸手從建寧手中將槍再次拿迴,演示道:“先這樣,將轉輪推出,然後裝彈,然後合上轉輪,打開保險,雙手持槍瞄準目標,扣動扳機。”


    建寧雙眼直冒星星,“這麽簡單?”


    劉少卿聳聳肩,“的確不是什麽複雜的事兒,不過要想用好,可就不容易了。”


    這句話被建寧直接忽略,既然不是什麽複雜的事兒,那麽……“我可以打一槍麽?”


    劉少卿有些猶豫。“這個……”


    “你之前說過要叫我打手槍的。少卿哥哥……”


    防線瞬間被攻克。“好吧。你可以試試,但是千萬要小心啊,這個可是會死人的。”


    建寧的頭點地像小雞啄米,“知道知道,我會小心再小心的。”


    劉少卿搖搖頭,從親兵手中接過幾粒子彈,打開轉輪,裝了一粒進去,想了想,沒有再裝,而是將剩下的子彈收了起來,然後合上轉輪,將槍遞給建寧。


    建寧激動萬分的接過手槍,喔,這可是真正的洋槍啊,裏麵可是真的頂上火的呢。一想起來,自己的小心髒就控製不住的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兩腳分開,左腿稍微往前麵一些,對,就是這樣,雙手持槍,據穩了。”


    在劉少卿的指導下,建寧稍稍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隨後用力掰開了撞針。


    “對,小心啊,慢一點扣扳機。手一定要拿穩!”


    然而這把柯爾特1847式轉輪手槍的扳機似乎太緊了,建寧試了兩次也沒有扣動,心急之下,手上下意識的就用上了力。


    轉輪手槍的重心因為槍械設計的問題本就有些靠前,而且對於建寧這樣的小姑娘來說,這把槍的重量的確有些大了。因此建寧在持槍的時候,為了保證槍口平行,手腕上的力量不自覺的就向上挑。此時為了扣動扳機,手上再次加了勁兒,槍口就有些上揚了。而就在這時……


    “呯!”


    在建寧不斷地努力下,扳機終於被扣動了,巨大的響聲將她嚇了一跳,同時從槍身上傳來的巨大的後坐力,讓她再也持不住這支槍。


    ‘啪嗒’


    手槍掉在了地上,同時,被嚇了一跳的建寧猛地往後一蹦。


    一直站在一旁全神貫注的劉少卿及時的伸手扶住了向後仰去的郡主,同時道:“如何,格格沒有受傷吧?”


    同時另一名親兵連忙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槍。這可是真家夥,剛才幸好劉少卿隻裝了一粒子彈,否則讓郡主這麽丟在地上,萬一磕著哪兒走了火,那才哭死了呢。


    不說那親兵如何將槍收起,隻說建寧此時驚魂稍定,隨即感覺到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


    “疼死了!”


    劉少卿聞聲低頭一看,壞了。因為剛才建寧在射擊時持槍的姿勢不對,再加上後坐力較大,竟然將小郡主的手腕兒震得挫傷了。隻見此時在建寧皓白的玉腕兒上,已經出現了兩塊明顯的紅腫。


    壞了。


    這迴可是真把格格給傷著了,這要是傳出去,估計自己不死都得掉層皮。


    “快,取冰塊兒來!”


    劉少卿一邊吩咐親衛,一邊安慰著建寧。“格格不怕,沒關係,不是什麽大傷,隻是被後坐力稍微的震了一下。一會用冰塊兒敷一下,再擦點兒藥酒,很快就會好的。”


    建寧這時候還有些六神無主,見劉少卿說的輕鬆,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不多時,冰塊兒就被取來。還好,現在已是冬季,想要找點兒冰塊兒並不難。劉少卿從親衛手中接過包好的冰袋,隨即敷在了建寧開始腫起來的手腕兒上。


    冰袋剛剛敷上,建寧隻覺得一種針刺似得疼痛傳來,下意識的就要將手抽迴去。


    “別動!”


    劉少卿一聲輕喝。


    建寧剛想發火,然而低頭望去,恰好看到劉少卿抬頭望過來的雙眸。


    “格格,堅強一點兒,很快就好了。”


    這一瞬間,建寧有些恍惚,似乎就像小的時候自己頑皮弄破了手掌,皇帝哥哥當時也是這樣給自己上藥,也是這樣鼓勵自己。


    建寧抿了抿嘴唇,終於沒有將手抽離。


    很快,刺痛的感覺消失了,手腕上感到一陣的清涼。


    “格格,我軍中有專治跌打扭傷的藥酒,是兩廣十虎之一的黃飛鴻黃師傅家祖傳的,療效十分顯著,不如請格格移步,由在下給格格上藥,可好?”


    建寧低頭看了看紅腫明顯的右腕,知道自己這樣迴王府的話不但自己要被阿瑪責罰,估計劉少卿更得吃不了兜著走。她雖然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但那隻是小姑娘的愛惡作劇罷了,真要涉及到大事,從小接受皇室教育的建寧可一點兒也不糊塗。現在京師八旗營兵整訓剛剛開始,皇帝哥哥勵精圖治,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這個劉少卿是皇帝哥哥一顆重要的棋子,她可不能讓這個小匹夫在這個結骨眼兒上被人攻擊,進而影響皇帝哥哥的大計。


    “好吧,希望你說的那個什麽藥酒真的有效。”


    劉少卿見建寧首肯,頓時大喜,連忙在前麵引路。不多時,兩人來到了營房。劉少卿取出藥酒,倒出一些在手掌上,然後雙手合十,大力的搓動,讓藥酒的藥力發散,隨後捧起建寧的右腕:“格格,會有些疼,格格請忍耐一二。”


    建寧點點頭,心中不免有些緊張,不敢看劉少卿的動作,隻能緊緊地閉上眼睛。劉少卿吸了一口氣,隨即右手在建寧的傷處大力的揉搓了起來。


    “啊!”


    從手腕處傳來的劇痛讓建寧忍不住大聲叫喊了起來,嚇得劉少卿連忙道:“格格忍忍,很快就好了。”


    建寧疼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但她也知道在軍營中自己這樣一個女孩子大喊大叫的,萬一傳出去可就是事兒了,於是咬了咬牙,忍著眼淚點了點頭。“你稍微輕著點兒……”


    劉少卿連道:“是、是……”隨即再次快速的搓動起來。而營房中則開始迴蕩著少女強忍疼痛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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