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卿自是不清楚他們這裏麵的彎彎道道,剛才隻是隨口一問,表示自己確實是來找人辦事的,而且有相熟的。卻沒想到一下就遇見了正主。


    於是馬上上前請安,並遞上‘人事’並兵部行文。


    崔忠實本來也隻是想給這些新來的一個下馬威,目的無非是想多訛些銀子,如今劉少卿主動奉上‘人事’——在手裏掂掂還是不輕的——自然不會再拿捏。畢竟,這些公子也都是有後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原來是備選武備學堂的啊,你們府上大人也都是做官的,想必也都知道這衙門裏的規矩,我方才也是提點你們幾句,京城畢竟不比地方。”


    “那是,那是。”劉少卿連忙點頭。


    既然要找人家辦事,不能不上道兒,劉少卿不動聲色的又拿出一張銀票,“大人辛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大人笑納。”


    崔忠實見劉少卿乖巧,也便和顏道:“都隨本官進來吧。”


    一行進了屋子,隻見這武選清吏司倒是真顯得‘清吏’。屋內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地上生一個炭火盆,幾個筆帖式坐在桌後寫寫畫畫,不知在忙些什麽。


    崔忠實先將兵部行文並劉少卿等人的文書檔案一並拿進去,先要報裏間的司主事看了,然後才出來,喊了相熟的筆帖式,給五人錄名。


    劉少卿見左右無事,倒想順便打聽打聽情況。


    “敢問大人,這次京師招考學員,一共有多少名額?”


    崔郎中兩眼一番,道:“你們進京前,沒有收到消息麽?”


    劉少卿賠笑道:“之前是知道一些,但不確切,這不到了京城,擔心有什麽變故,所謂知己知彼嘛,還望大人行個方便。”


    一邊說著,一邊又遞了一張銀票過去。


    崔郎中快速的瞥了一眼銀票的麵值,臉上肌肉立刻鬆弛了許多。“嗯,跟你說說也無妨。朝廷本來計劃隻招生二百人,但聽說各個督、扶和朝中大人們以為人數太少,不利於各地的軍事革新計劃,因此皇上下旨,擴招至五百人。其中一百人是勳貴子弟,另外四百人都是從各省練營篩選上來的武夫。尤其是這一百勳貴名額,朝野上下可是打破了頭啊。”


    “哦?這是為何?”


    崔郎中話說一半兒,見劉少卿問,咳嗽兩聲道:“這個嘛~,”


    劉少卿恍然大悟,連忙又是一張銀票過去,崔忠實信手接過,放入袖袋中,這才道:“賢侄啊,不是做叔叔的小看你們,似你等這樣的外臣,這裏麵的道道,你們還真不見得清楚。”


    劉少卿連忙道:“還請大人指教。”


    這次,就連楊勇等人也好奇的圍了過來。


    崔忠實捋了捋幾根胡須,“你等可知這武官一職最清貴的是什麽?”


    劉少卿幾人麵麵相覷,道:“不知道。”


    崔忠實一笑,心想量你們也不知道。


    “就是禦前侍衛!”


    “哦~”,幾人恍然大悟。


    在皇上跟前當差,理所當然的有優勢啊。


    崔忠實看了看幾人的表情,繼續道:“你們不要以為這禦前侍衛之所以被稱為武官清貴第一隻是因為在皇上跟前而已。你們可知道,自打我大清入關以來,有多少封疆大吏、朝中一品是從這禦前侍衛出身的?”


    按照清製,禦前侍衛都是選拔滿蒙勳戚子弟及武進士充任。作為禦前侍衛,生活待遇優厚,除本身俸祿外,還有各種形式的補貼和恩賞,如帝後壽誕或扈從出行的話,還有相當多的賞賜。更重要的是,禦前侍衛靠近皇帝,職位清高,升遷容易,由侍衛出身而官至卿相的,在清代占有很大比例,比如康乾時期的明珠、索額圖、和珅等,雍正朝著名的李衛、年羹堯也是出身於此,最近的就是同治朝的顧命大臣肅順等。


    由此可見,這禦前侍衛是一個多麽重要的崗位啊。


    劉少卿等人現在是哈喇子直流,一個勁兒的追問:“那這次難道就是選的禦前侍衛不成?”


    崔忠實看這幾個小子一副豬哥的樣子,心想這滿朝文武勳貴、親王貝勒還不一定能不能撈著名額,就你們幾個新招安的匪首子嗣也敢覬覦?


    但為官之道,要想撈錢,就要勾起對方的興趣和胃口,看在一張張銀票的份上,崔忠實倒不妨跟他們講講。


    “這禦前侍衛的篩選哪有這麽容易。不過皇上自登基以來,隻在光緒二年和五年選了兩次侍衛,而皇上親政後又正好趕上打仗,一方麵各地都在用人,好些個侍衛都被派了出去當差,另一方麵本身前兩次選侍衛就沒有滿額,所以這次雖然宮裏沒有明說,但朝野上下都傳這一百個勳貴子弟的名額就是為了選侍衛準備的,所以各位老爺都打起精神,都希望能有一個名額落在自家,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啊。而且……”


    崔忠實說道這裏頓了頓,劉少卿知機的送上銀票一張。


    “聽說此次學員選定,是皇上親自主持!”


    啊?


    往常就算是選禦前侍衛,也是委派某個王公負責,能見著皇上麵的,不過寥寥幾人,這一次皇上要親自選,大家都能夠見著皇上的麵兒,哪的多大的榮耀啊。


    你別看楊勇來之前叫囂的厲害,可真要是進了皇城,一樣是腿肚子轉筋。


    這是要麵見天子呢,中國四萬萬人心中的神。


    “那不知這次學員考核都要考什麽內容,我等也好準備。”劉少卿還算冷靜,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您拿了這麽多銀子,好歹透**兒實際的,就算不漏考題,指點指點方向也好啊。


    “這個嘛~”,崔忠實立刻為難了起來。


    不用說,趕緊銀票遞上。


    崔忠實飛快的接過銀票,訕笑道:“賢侄啊,並不是我不想幫你們,隻是我剛才也說了,這次學員的選拔是皇上親自主持,所以,這考試要考什麽,除了皇上,誰也不知道啊。”


    啊?


    你不知道啊?那你還收錢?還收的這麽快!


    劉少卿等人在心中一陣腹誹。


    此時眾筆帖式早已給幾人辦完了手續。見崔大人已經撈得差不多了,連忙過來一人,將幾人的名帖和腰牌、公函拿了過來。


    “哦,這是幾位的公函,賢侄收好,十五日後還在兵部衙門集合,自有人帶你們進宮,記住是卯時,可別遲到了。”


    劉少卿等人拿了名帖腰牌,被打發出了兵部。


    報完名,就要趕緊解決住宿的問題,還好唐景崧從京城到廣南任職,他在京城的宅子自然就空了下來,憑借和劉永福在戰爭中結下的深厚友情,在劉少卿臨行前,唐景崧同意將自己京城的宅子免費給他們使用,直到入學——那時候他們就直接住宿舍了。


    拿著唐景崧給的地址,眾人一路打聽,輾轉來到唐府已是傍晚時分。有親兵上前叫開了門,將唐景崧的信交給來的門房,不多時,一位管家模樣的老家人出來,將眾人迎了進去。


    唐景崧當初在京城也不過是個五品小官,能有多大家產?這宅子住一家人倒也寬裕,但一下子住進這麽幾十號人,頓時就顯得擁擠不堪。好在大家都是當兵出身,在廣南艱苦鬥爭了多年,能有個棲身之所就行了,倒也勉強能過。


    劉少卿又拿出錢來,吩咐下人安排了飯食,因為一下子加了好多人,又讓多買些炭迴來取暖,大家洗漱了,吃了晚飯,終於安頓下來。


    這一路雖然說不上舟車勞頓,但畢竟是穿行了數千公裏。如今終於到了地頭,徹底放鬆了心情的眾人美美的休息了一晚,就連隨行的親兵,也被告知放假三天,好好休息。


    事實上一路上劉少卿都是以戰時的操守嚴格要求這些隨行士兵的,一路走來什麽快速反應、反劫持、阻擊、偷襲等等戰術不斷演練,給眾人折磨的是********。不過弦蹦的太緊也不行,就算是戰爭時期也有換防一說,何況是和平年代,得張弛有度。所以每到一個大城市都會給士兵們假期來放鬆休息。當然,每天也都會留三分之一的士兵執勤。


    第二天,經過一夜充分的睡眠,生龍活虎的小哥五個做完早操,帶著當日執勤的親兵大搖大擺的出了唐府,準備體驗一下京城的美好生活。


    不同於廣州的喧鬧、上海的浮誇、天津的嘈雜,京師的繁華好像多了一份文化的沉澱。另外,大街上少了販夫走卒,多的是提籠架鳥的滿洲勳貴子弟。這些八旗子弟雖然整日無所事事,卻很懂得享受,各色的玩意兒在他們手裏都能產生意想不到的價值,倒是京城裏消費的主力。哪怕是沒落貴族,可能身上窮的隻剩下一條紅帶子或者黃帶子,也是囂張得很,就是借錢,也不妨礙他們充胖子。


    這些個‘大爺’們,再加上滿洲張揚潑辣的‘姑奶奶’,倒是讓劉少卿哥幾個長了見識。在茶館吃了早餐——本想體驗一次正宗的京味兒早餐,但實在招架不了豆汁兒和炒肝兒的味道,隻得作罷——五個無所事事的五個公子哥開始了一天的京城浪蕩生涯。


    大柵欄、琉璃廠、天橋,到處都是不一樣的風情,天南地北的各色人物、玩意兒、表演,讓幾個越南山區的土包子大開了眼界。


    穿過一條小街道時,旁邊一群打架的突然吸引住了劉少卿的目光。


    說是一群打架的,其實是一群半大孩子——約莫七、八個——追打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都是一般左右的年紀,哥五個都停下來看熱鬧。


    這一駐足,卻看出了些門道。


    那一個被追打的少年,本應寡不敵眾,被眾人收拾的頭破血流、體無完膚才是,但事實恰恰相反,那少年分外靈動,充分利用大街小巷一切有利地形和工具,邊逃邊打,反而沒受什麽傷。反觀那些追他的,如果跑得過分貼近了,又不幸落了單,反而會被那少年招唿一下狠得。


    而且那少年也不跑遠,就在這一畝三分地兒折騰,你們如果分散包圍,他就朝一個方向猛突,因為他夠狠夠猛,兩三個人輕易攔不住他,必定被她衝了出去,你若來追,他就帶著你兜圈子,上竄下跳的擾亂你隊形,然後撿落單的來一下。而且這小子體力充沛,就這麽來來迴迴半個多時辰,居然還沒被那幫小子拿下,不過好漢架不住人多,隨著時間的推移,除非他能跑遠了,否則早晚被拿下。


    劉少卿看了一陣兒,心中大喜,這是人才啊,這小子的打法深得遊擊戰的精髓啊。此時見這少年逐漸落於下風,趕緊指揮人驅散那幫打人的。


    另外一幫人今日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原本不肯善罷甘休,但見來的這些個人一個個雖然身材短小,但個個殺氣騰騰,精悍異常,後邊五個少年,看穿戴就知道是大家的公子哥。在這些混市井的小流氓身上,別的本事沒有,這眼光必須是一等一的,否則不小心提到鐵板,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劉少卿幾人明顯不在他們能惹得起的範圍內,再不甘心也隻得灰溜溜的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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