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重新部署完兵力後的米樂根據北寧守軍重兵正麵而側後空虛的特點,決定用少量兵力堅守山西,以防備西線清軍,而集中主力一萬二千人攻擊北寧。


    這一次,法軍終於將作戰的目標放在了清軍身上。


    1884年3月3日(光緒十年二月六日),法軍從河內出發,3月8日,法軍開始進攻扶朗,12日全線進攻北寧。


    根據之前得到的情報,北寧集結了大量的中國軍隊,據稱有五十多個營三萬人。以法軍的的兵力,即使在得到優勢炮火的支援下,想要拿下北寧,估計也得付出極大的代價。畢竟,山西之戰的前車之鑒就在不遠,而北寧是比山西還要防衛嚴密、兵力雄厚的重鎮,自然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米樂的計劃,是首先以正麵佯動吸引守軍注意力,主力攻擊北寧製高點湧球。得手後在製高點架炮,炮轟全城,摧毀北寧守軍的物理防線和心理防線。然後兩個旅前後包抄,一鼓作氣擊潰北寧守軍。


    請注意,是擊潰而不是殲滅。


    米樂認為以自己一萬多人的兵力,根本無法殲滅兩倍於他們的中國軍隊,所以,他的目標是擊潰敵人,最好能逼迫對方撤出北圻,就算達成了作戰目的。


    然而米樂沒想到的是,北寧的戰鬥過程幹脆得讓人榨舌。


    一切就好像戰前布置好的那樣,米樂親自監督第一旅正麵佯攻,尼格裏少將率第二旅攻擊作為北寧後路的拉保水壩。


    負責清軍正麵要地防禦的部隊僅僅在法軍發起一次衝鋒後,便全線崩潰。安排了五個營防守的製高點湧球也於12日下午落入敵手。同時,九個營防守的北寧後路拉保水壩也被法軍攻陷,進一步崩潰了守軍的士氣。


    得到了計劃中的製高點後,法人隨即拉炮上山,居高臨下炮轟北寧全城。僅僅三輪火力準備,法軍步兵甚至還沒有開始進攻,整個北寧城的軍民就開始爭先恐後地逃跑。


    可憐徐延旭費盡心機運來的物資,來不及轉運、來不及銷毀,統統落入法軍的囊中。大清經營一年多,由五十八營二萬四千餘眾守衛的北寧就如此輕易地陷落了。


    是役,法軍陣亡僅僅5人!


    勝利來得如此輕鬆愉快,米樂將軍決定乘勝追擊。


    攻占北寧僅僅兩天後,3月14日,兩個旅的法軍就受命隨著潰退的清軍逃跑路線繼續向越南北部挺進。


    法軍一路勢如破竹,滇軍、桂軍、粵軍都沒有半點戰鬥之意。兩天後,清軍在越南的軍火囤積中心郎甲被尼格裏第2旅占領。


    又過了兩日,波裏葉的第1旅攻陷太原,同一天,尼格裏第2旅逼近諒山。戰火燒到了中國邊境,北圻全局崩壞。


    而從北寧潰退下來的兩萬多清軍在波裏耶和尼格裏輕兵的追擊下一路潰散,大多不知所蹤。少數人一直逃迴諒山和鎮南關,方才驚魂初定,收住腳步。


    北寧大潰敗的消息傳到皇城,早已對誇誇其談的李鴻薻等人忍無可忍的光緒帝立即召見奕譞、李鴻章,直接下旨將徐延旭、唐炯‘抄家、革職拿問’。提督黃桂蘭兵敗自盡,不問;道員趙沃著陣前斬首示眾,抄沒家產。


    懲治了兩個‘罪魁禍首‘之後,小皇帝仍覺不解恨,於是將目光投向了一直以來誇誇其談的那些‘清流’健將們。


    但是要怎麽才能狠狠的打這些隻會打嘴炮的‘清流’們一巴掌,卻讓載恬傷透了腦筋。


    挑動禦史參他們?恐怕收效甚微。先不說那些禦史本就大多數站在‘清流’一黨,就算不是,這些‘清流’們本就以嘴炮見長,最善於左右輿論,僅僅靠自己手中幾個禦史,恐怕難以達成所願。


    左思右想,載恬決定還是現在輿論上做文章。


    東四春來茶館,喝茶的八旗爺們沒有受越南戰局的影響,還是每天照常的提籠架鳥,該鬥蛐蛐鬥蛐蛐、該聽小曲兒的聽小曲兒。隻是茶館裏表麵上的熱鬧,總是少了些去年夏天的那種熱烈。


    一向靠嘴皮子混飯吃的寶四爺最近的日子過得可不怎麽順當。越南戰局崩壞,雖然明麵兒上沒影響到京城裏的爺們喝酒打牌,但是那些個王宮親貴們的心情不好可是誰都看在眼裏的。時局如此,自然大家夥也就沒心情聽他白話,你說他的日子能好過的了麽。


    但日子還得要過不是?這一天,寶四爺照常到茶館兒‘上班兒’,剛一進門,就被茶博士攔了下來。


    “哎呦,四爺您來了。”


    見那茶倌兒竟然敢攔自己,寶四一股邪火騰地冒了出來。“怎得?攔著爺不讓爺進門,是怕爺該了你們茶錢?”


    那茶博士見寶四就要翻臉,連忙打個哈哈,道:“小的哪敢啊,小的是代人傳話,有幾位爺在樓上雅座等著四爺呢。”


    寶四這才收了怒氣,剛要抬腳上樓,眼珠一轉,叫過茶博士來問道:“你說有人等爺,是什麽人?”


    茶博士笑道:“小的也不知道,但是其中一個,好像是去年夏天來過咱們茶館的那個小官人身邊的跟班兒。”


    這茶博士成天的在市井中討飯吃,看人的眼光最準,不管是什麽人,隻要是進了這茶館兒一次,下一次再來他準保能認出來。


    寶四聽說是上次被宰的大頭,知道不是討債的冤家,於是這才放心大膽的抬腳上樓,一邊走一邊捉摸,這些人又來找自己做什麽?


    一進雅座大門,寶四搭眼先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那位老人。


    這不就是上一次陪同那位貴公子身後的老家人麽。嗬嗬,果然是熟人。


    “哎呦,原來是您老人家,寶四來得晚了,還請恕罪……恕罪……”


    所謂宰相門房三品官,上一次的那位小公子雖然不可能是宰相,但估計也是哪家的王爺世子,這個老家人能陪在公子左右,說不得也是個管事兒的。況且,人家上次一抬手就給了一百兩銀子,這麽大的主顧,再怎麽卑躬屈膝也不為過。


    那老家人此時也看到了推門進來的寶四,隨即笑道:“哦,是四爺來了,嗬嗬,請坐請坐……”


    上一次見麵,這老家人隻是在小公子的耳邊說話,寶四這是第一次聽他開口,但是聽著話音這麽尖細,難不成是名太監?


    寶四可絕沒有看輕太監的意思,正相反,能跟在那樣一名公子身邊,還是個太監,這更說明那公子絕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因為隻有親王、郡王、貝勒這樣的府裏,才能用得上太監。而那些什麽奉恩將軍、輔國將軍,或者這個公那個爵的,可都沒這個排場。


    所謂水漲船高,那眼前這名公公,身份自然也不能輕視了!


    寶四是久在市麵上混的人,這腦子轉的可比一般人快得多了,電光火石之間,便將這裏裏外外想了個通透。立刻陪著笑臉湊過去,“哎呦,看您說的,在您老麵前,哪有小人的座位。小的還是在一旁站著伺候就是了。”


    那老太監正是********李蓮英,此時見寶四這麽聰明,忍不住笑了兩聲,“猴崽子,看把你機靈的。不過也好,咱家要你辦的事兒,還真得是個機靈鬼兒才辦的好的。”


    寶四見有差事給他,立刻把胸脯拍的山響。“你老人家放心,有什麽事兒包在我寶四身上,保準讓你老滿意。”


    李蓮英瞥了他一眼,“那就好。實話告訴你,小子,你的福分來了。有位貴人想要抬舉你,交代下來一件差事,你若是辦的好了,將來榮華富貴,吃喝不愁。但若是辦砸了,哼哼……”


    寶四哈喇子都快下來了,立刻指天畫地的表忠心,胸脯拍的就快把心髒拍出來了。


    但是在聽了那老太監的一番話後,寶四的心髒真的要跳出來了。


    這尼瑪,原來那人想要算計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奕?、李鴻藻、寶鋆、翁同龢,這都是軍機大臣啊,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這要算計他們……


    寶四感覺自己的小命恐怕危在旦夕,頓時腿一軟,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帶著哭腔“大爺,您看,小的隻是一個市井小民,這麽大的事……您也知道,那些人捏死小的就像捏死一個臭蟲,小的這……”


    李蓮英冷笑一聲,“四爺倒是明白人,你有句話算是說對了,我們碾死你,就像碾死個臭蟲。不過,咱家也不怕告訴你,這件事兒今天已經跟你說了,那你就隻有一條路可走。要是辦好了,咱家不但可以保你不死,還能保你一個富貴前程,但要是辦不好,嗬嗬……”


    說著,一個眼神,隻見他身後的那名歲數大一些的侍衛上前一步,伸出一隻手來捏著桌角,隻聽‘哢嚓’一聲,那桌角立刻被生生掰了下來!


    寶四頭上冷汗直流,渾身顫抖,隻能一個勁兒的磕頭應是。


    李蓮英這才起身,從袖袋兒中拿出一張銀票扔到寶四麵前,道:“過幾天咱家再來找你,這點兒錢你先花著,別委屈了自己個,嗬嗬……”


    說完,帶著那名侍衛開門離去。剩下寶四像一攤爛泥似得趴在地板上,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伸出顫抖的雙手撿起那張銀票,我去!二百兩!


    4月3日,清明前兩天。


    唐朝杜牧有首詩寫得好: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這清明節古稱‘寒食節’,雖然是上墳祭祖的日子,但此節氣也正是草長鶯飛,桃李花開的好日子。自然也是文人騷客們借酒踏青的好時節。


    這一日,湖廣總督張樹聲的公子張華奎邀了三五知己好友,前往八大處燒香拜佛,為家人求個平安,同時也是踏青賞花,詩酒風流一番。


    眾人原本隻是喝酒賞花,但是聊著聊著,就難免談及近日城中一個熱門話題——越南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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