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步槍被打響,槍聲頓時密集起來,正身處在開闊平地的法軍完全成了前方設伏的黑旗軍的靶子,在黑旗軍密集火力的打擊下死傷慘重,頂在最前麵的土著步兵連很快被打殘了建製,指揮官卡隆重傷。


    雷維龍中校慌忙找到波滑:“司令官閣下,我們上當了,敵人在這裏設下了重兵埋伏,我們現在必須撤退!”


    撤退?看玩笑!


    波滑咬牙切齒的想,現在撤退,就意味著失敗,自己將像安鄴、李維業一樣,成為國內其他將領的笑柄,而且再也沒有可能淩駕於何羅芒、庫爾貝之上了。


    “不,不能撤退!”波滑惡狠狠的道:“我們目前遭受的損失,隻是因為敵人可恥的偷襲。但現在我們已經發現了敵人的意圖,現在要拚的,就是士兵的戰鬥力和意誌,難道你認為法蘭西的戰士會不如這些還沒有擺脫蒙昧的野蠻人麽?我們擁有更好的武器、優秀的士兵,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


    波滑越說越堅定,好像現在占據戰場主動權的是他似得。


    “我現在命令你,繼續發動進攻!把我們的重武器調來,讓機關炮進行壓製射擊,隻要我們能夠突破他們的據馬陣地,勇敢的法蘭西戰士就能用手中的刺刀將那些猴子全部殺死!”


    司令官的命令已下,即使再有意見,雷維龍也要執行,否則,即使迴到河內,他也難逃被處分的命運。


    法軍的37mm機關炮和40mm行營炮開始瘋狂的開火,瞬時,黑旗軍的陣地上騰起朵朵黑雲,兇猛的炮火暫時將黑旗軍的火力壓製了下去,趁著這個時候,突在前麵的三個步兵連急忙撤退到安全距離上,準備下一輪的進攻。


    與此同時,波滑命令黃旗軍5個連立即從側翼進攻望村,牽製、包抄正麵額黑旗軍部隊。


    經過一輪的炮火壓製,已經鎮定下來的法軍開始反擊。


    波滑的左路縱隊炮兵連裝備4門1.65英寸山炮,同時,每個白人步兵連還攜帶一門哈奇開斯37mm5管機關炮,法軍最初的火力壓製,就是由這些炮火提供的。


    看到自己的部隊被法國人的炮火壓製,劉永福暴跳如雷,“炮兵!炮兵!馬上把洋鬼子的火炮給老子炸了!”


    托載恬的福,在得知中法難免一戰後,李鴻章找到在上海的德國買辦,緊急采購了一批德製軍火。


    大清的官員並不知道當今世界那種武器最好,更不會分析那種武器更加適合中國軍隊使用,至於如何統一口徑、做好後勤補給,那幹脆想都沒想過。在這些所謂的洋務大佬們眼中,隻要是便宜的洋槍,就是好的。


    李鴻章既然知道了法國人曾經在歐洲慘敗給普魯士,就想當然的認為德國的武器必然比法國的優秀,既然如此,那也甭管便宜還是貴,立刻買了一批德製毛瑟步槍和鋼炮武裝他的部隊。


    淮軍既然更新了裝備,在朝廷的壓力下,李鴻章對現在頂在前線的黑旗軍怎麽也得表示表示,於是將一千五百杆毛瑟步槍和兩門75mm山炮送到了雲南,岑毓英又通過紅河航道,將這些裝備運到了北圻劉永福的手中。


    除了這些,岑毓英還給劉永福送來了兩門37mm五管哈氣凱斯機關炮和兩挺11mm多管格林炮。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兩門哈奇開斯機關炮,正是三年前法國商人堵布宜賣給滇軍的。


    不過黑旗軍接收裝備倉促,還來不及培養自己的炮手,這些火炮此時還是由滇軍操作。畢竟這火炮操作可不像步槍,不是短時間能掌握的了的。


    在劉永福的催促下,滇軍的炮手玩兒了命的裝填彈藥,完全不管什麽炮管壽命。別說,雖然滇軍的炮手水平差了點兒,但克虜伯75mm山炮無論是爆炸威力還是射程,都穩壓法國的40mm行營炮,很快,法軍的炮陣地就啞火了。


    失去炮火的掩護,法軍的進攻立刻被火力兇猛的黑旗軍壓製住了。


    在法國人的炮火肆虐的時候,陳二狗覺得自己就要死了。頭頂上,洋鬼子的子彈是嗖嗖的飛,戰壕外,一枚枚炮彈炸的地麵都打晃。陳二狗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抱著頭蜷縮在戰壕裏發抖。


    三個月前的紙橋戰鬥,法軍的炮兵還沒來得及發威,就被黑旗軍一套組合拳給滅了,所以,這些黑旗軍完全不知道新式火炮的威力有多麽強大,而現在,這些戰場上的雷神正在用硝煙和彈片,給這些新兵蛋/子們上著至關重要的一課。


    縮在戰壕裏的陳二狗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即使不被這大炮炸死,也得被炮彈掀起的泥土活埋了。就算沒被活埋,等一會兒法國人攻上來,自己還是難逃一死。所以他已經開始在心裏祈求上蒼,下輩子能夠托生個好人家,至少能不用打仗就有飯吃。


    正在心中拜著四方菩薩,一隻大腳猛地踹在陳二狗的身上,“鱉孫,拿起你的槍,快他媽起來!”


    陳二狗的膽量救了他一命,因為在法軍炮擊期間始終抱頭龜縮在戰壕裏,他竟然奇跡般的毫發未傷,而法軍也沒能攻上陣地。


    韓再勳的親兵右營和張慎泰的親兵左營負責駐守一線陣地,而龐振雲的武烈營則帶著重武器隱藏在村中。當一線陣地被法軍的炮火壓製的時候,來自村裏第二道防線的格林炮和哈奇開斯機關炮的火力將那些藍衫軍團的士兵死死地擋在據馬之前,難以寸進。


    陣地還牢牢地掌握在黑旗軍的手中,因此在法軍的火炮被壓製後,陳二狗的哨長一腳就把他從戰壕裏踹了起來。


    “我還沒死?洋鬼子沒攻上來?”


    看著滿臉呆滯的陳二狗,劉軍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廢話!洋鬼子的炮已經啞了,現在該看我們的了!馬上端起你的步槍,給我射擊!”


    看著打完自己繼續向前,一個一個揪起戰壕中的同伴的哨長,陳二狗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還他媽活著!


    真好!


    陳二狗咧嘴一笑,隨後像哨長說的那樣,重新端起步槍,開始射擊。


    既然剛才那麽猛烈的炮火都沒有要得了自己的小命,那麽就意味著咱們有神靈護佑,命不該絕。既然有神靈護體那還怕什麽,打他洋鬼子的!


    缺乏炮火支援的法軍在黑旗軍的密集火力上一邊射擊一邊衝鋒,這種勇敢精神相當值得敬佩,但是他們的敵人也具有絲毫不弱的勇氣。


    從第一輪炮火打擊中幸存下來的黑旗軍士兵很快就被長官們組織了起來,這些士兵都是黑旗軍的精銳,是劉永福的親兵營。他們無論裝備還是訓練,都不比法國士兵來的弱,他們所欠缺的,不過是實戰經驗罷了,而剛剛經曆的炮火的洗禮,讓這些第一次走上現代熱兵/器戰場的新兵蛋/子們迅速的成熟起來,而且兩位主官——韓再勳和張慎泰——為了鼓舞士氣,還始終戰鬥在最前沿,這也讓他們的士兵更加安心。


    黑旗軍的工事雖然是臨時修建,但也不是法軍手中的輕武器所能輕易穿透的,躲在戰壕中的黑旗軍士兵留給法軍的目標近乎於零,而曠野中的法軍那一身鮮豔額藍衫在黑旗軍士兵的眼中,卻分外醒目。依托工事再加上嚴格的射擊訓練,那怕法軍素質再高、火力再猛,在對射中也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


    在雙方接戰的最初,法軍相距黑旗軍的陣地不過幾十米,當時如果法軍奮起進攻,說不定就攻上去了。但在遭受突然襲擊之下,法軍出現了短暫的慌亂,指揮官的受傷,也讓法軍失去了這唯一的機會。


    退迴到三百米之外安全線的法軍在得到了炮火掩護之後重新組織了進攻,但是很快,失去了炮火的掩護的法軍開始舉步維艱。在挺進了一百多米之後,法軍終於無法再前進了。


    代價太沉重了!那些當場被打死的士兵還好些,但大量傷員的呻吟嚴重地影響了各連的鬥誌。而且一些士兵在激烈的戰鬥中很快將隨身攜帶的子彈用盡,即使他們勇於和敵人進行白刃戰,也必須要再前進至少一百七、八十米,但是這時候那些敵人已經開始進行猛烈的還擊,考慮到在敵軍陣地上居然還有兩門格林炮,看來法軍的這個任務是不可能完成了。


    正麵戰場受阻的同時,側翼的黃旗軍陣地死傷更加慘重。


    負責右翼防禦的滇軍雖然沒有配備格林炮和哈奇開斯,但是他們有六門開花炮做火力支援。而且黃旗軍也不像法軍那樣,不但沒有炮火支援,連步槍的裝備都不足。


    即使是裝備了的步槍,在黃旗軍的手中也沒有發揮多大作用。他們可沒有劉少卿那樣的妖孽來指導訓練,也沒有充足的彈藥來練習,這些士兵對於火器的使用甚至比滇軍還差。


    火力跟不上不說,連戰法也落後的一塌糊塗。麵對滇軍由據馬、壕溝和棱堡組成的防禦陣地,那些黃旗軍士兵依然在采用二十年前太平軍的豬突戰術,希望靠往裏填人命來奪取陣地,卻被滇軍一個一個的射殺在據馬前。


    戰鬥進行不到兩個小時,黃旗軍不但士兵死傷過百,連軍中的二號人物——中國籍指揮官喬二池也被擊斃。


    喬二池,諢號老喬,是當年堵布益手下的得力幹將。此人一向在海防港當領水員,波滑招募當地武裝時,他見機會來到,便說動了狗頭山黃旗軍餘部廖三、欽州入越農民軍殘部林大一同投靠法國人。


    隨後,喬二池又跑到廣西上思州,招募當地天主教徒。黃旗軍的成立,主要賴此人之力,現在被滇軍打死,也算是惡貫滿盈。


    法軍的進攻被完全壓製住了,但波滑仍舊不死心,他認為自己還有機會。


    在距離望村不遠的東北方向,科羅拉的中路縱隊正在那裏駐紮。根據之前的傳來的情報,黑旗軍已經撤出懷德府,中路縱隊並沒有遭到任何阻擊,而且,波滑在遭到迎頭痛擊後認為,眼前的敵軍必定是黑旗軍的主力,那怕不是全部兵力,也至少是大部分,也就是說,現在的中路縱隊應該隨時可以被抽調出來進攻對麵的黑旗軍的側翼。


    波滑既然已經認定了眼前的黑旗軍是敵人的主力,自然想畢其功於一役,於是,他一麵要求雷維龍和弗拉維亞諾固守陣地,一麵派出傳令兵前往中路縱隊,要求其火速趕來從側翼發起進攻,意圖兩路合作,扭轉頹勢。


    然而波滑不知道,此時的中路縱隊,已經被黑旗軍分割包圍——土著步兵連、炮兵連和第33連被吳鳳典所部的黑旗軍包圍在安寨村;科羅納少校率領2個連則困守內村,在他的對麵,是黃守忠部的三個營一千二百多人。


    現在科羅納首先要考慮的是加固村內作為據點的廟宇,布置街壘,以防止自己被黑旗軍殲滅,而不是去完成波滑的‘側翼包抄’的任務!


    同樣落入陷阱的中路縱隊根本無力執行波滑的命令。望著身邊越打越少的士兵和越聚越多的黑旗軍,波滑開始擔心自己可能會重蹈李維業覆轍。為了不讓自己的頭顱也成為黑旗軍的戰利品,波滑隻得下令左翼縱隊全麵撤退。


    中午1時30分,心有不甘的波滑指揮部隊從望村向懷德府撤退,同時他命令原本留在紙橋的後備軍——海軍陸戰隊第3團第21連、第2土著步兵連和配備兩門火炮的一個炮兵排——趕來接應。


    “想跑?哪有那麽容易。”


    劉永福一聲冷笑,“傳我將令……”


    立刻有親兵俯首待命。


    “命,韓再勳、張慎泰兩營死死咬住敵軍,盡量延緩其撤退速度;龐振雲的武烈營立即從小路繞到敵軍前麵去,阻截波滑的退路。同時,請滇軍的將士們盡可能的留住、殲滅他們正麵的黃旗軍部!”


    “嗻!”


    如果是三個月前,劉永福麵對上千人的法軍,說不定在打了這樣一場阻擊戰後,可能就甘心收兵了,畢竟,黑旗軍的底子也不厚,有了這樣一場阻擊戰的勝利,已經很不容易了。


    但是現在,有了紙橋大捷帶來的心理優勢,再加上手上的裝備也安全鳥槍換炮,讓劉永福的自信心隨之大漲,他有信心將這股法軍一口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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