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上。


    葉修背負雙手立於船頭之上,抬頭望向了天空。


    腦海裏不禁浮現起江映月的話。


    莫非此方天地真的另有玄機?


    從江映月眉心處飄逸出來的那道紫色的氣息應該便是信仰之力了。


    應該是某位大佬的手段。


    這個大佬應該在大千凡人界暗中布局,收集這些信仰之力。


    這億兆之民的信仰之力匯聚在一起,那是多麽可怕。


    這位大佬凝練法身抵擋天劫,或是用作其他用途。


    暫時,他也不得而知。


    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連凡人界也被上界的大佬算計了。


    這布局,應該是很多很多年前就布下了種子。


    “葉公子,你在看什麽?”


    江映月悄然走過來,開口說道。


    葉修輕輕搖頭,道:


    “沒什麽,我隻是對那位水神娘娘略感興趣而已。”


    江映月聞言,微微一愣,略顯詫異,道:


    “聽你的語氣,你似乎不知道水神娘娘?”


    江映月疑惑地望著葉修。


    這片大陸,竟有人不知道水神娘娘?


    “我在深山之中跟隨師父修行,自然無從知曉。”


    葉修淡然,隨口說道。


    江映月微蹙秀眉,顯然不太相信葉修的說辭。


    如果他連水神娘娘都不知道,那他很可能不是這片大陸的人。


    那隻有一種可能了!


    一想到這,她心中不由地震驚。


    她壓下了心頭的驚濤駭浪,展顏一笑,道:


    “原來如此。我們這片大陸是受到水神娘娘的庇護。


    向水神娘娘誠心祈禱的話,能夠心想事成哦。”


    葉修心中暗笑。


    那所謂的水神娘娘不過是修仙界的大佬而已。


    可是這些凡人,怎知她的手段?


    她隻需要略微顯示一些“神跡”,這些凡人便將她想象成無所不能的神靈。


    見葉修似乎無動於衷,江映月望著江麵,笑了笑,道:


    “葉公子,你可知道我為何在這個時候去看望我的外公?”


    葉修眉頭一皺,搖頭道:


    “按理說,這種事情,你不應該以身涉險。


    從你離開鎮南城開始,應該就被信王的人盯上了吧。”


    江映月點了點頭,側過臉,看向了葉修,笑吟吟地道:


    “這是因為水神娘娘曾托夢於我。


    說我江映月此生的大氣運皆在此行之中。


    可能,這一生就這一次機會了。


    我始終不明白緣由,直到遇到了葉公子您。


    現在想來,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


    您應該是傳說之中的仙人吧。


    隻是不知道因何緣故,失去了法力,流落於此。”


    頓了頓。


    江映月忽然抬起頭,明眸直視葉修的眼神,閃爍著認真的光芒:


    “葉公子,我江映月願意傾盡所有幫助你恢複法力!


    隻希望您能給我一絲仙緣,於這凡塵苦海之中掙脫而出。”


    她低垂眼簾,看向江麵那躍出水麵的魚兒,輕歎一聲,道:


    “就像是那魚兒,躍出了水麵,得見了那一絲光明。


    隻是那麽一絲光明,也足夠慰藉此生了。


    畢竟,凡塵苦海,生老病死,皆是我等凡人的枷鎖。


    沒有外力的幫助,終究無法得見此間天地的。


    如果能夠得見那一絲光明,窺探廣闊之天地,我雖死無憾!


    葉公子,您說的是不是?”


    言罷,江映月微微轉過頭,那雙深潭般的妙目,噙著笑意,凝望著葉修。


    “鐺——”


    此言一出,仿若大道綸音般,震撼人心。


    不禁地讓葉修的內心微微有些觸動。


    似驚濤駭浪,席卷過來,恍如大夢初醒。


    當初,他費盡心機,從十萬大山之中走出來,洗掉身上的罪名身份,奪得那一縷生機,可不就是那躍出水麵的魚兒嗎?


    隻為得見那一絲光明,看到更為廣闊的天地。


    突然,一股莫名的念頭於心海之中浮起。


    刹那間,好像一道光明照進了無窮的黑暗之中。


    在雷霆交織之中,一抹細微的陽氣頓生。


    像是破曉的晨光。


    隻是……


    這股念頭一閃而逝,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哦,有些可惜了。


    “郡主,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麽?”


    葉修笑了笑。


    “葉公子,沒關係,你就當我是胡說八道好了。


    反正,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胡說,隻要您別介意就行了。”


    江映月淺淺露齒,笑容很燦爛。


    “沒事。”


    葉修淡淡道。


    一時間,兩人站在船頭,再沒有開口說話,任由冷冷的江風吹在身上。


    隻是葉修的心裏並不太平靜。


    原先他選擇在這裏度劫,那是因為覺得這裏隻是大千世界的一粒塵埃。


    一個普通的凡人界而已。


    看來這裏是有修士來過的。


    可能是忌憚某種力量或是那位近乎神靈般的水神娘娘,所以隻是片刻逗留而已,不敢驚擾這裏凡塵的寧靜。


    不然,江映月是不可能知道什麽是“仙”。


    那些修士施展一些手段,顯化在人前,很可能會被這些凡人認為是神仙手段。


    對於江映月,他心頭不由地暗暗一驚。


    她居然能夠隱約猜測到他的身份。


    並且,借機乞討一縷仙緣。


    其實,倒也不是不可以。


    光憑那句話對自己內心觸動,賜予她一縷仙緣有何不可?


    隻是,現在的他手段全無,就是一個凡人。


    這陽神劫何時渡過,還是一個問題。


    也許是下一刻。


    也許是明天。


    也許是三五年,或是十年,一百年……


    怕是等他渡過陽神劫,斯人已去,已經化成一抔黃土了。


    所以,他現在不可能給江映月任何承諾。


    萬一她老死了,自己還沒有渡過陽神劫,豈不是讓她帶著遺憾離開了?


    罷了罷了,想那麽多幹什麽?


    還是迴房休息吧。


    葉修轉身正欲離開,卻見瘦猴急匆匆地走過來,神色凝重,道:


    “葉公子,上清府的人馬又追了過來!”


    “都跟著我們的屁股後麵十天十夜了,還不肯罷休?”


    江映月眉頭微蹙,冷冷道。


    “哼,不知死活!”


    葉修心中頓起殺意。


    “葉公子,你看前方!”


    瘦猴驚恐地指向船頭的方向。


    隻見三艘掛著“朱”字的大旗的大船正在逼近。


    “不好!是鳳陽府朱家的船隊!


    朱家是鳳陽府府兵指揮使。


    沒想到朱家也叛變了。


    跟黃知府一同要來圍攻我們。”


    江映月臉色一沉,微微發白。


    江麵上,波濤微湧,三艘大船,緩緩逼近,氣勢洶洶。


    在最前方的船頭之上,站立著一位身著錦袍的公子哥。


    正是朱家的少主朱清德。


    朱清德手持折扇,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


    “郡主,別來無恙啊!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江映月冷冷地注視著朱清德,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道:


    “虧我父王相信你們朱家,還想升你父親的官。


    沒想到你們竟也背叛了。真是令人齒冷!”


    朱清德笑得更加燦爛,道:


    “郡主,識時務者為俊傑。


    如今信王勢力如日中天,天下歸心。


    我朱家身為鳳陽府的府兵指揮使,自然也要順應天命,為信王效力。


    這也是無奈之舉,望郡主能夠理解。


    信王說了,隻要郡主不抵抗,我等絕不傷郡主分毫!”


    江映月冷笑一聲,譏諷道:


    “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


    我父王去年力排眾議,支持你們圍剿水匪,結果你們慘敗而歸。


    你們朱家理應下獄問罪!


    我父親並未責怪,反而繼續留用。


    如今,你們卻反咬一口,真是令人心寒!”


    朱清德的臉色微微一沉,冷哼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郡主,朱家二夫人呢?”


    “那個女人早就進水裏喂魚了。


    我聽別人說那女人是你的姘頭?


    真是不知道羞恥!


    跟那種女人發生瓜葛,真是令你們祖先蒙羞!”


    江映月嘲笑道。


    “你害死了二夫人,今日我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朱清德怒吼道。


    葉修轉過身,淡然一笑,說道:


    “瘦猴,取神弩弓來。”


    瘦猴立刻點頭,迅速從船艙中取出一把神弩弓,遞給了葉修。


    朱清德見狀,不禁哈哈大笑:


    “不自量力!這距離已經超過一百五十步。


    你以為你能射中我?真是異想天開!”


    話音未落,葉修已經瞄準了朱清德,手指輕輕一鬆。


    咻!


    那箭矢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直奔朱清德而去。


    朱清德瞬間臉色一白。


    他身邊的侍衛們想要護住他,卻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那箭矢如同閃電一般,穿透了朱清德的咽喉。


    他整個人猛地向前一撲,倒在了船頭之上。


    這一刻,江麵上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道笑聲傳來。


    “朱公子,你人呢?幸好你們來得及時啊,將他們截住了。”


    隻見一艘大船緩緩駛來。


    船頭上那人正是黃知府。


    朱家大船上,一名護衛臉色慘白,驚恐地道:


    “公子……他……他死了!”


    “死了?”


    黃知府臉上的笑容瞬間停滯。


    咻!


    這時,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再次響起。


    隻見一道箭矢如同流星般劃破長空,直奔黃知府而來。


    “噗嗤!”


    一聲輕響,箭矢穿透了黃知府的咽喉,鮮血瞬間噴灑而出。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地望著葉修的方向,嘴巴一張一合,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撲通!”


    一聲巨響,黃知府的身體無力地栽倒在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這一刻,江麵上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那個姓葉的,你竟然射殺朝廷大員!這是重罪,你可知曉?”


    黃知府的大船上,一名身著鎧甲的身影迅速躲在盾牌之後,大聲吼道。


    這道身影躲在盾牌後,隻露出一隻眼睛,不敢冒頭。


    “龐玄璣,你這該死的東西,敢不敢露出真身?跟一個縮頭烏龜一樣的幹什麽?”


    江映月見狀,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瘦猴等魚龍堂的人聞言,也紛紛跟著嘲笑起來。


    他們的笑聲在江麵上迴蕩,讓龐玄璣的臉色更加難看。


    “小郡主,你別得意,今天你們走不了!”


    龐玄璣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終於忍不住怒吼道。


    他揮手示意手下們劃動大船衝過去,試圖抓住江映月等人。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箭矢射出。


    這道箭矢射向了龐玄璣,卻被盾牌擋住,但餘力仍然將盾牌震得微微一顫,露出了一個空隙。


    而就在這時,另一支箭接踵而至,射穿了龐玄璣的眼睛。


    隻聽他慘叫一聲,整個人便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甲板。


    這一幕讓在場眾人都驚呆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離譜的箭術。


    葉修如古井不波,神色平靜。


    若不是憑借超強的感知能力,他也成就不了這驚人之舉。


    當然,他今日的出手果斷,還是因為江映月的那番話。


    之前,他心態上可能有些避世之念。


    覺得自己現在是一介凡人,沒必要參與是是非非之中,卷入一些不必要的旋渦之中,安穩渡過陽神劫即可。


    現在想來,過於消極了。


    他正是從殺伐之中走出來的,既然前方有阻礙,那便一腳踏碎,殺過去便是了。


    無須多念!


    江映月呆呆地望著身邊的那個男人,心中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幫到他。


    “誰敢靠近,殺無赦!”


    葉修聲音冷冽,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一時間,江麵上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江映月所在的大船緩緩駛離,卻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


    ……


    轉眼就是半個月之後了。


    雖然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小規模的襲殺,但都有驚無險。


    葉修手中的那張神弩弓,不知道射殺了多少人。


    隻要兩百步以內,對方基本上難逃射殺。


    堪稱神話。


    江映月和魚龍堂的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天晚上,江映月敲響了葉修的房門,走了進來。


    “小郡主,深更半夜來找我,所為何事?”


    葉修笑了笑。


    “明日便到了鎮南城的範圍內,我父王應該會派人來接我。


    這一路上的護送,我江映月銘記於心,葉公子,我想……”


    江映月說完話,突然跪在了葉修的麵前,眉宇間透著認真的神情。


    “你這是做什麽?”


    葉修眉頭微挑。


    “我知道您對凡俗之物並不感興趣,實在無以為報,隻能向您行個大禮。”


    江映月恭恭敬敬地朝著葉修磕了一個響頭。


    “起來吧。”


    葉修揮揮手,淡淡道。


    “對了,葉公子,你們仙人有沒有以身相許的說法?”


    江映月抬眼一笑,絕美的臉龐頓時飛上了一片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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