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這個給哥哥,哥哥以後還你,還那麽一大堆好不好?”他比劃著,徒手畫了個大餅給彩月,順勢摳出她的那個五分錢,得意洋洋地接著投去了。


    彩虹不服氣,奈何她打不過趙廣博,找她媽王來弟告狀,又怕她媽過問她衣服上丟了的紐扣,隻好忍氣吞聲看著廣博玩。


    散夥時廣博塞了兩顆紐扣給彩虹,她一看正好補上衣服上的缺口,五分錢的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而這些,度過了一個忙碌而有意義的周末後急匆匆迴了學校的郭景生不會知道,烙了幾張大餅給後山村幫人打土基的郭長生捎去的王來弟也不知道,忙著準備禮物給趙炳發相看媳婦的廣度媽更不知道了,她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了,以前趙炳坤娶湯萍時,好歹大梅媽還能幫著幹,現在大梅媽躲計劃生育去了,湯萍又搬了出去,即使不搬也指望不上的,那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虧得老三性子好。唉,話說迴來,那也是人家的命,誰讓自己天生就是勞碌命呢?


    繼續忙吧,但願這個四弟妹進門,她能早點搬出去,看著老二老三的新房子,她也是很眼紅的,她謀算著以後自己的房也建到那塊兒去,地皮寬敞還能莊前屋後地栽幾棵樹種個小菜園子。


    哦,不敢想了,再想下去人都要飛起來了。夢想使人激進。


    趙炳發要相看的媳婦。是他師傅的閨女。


    當初趙炳發應聘教師落榜,情緒低落無顏見人,趙社長對這個老來子還是比較寵溺的,舍不得打也舍不得罵,又見不得他整日躲著不出門,便打發他去後山村幫他姐幹活,當時他姐剛分家,小兩口種幾畝地看一個小孩並不十分需要一個幫手,特別是趙炳發這樣一個還需要人侍候的小夥子,故而他去之後,他姐姐姐夫也並沒有老老實實地給他派活兒,而是帶著他見人,散心。


    最常去的那家,便是邢木匠家,邢木匠當時在幫趙炳發他姐打麵櫃,難免要多接觸,一來二去不但趙炳發對木工活有了興趣,就連一向以挑剔著稱的邢木匠,也對趙炳發的耐心細致頗為欣賞,有意無意地叫他打打下手,發現他不但有興趣,悟性也不錯後,萌生了收徒的念頭。


    一個有心要學,一個一心想收,一個簡單的拜師禮很快就完成了,一杯酒換一句教導,拜了魯班像後又磕了一個頭,從此趙炳發正式成為邢木匠的關門弟子,跟著師傅一鑿子一斧頭地開創自己的未來,親手為自己打造一套獨一無二的人生。


    在邢木匠手把手地指導下,趙炳發一點一點地學會了這門手藝,從此飯碗有保。很快,他就做出了個像模像樣的小板凳,這是每個木匠要交的第一份作業,趙炳發也不例外。


    不過,他的小板凳一完工,並不是第一時間交給師傅驗收,而是給了他的師妹,他師傅的女兒邢彩鳳。


    “小鳳,來,坐下試試,看穩不穩。”邢彩鳳手裏端著一大碗糜麵饃饃,小心翼翼地走過來:“這麽快就做成了呀寶元哥,你真是太厲害了。給,吃一碗泡饃,可甜了。”


    趙炳發接過邢彩鳳捧上前的碗,大口吞咽起來。


    夏日,驕陽似火,吃一碗泡水糜麵饃饃,又甜又潤,通體舒泰。比當地出名的漿水涼粉還解暑解渴。


    趙炳發和他師傅邢木匠都愛吃這口,有人愛吃,自然就有人常做,手藝還特別的好。


    “寶元哥,很穩當,你成功啦!當年何大哥做了三隻都是廢品,第四隻小板凳才勉強能坐人。你比他強得太多啦。”邢彩鳳故意拐來拐去,試了幾下大聲誇獎起來,那語氣中的興奮毫不自知,似乎比她自己做出了成績更激動。


    無辜躺槍的何大哥:當你爹的徒弟可真不容易啊!


    而趙炳發也因著邢彩鳳的話得意非凡,頭也仰得更高了,臉上的笑意更加生動:“你喜歡就好,等以後你出嫁時,想要什麽,不管多少個腿,我都給你做出來。”


    邢彩鳳的臉騰地紅了,她偷偷瞄了一眼趙炳發,見對方正盯著她瞧,眼裏的戲謔顯而易見,一時間羞不可支,急急撇下一句:“什麽呀!寶元哥你討厭死了,我不理你了。”便跑掉了,連碗都沒顧上拿。


    趙炳發望了望她跑遠的背影,嘿嘿笑了,一仰脖子吞掉最後一口饃,他提著碗追了過去。


    邢木匠對徒弟和閨女的互動看在眼裏,默認加鼓勵。


    邢木匠統共三個閨女,沒生下兒子,沒有兒子是十分憋屈的,老了沒人養老,死後要斷香火,但沒辦法,兒子不是說有就能有的,日子還得過,邢木匠給人做木活,看多了人生百態,也算見了些世麵,遺憾歸遺憾,並不糾結。他大的倆閨女都嫁在本村,一步臨近處,也是他的私心,互相有個照應。


    邢彩鳳是她的小閨女,他一心想要招個贅婿,留小閨女給他養老,私下裏觀察了不少人,唯獨這趙炳發憨實勤快,心靈手巧,不但入了父親的眼,也得了女兒的心,簡直兩全其美。況且,趙炳發是趙家幼子,上麵三個哥哥,傳宗接代的壓力不大,邢木匠覺得這簡直就是天意,老天把這樣一個好苗子送到他麵前,專為傳承他的手藝,傳承他的血脈而來。


    一高興,他多喝了兩杯,言裏話外地暗示趙炳發,想娶邢彩鳳猶如隔層紗,隻要他伸手揭開,人就是他的了。


    趙炳發激動得詞不達意,伺候著師傅躺倒,聽著他鼾聲如雷,一夜輾轉到天明。


    天亮前打了個盹兒,睜開眼時師傅已經在喝茶了,他一骨碌爬起來,揉揉眼睛傻不愣登地問道:“師傅,你昨晚說的話作數不?”


    邢木匠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師傅說的話,啥時候不作數過?”


    趙炳發聞言,一步跳下炕去提拉著鞋子邊跑邊喊:“謝謝師傅!我今天迴一趟家,跟我爸媽說道說道去。”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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