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懷明聽著陸嶼的話,心頭的無名火又燒了起來。他抬手捏起陸嶼的下巴:「隨便來個男人,都能讓你乖乖張腿對吧?」


    傅懷明手勁大,捏得陸嶼又皺起了眉。他耐心地說道:「我隻是覺得陛下沒必要這麽親力親為。」


    從薛立的反應來看,傅懷明已有了心上人。就傅懷明這臭脾氣,有人肯要他挺不錯了,他還跑來跟他這個仇人糾纏不清算什麽事?


    陸嶼本要勸傅懷明好好對那位裴公子,千萬別傷了別人的心。


    人的心啊,一旦被傷著了,想要好起來就難了。


    可是見傅懷明麵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勸傅懷明。


    他欠傅懷明那麽多,眼看是還不上的了,傅懷明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陸嶼半垂著眼睫,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


    傅懷明過來就是想狠狠地羞辱陸嶼,絕不給陸嶼狡辯的機會,可見陸嶼不說話,他心頭的怒火反而無處發泄,一個勁地在他胸腔裏上躥下跳。


    他欺身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張血色少得可憐的臉。


    白天這麽一細看,陸嶼臉色更加白了,甚至能看見皮膚之下的血管,細細的,淡青色的;他還很瘦,身形單薄得風一吹就會倒。


    他整個人看起來仿佛隨時會從這世上消失。


    當初他對陸嶼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陸嶼麵前。


    結果陸嶼選了別人。


    陸嶼踩著那麽多人費盡心思往上爬,隻換了十年風光,現在一定很後悔吧?


    傅懷明冷笑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到大就喜歡有仇自己報!」


    這一刻的傅懷明,渾身上下豎滿了利刺。


    陸嶼頓了頓,緩緩伸手抱住他。


    他將腦袋埋進他胸口。


    傅懷明身體驟然繃緊。


    新仇舊恨一下子湧上心頭。


    上一次陸嶼這麽主動抱他,是為了將他送入天牢。


    傅懷明一把將陸嶼甩開,大步往外邁去。走到門外時,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就像是那天將陸嶼從刑部大牢抱出來一樣。


    陸嶼這人不擇手段,什麽都能利用,他絕不會再相信陸嶼的任何話、任何示弱舉動。


    陸嶼該為他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傅懷明頭也不迴地離開碧縷宮。


    薛立看著傅懷明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放輕腳步走進屋。


    陸嶼仍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衣衫還是整齊的,身上也沒有上次那狼狽不堪的青紫痕跡。他長長的眼睫半垂著,像是在想著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薛立靜靜站到塌前。


    過了許久,陸嶼開口說:「你坐下來。」


    薛立依言坐下。


    陸嶼說道:「再近一點。」


    薛立往裏坐去。


    陸嶼靠進了薛立懷裏,手攥著衣襟,極輕地喘-息了半晌,才半合著眼說:「我就睡一會,不用找太醫,別讓老柳來迴跑了……」


    薛立手一顫。


    他拿出帕子,輕輕地替陸嶼擦去額上冒出的冷汗。


    「好。」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既然他不想找,就不找了。


    他就在這裏陪著他睡一覺,到吃飯時他再把他叫醒。


    陸嶼靠在薛立懷裏冒了兩次冷汗,才終於沉沉睡去。


    這次陸嶼睡了很久,一直到夜深人靜才醒來。


    薛立始終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整天沒有動彈過半分。


    「我餓了。」


    陸嶼說道。


    聽到陸嶼的聲音響起,薛立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漸漸迴溫。


    薛立取來熱水,細緻地替陸嶼擦了臉。他幫著陸嶼洗漱過後,才去給陸嶼準備吃的。


    薛立拿著食物迴來時,看到陸嶼正坐在屋外的石桌旁等著他。


    「在這裏吃吧。」陸嶼笑著說道,「今晚月色多好。」


    薛立端來的肉糜粥擺到陸嶼麵前。


    陸嶼見他捧著另一碗粥轉身要去別處,招唿道:「你也坐下吃。」


    薛立坐到陸嶼對麵。


    陸嶼吃了幾口粥,本來沒什麽胃口,看到對麵的薛立坐得十分板正,吃起粥來也是大口大口地吃,不由笑了。他說道:「自從父親死後,我很久沒和人一起同桌吃飯了。」


    薛立頓住。


    陸嶼沒再說話,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粥往嘴裏送。他嚐不出這粥什麽滋味,不過有人陪著,總覺得能多吃點。


    得知先皇傳位給傅懷明之後,他獨自想了很久,想明白了很多事。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也變成了和他父親一樣自以為是的人。


    他隻覺得那些事是該做的,隻覺得那些事是為天下百姓好,卻不知道天下百姓興許並不喜歡他那麽折騰。


    他覺得自己在為江山社稷操心,卻不明白這江山社稷其實和他沒什麽關係。


    陸嶼喝過粥,提出想到屋頂上坐一坐,說是覺得屋頂的月色會更好。


    薛立靜默良久,取了□□在底下扶穩,看著陸嶼慢騰騰地爬到屋頂上。


    薛立也爬了上去。


    光是爬這麽一小會,陸嶼就累了。他遠眺片刻,對薛立說道:「我第一次爬上屋頂的時候,心裏害怕極了。可是我好麵子,硬撐著說不怕,傅懷明笨得很,根本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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