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母妃剛才幫他們拉架之後突然就暈過去了……可能是被他氣的?!


    玉引聽完這話怔了怔才大致猜到他何出此言,噗嗤一笑:「沒事啊,跟你沒關係,是母妃自己身子不舒服。」


    阿禮輕鬆了點,又不太相信地眨眼打量打量她:「真的?」


    「真的,你別擔心。」玉引牽過他的手拍了拍,「你去跟弟弟們玩去,母妃沒事。」


    但阿禮想了想,搖了頭:「不要,我陪母妃,看看母妃怎麽了。弟弟們也應該留下陪母妃,不能這會兒去玩。」


    阿禮好懂事!


    玉引被他感動到了,於是也不再勸,吩咐琥珀去端幾樣點心來,讓幾個孩子邊吃邊等大夫。


    沒過多久,大夫趕到。


    乍聞王妃暈厥的事大夫也嚇壞了,一點都不敢大意地把能想到的全問了一遍,又上前仔仔細細地切了脈。玉引緊張的看著他,隻見他沉吟片刻後,神色微變……


    「……大夫?」玉引心弦一緊,大夫又靜了一會兒之後,遲疑道:「王妃,您這個月的月事……準嗎?」


    「……」這話一問出來,玉引和孟君淮之間蕩起一股詭異的安寂。


    她滯了滯,愕然道:「大夫這麽問,難不成……」


    「嗯……」大夫點點頭,「從脈象上來看,王妃您這是……喜脈啊!」


    玉引徹底蒙住。


    幾個圍坐在桌邊吃東西的孩子也蒙住。


    孟君淮感受到玉引飄忽過來的目光不禁心虛避開,一時沉浸在喜悅又有點奇怪的心緒裏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片刻後,第一個徹底迴過神的居然是和婧!


    她扔下點心就衝出了屋:「來人來人!母妃有孕了!去迴皇伯母!奶奶!還有外祖母!」


    孟君淮和玉引依舊在傻眼對望著:「……」


    又過一會兒,孟君淮輕咳一聲:「多謝大夫。」


    玉引也迴過神:「嗯,多謝大夫……」


    當晚,二人並排躺在榻上,一起望著幔帳發愣。


    和婧阿祚阿佑興奮了一下午,可他們那就是傻興奮。這事對夫妻二人來說,則有點複雜。


    於孟君淮而言,高興自然是高興,可他也有點擔心。他記得上迴生孩子就把玉引傷得夠嗆,生時困難不說,生完後還被大夫叮囑一定、一定要好好調養,不然會落下病來。


    近幾年她調養得怎麽樣?按理說不錯,王府裏什麽都不缺,進補並不難。


    但她今天上午那一出實在太嚇人了。大夫把過脈後也說還是氣血太虛所致,養胎時一定要多加注意……那麽,萬一她出個意外呢?


    玉引自己倒沒想到那麽深,她覺得自己近來身子都挺好的。加上之前已生過一次,她現下已沒有了之前那種無可遏製的恐懼。


    她隻擔心一件事……


    「不會又是雙生胎吧……」顫抖的語聲灌入孟君淮耳中,他同時感覺到一隻手從衾被中摸了過來,搭在他的手上,全是涼汗。


    他反手將她一握:「不會。哪有迴迴都懷雙生胎的……你從前的十年拜的又不是送子娘娘。」


    他這麽一說話,她便聽出他似乎也在怕什麽了。


    玉引翻了個身,往他跟前湊了湊,胳膊環在他腰上:「你……不用太擔心啊,隻要不是雙生胎,我覺得就沒事!」


    上一迴實在是阿佑遲遲不出來把她磨得太狠了,磨到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油盡燈枯。如果隻有一個,應該能輕鬆很多才對?


    玉引一邊想這個道理,一邊也在自己安慰自己:「都說生過一迴,第二迴就容易了,我這還是頭迴生了倆,第二迴就一個,都不是事兒!」


    孟君淮聽著她故作輕鬆的話深吸了口氣,翻過身將她攬住,「不說這些虛的道理。明天我先進宮問皇兄求個禦醫來,給你開個食補的方子。」


    玉引想了想,到底還是有點憂心,強調說,「那……你跟禦醫說一聲,也別補太狠,據說把孩子養太大了也不好生。」


    「嗯,我有數。」孟君淮邊應下邊將她攬得又近了些。然後,他滿腦子都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想怎麽能讓她更順利地將這孩子生下來,想著想著,腹部猛挨了一拳。


    「……」他下意識地翻了個白眼,不看也知道她這是睡著了。


    年初一,孟君淮早早地就進了宮。乾清宮門口,出來迎他的是皇帝身邊的大宦官,一到他跟前就擦了冷汗:「爺,您怎麽也來了!昨兒那十爺……」


    孟君淮知道他有所誤會,直接解釋道:「我不是來侍疾的。王妃有孕了,求皇兄指個禦醫。」


    他幾乎能聽出大宦官猛地鬆了口氣,瞬間換了張笑臉請他進去。踏進殿門,孟君淮看到皇兄疲憊的麵容上也有些不快。


    「皇兄新年大吉。」孟君淮假作看不出他的不痛快,施罷禮後隻一五一十地將玉引有孕的事說了。


    皇帝顯然一怔:「什麽?」


    「王妃有孕了,但身子虛,臣弟想求皇兄指個禦醫去開個進補的方子給她。」孟君淮平靜地又說了一遍,絕口沒提太上皇半個字。


    皇帝又睇視他片刻後,神色緩和,一哂:「應該的,朕即刻讓禦醫過去。」


    「謝皇兄。」孟君淮一揖,正要就此告退,皇帝忽地道:「去養心殿給父皇磕個頭吧。」


    「皇兄……?」他略有疑色地抬眸掃了一眼,皇帝平靜地又說:「若他傳你進去,你就去陪他說說話,去吧。」


    那天,孟君淮隻覺氣氛沉悶得緊,從乾清宮到養心殿,都向是有烏雲壓在頭頂上。


    他在養心殿門口磕了頭,太上皇並沒有傳他進去。


    彼時他也並沒有想到,兩天後,喪鍾聲就響遍了皇城。


    那天玉引剛被孟君淮喂著吃完一小碗補身的藥膳,出了一身的熱汗,楊恩祿將消息急稟進來,驚得玉引頓時一層冷汗覆住熱汗:「什麽?」


    「太、太上皇……」楊恩祿擦了把冷汗,好生理了理氣兒才敢再重複一遍,「太上皇……駕崩了。」


    她即刻看向孟君淮,原本正坐在榻邊與她談笑風生的人好似突然失了魂,連麵色都灰暗下去。


    「君淮……」玉引叫了他一聲,他沒什麽反應,她擺擺手示意旁人退下。


    待得眾人都退出去,她坐起身攬住他:「君淮你……節哀。太上皇年事高了,這幾年也身子都不好,這事……」


    「我知道。」孟君淮目光空洞地應了一聲,他深緩了一息,氣息裏仿佛墜著千斤巨石,「我都知道,你不用擔心。」


    他並不是在哄她,她說的這些道理,他確實都知道。


    隻是,心裏仍是難受得很。


    難受什麽呢?也說不清。


    近些年,先是他們陸續賜府出宮、再是東西兩廠在之間攪和,他們這些當兒子的和父皇其實都已沒有多親近了,他甚至對這幾年的父皇都說不出什麽具體的印象,可他就是心中難受得厲害。


    這種感覺,就像是心裏突然而然地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他說不清是什麽,卻無法接受這種感覺,一絲一縷的感觸都讓他無所適從。


    「君淮。」玉引看著他的麵色,覺得實在擔心。她又往他身邊挪了挪,抱住他的胳膊倚到他肩上,「你……千萬想開些。我們好好的為父皇守孝,我為他抄經祈福。你別讓自己難受壞了,這……闔府都還靠著你,這個孩子更是等你陪他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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