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應了聲「是」,退下去照辦,玉引坐在榻邊繼續陪著和婧。片刻後雞湯麵送進來,她抬眸一瞧,卻見孟君淮一道進來了。


    玉引:「……哥哥呢?你們聊完了?」


    「聊完了,給他安排了住處,你讓備的麵也直接送過去了。」他說著坐到榻上,下人取來榻桌支好,又把三碗雞湯麵端了上來。除了麵,還有一碟醬牛肉、一碟麻辣蹄筋。


    他夾了一筷子辣蹄筋吃,玉引問他:「怎麽說?答不答應謹親王這事?」


    「你哥哥說答應。他的意思是見招拆招,直接迴絕太顯刻意。」孟君淮被辣得一皺眉頭,吃了口麵,又道,「我想了想,其實也還是願意相信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他往玉引碗裏送了片醬牛肉,又喂了一片給和婧,接著又說:「哦對了,你哥哥想帶夕瑤迴家住幾天,我答應了,明天讓他們一起迴去,過幾天再送夕瑤迴來。」


    「那就索性過完夏天再迴來吧,現下這麽熱,一往一返的太折騰孩子了。」玉引道。


    孟君淮想想也對,就點了頭,和婧則苦著小臉一抱她胳膊:「不要嘛,我要和夕瑤玩。」


    「你就知道玩,夕瑤想家。」玉引刮刮她的鼻子,「等天涼快了讓她迴來你們再一起玩,那會兒你弟弟也兩歲了,玩起來更熱鬧。」


    和婧還是撅著小嘴不高興,於是夫妻倆隻能哄她說,如若她太想夕瑤,許她去謝家玩玩。


    ——當然,若她一覺醒來自己忘了這茬,他們也就不主動提了。


    乾清宮。


    善郡王從殿裏退出來,一抬頭就見謹親王還在門口等著。


    他往後一縮,想裝沒看見繞到躲開,謹親王沉著臉叫住他:「十弟。」


    「喲,大哥。」善郡王不得不假作剛瞧見,作了個揖,「大哥您還在啊……對不住,弟弟不知道您一直等,覲見的時間長了些。父皇方才覺得有些累便直接睡了,大哥您要不……明天再來?」


    謹親王淡一笑:「也罷,那咱哥倆說說話。」


    善郡王心虛得差點就地給他跪下。


    謹親王拍了拍他的肩頭,大步流星地向宮外走去,善郡王隻得跟著。


    直至繞過了太和殿,謹親王才說了第一句話:「你給大哥一句準話,你是不是想為那個位子搏一把?」


    「大哥……」善郡王顯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麽直,嚇得臉色都白了。


    「慌什麽。」謹親王氣定神閑地笑著,「你我生來就是皇子,想那個位子再正常不過。」


    他說著定住腳:「但我想弄明白,你是不是隻是為了自己所以想坐那個位子?哪怕坐上去後要被魏玉林攥在手裏,你也不在乎?」


    謹親王邊說邊看向十弟,話音還沒落,就見善郡王顫抖著抬起手,擦了把冷汗。


    他不禁清冷一笑:「真是半點都不能高看你。」


    「大哥,其實若你們不招惹魏玉林,他……」


    「你若為他說話,我可就真沒法認你這個弟弟了。」謹親王麵色愈冷,道完這句話後,便看向宮門口,「早些迴府吧。你既這麽想,這事大哥不能縱著你。往後的事,你自己拿好分寸,是徹底翻臉不認人還是保住這份兄弟情分,全在你。」


    善郡王沉默著,沒應話。


    「我也迴府了。」謹親王微一頷首,不再理他,提步就走了。


    六月下旬,玉引聽說兄長位晉指揮同知。


    他從前的千戶是正五品,指揮同知是從三品,上麵隻有個指揮使壓著,在錦衣衛中屬第二等。


    這樣突然的升官、又是發生在謝家,一時間在京中引起了一場議論,但這議論持續了不過三天,就被另一道突如其來的消息壓了過去。


    皇上下旨,封善郡王府的側妃柳氏為善郡王正妃。


    王府妾室扶正在本朝還沒有過,何況這位從前還鬧出過寵妾滅妻的醜事?


    善郡王府裏,柳氏自己都有點慌,憂心忡忡地問善郡王:「這怎麽迴事?京裏都說是爺請的旨,但我聽謹親王府的毛側妃說,好像謹親王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句?您不是跟謹親王鬧得不痛快嗎?他怎的忽地幫這個忙……」


    「大哥許是先禮後兵吧。」善郡王道。


    他也知道是大哥覲見的時候說了話。算起來,他那封折子遞進乾清宮都有七八個月了,魏玉林跟他透了個信兒,說這折子暫且壓著,讓他別多跟皇上提,他也沒想到大哥會提。


    「反正父皇既然準了,你就安心受著。」善郡王一笑,「好事兒,別胡思亂想。」


    逸郡王府裏,玉引一聽柳氏扶正的事,心裏就大不敬地在想……皇上這是病糊塗了吧?


    孟君淮揮手讓人退下,定了會兒神後還是笑出來:「準是大哥的主意。」


    「啊?」玉引愣住。


    他嘖嘖嘴,悠哉地倒了杯酒給她:「這種不好聽的事,傳到民間就是笑話,有人做了,就得有人背罵名。」他掃她一眼,「你知道是父皇準的,但你敢罵父皇嗎?」


    「……不敢。」玉引立刻道。


    孟君淮挑眉:「對啊,所以錯在誰啊?」


    玉引恍然大悟!


    善郡王府妾室扶正,恩準此事的皇上自然沒錯,旁人頂多說他愛子心切忘了規矩,那錯就在善郡王了。


    這種事素來可大可小,善郡王目下正得聖意,被這事扳倒那不至於,但這事依舊會成為他人生中的一個黑點。


    日後若有機會,那這就是筆舊賬。


    「你大哥也……」玉引言到即止,示意孟君淮自己意會。


    孟君淮就接了話:「我知道,很陰……其實也說不上,實在還是老十太嫩了。」


    老十但凡本事大一丁點,也不至於這麽讓東廠攥著,而且得聖意這麽久了還沒攬下什麽實權。


    大哥則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一舉兩得。


    妾室扶正的事一出,既給老十扔了了個罵名,又把謝繼清升官的風頭適當壓了壓,免得太引人耳目。


    就老十那點出息,沒準還蒙在鼓裏為這事兒高興呢!


    「那善郡王府的賀宴咱去不去?」玉引問。


    「去啊,幹什麽不去?」孟君淮坦然一笑,「他敢請咱就敢去,反正丟人的不是咱們府。」


    謝家,謝繼清從謝慈手裏接過帖子就皺了眉:「這位善郡王臉很大啊!」


    「嗯。」謝慈啜了口茶,放下茶盞看看兒子,「門房的人沒摸清輕重,就接下了,我已經讓人賞了頓板子。但這帖,你還得迴。」


    謝繼清:「……」


    這帖子是善郡王遞來攀親的,說他的長子今年五歲,想和謝繼清的女兒夕瑤定個親。


    ——怎麽迴?他想拎著繡春刀去跟善郡王談談好嗎?


    謝繼清心說這位郡王爺他是不是真的蠢?他自己在兄弟間混成什麽樣他不清楚嗎?他謝繼清跟逸郡王府又是什麽關係他不清楚嗎?把夕瑤嫁給善郡王的兒子?他失心瘋?


    再說,夕瑤比他這個長子還大一歲多,這也不合適啊。


    雖說年紀不是最要緊的,可謝繼清還是希望日後的女婿能比夕瑤大一點,能懂得要照顧夕瑤。


    他鐵青著臉在父親麵前站了一會兒,把帖子往八仙桌上一丟:「這我沒法迴,能提的隻有年紀不合適,那他改提咱謝家年紀更小的姑娘怎麽辦?讓我說別的,那這話可就不好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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