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一,天欲雪。


    大燕的皇子,除了太子以外,其餘人成年後都必須要搬離皇宮。


    搬出皇宮後,他們有兩個選擇:


    其一,留在聖都(也有封地,但不管),一輩子衣食無憂,逍遙快活。


    其二,離開聖都,受封在外,替聖人牧守一方,若無聖詔不可私自迴京。


    但九皇子是個例外——他今年滿十八歲了,還留在宮裏生活。


    聖人膝下七子,留在宮裏的也就二人:東宮的太子,承聖宮的九皇子。


    ……


    皇宮,承聖宮。


    九皇子“年幼”,最得聖人的疼愛,聖人也就準許了他在宮內操辦誕辰宴。


    不過畢竟是在宮內,來往的人也不是可以隨意進出的,有嚴格的限製。


    非邀請,不可入。


    九皇子邀請了很多人,不僅有他派係的人,還有敵對,中立的人。


    他們再怎麽鬥,表麵上還是過得去。


    受邀的人中,要麽是背景深厚,要麽是有權有勢,要麽是有一技之長……


    比如周穆,山高大師等人,便是因為他們有一技之長而受邀的。


    正常情況下,他們是不夠格的。


    ……


    夜幕降臨,寒意更甚。


    周穆與沐縉聯袂而來,他們到承聖宮的時候,大部分人已就座了。


    中間一點的位置,狐琰,韋邯,狐媚兒等人赫然在座。


    九皇子等人還沒到,狐琰見到周穆到來,竟主動起身湊了上來。


    沐縉瞥了狐琰一眼,先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與周穆不在一起。


    周穆身份“低微”,在靠門的地方。


    “子羨,好久不見……”狐琰眼中隻有周穆,他的語調異常平緩,“劍公子的事情我聽說了,節哀……”


    周穆看著狐琰,沒有說話。


    “我聽說劍公子是被竇慶帶人圍殺了,然後他將之反殺了……”


    “是。”


    周穆終於出聲了,很是肯定。


    “竇慶帶了不少人……你就不好奇他是從哪找來的人?”


    狐琰又說道,表情似笑非笑。


    周穆頷首,但他的內心卻是一點也不好奇——還能是哪裏找來的?


    來自農夫唄……不對!


    周穆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們似乎也無法確定這些人的身份。


    他隻是確定了,這些人不是竇家的人!


    “迷夜賭坊關門了……他們的人,仿佛一夜之間全消失了。”


    狐琰見狀沒有賣關子,補充道:“恰好,就是長歌樓出事的那一夜。”


    周穆從未小瞧過狐琰的能耐,但狐琰比他想象的還要難纏……


    迷夜賭坊的疑點他還沒發現,但狐琰已經推測出了其與竇慶的聯係。


    竇慶帶去的人,是賭坊的人?!


    “還有長歌坊的三七賭坊,這裏也已人去樓空了。”


    周穆看著狐琰,凝重問道:“你還知道一些其他的什麽嗎?”


    狐琰看了看身邊,突然湊近了一點,低聲道:“我還知道……今夜無眠。”


    周穆不明所以,但見狐琰很快抽迴了身子,他擺了擺手,迴去了。


    “可惡的謎語人……”


    周穆看著狐琰的背影腹誹了一句,渾不知他與狐琰是同類。


    都是謎語人。


    迷夜賭坊的出現遠早於晏生等人來京的時間,也就是說……


    迷夜賭坊那一夥人,他們最先並非是農夫,是後麵才“入夥”的。


    從近況來看,他們大多人不是農夫——隻有那麽一兩個主導者才是農夫。


    而這個主導者,必有竇慶一席。


    由此可見,竇慶是多麽不簡單,早在他入農夫之前,他便在藏拙。


    迷夜賭坊,三七賭坊……都是他的!


    而且這些賭坊的人是訓練過的殺手,不是臨時拉過來的普通人。


    竇慶,藏得太深了。


    想通了竇慶可能的隱藏身份,周穆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晏生。


    那個在幕後默默操縱一切的男人。


    他先是將竇慶拉下水,又讓他刺殺裴轍,最後導致竇恬“逼死”了裴轍。


    幾步,將這灘水攪得更渾了。


    周穆現在甚至在想:晏生讓竇慶去刺殺裴轍,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他對刺殺的經過和結果早有預料?


    就在周穆思考之際,本次宴會的主人公,九皇子洛璋出現了。


    他跟著他的母後雄玉蟬入內,後麵還跟著一大路太監和宮女。


    周穆看著他,依稀是當年的模樣。


    可能是年紀大了一點,九皇子比上次見,稍稍多了一絲穩重。


    他到來後一言不吭,隻是掃視了一圈,目光所到之處,眾人低首。


    周穆自然也不例外,他將腦袋埋得深,生怕九皇子認出來他。


    好在九皇子一掃而過——最多,也隻是在牡丹美人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他多了偽裝,但本性難移。


    “今夜隻是九皇子的誕辰宴,諸位乃國之棟梁,不必拘束……開始吧!”


    雄玉蟬也看了一遍來者,她的目光柔和,最後和藹可親地宣布。


    咚——


    鏘——


    話音剛落,鼓樂齊鳴。


    ……


    皇宮內,熱鬧。


    皇宮外,幽靜。


    有很多人守在外麵,他們對裏麵發生的一切不感興趣,隻在乎最後的結果。


    有兩個黑袍人,他們在一家客棧的上房內相對而坐,不怎麽安靜。


    嘎嘣——


    一盤花生,兩人吃,但吃得很慢。


    “父親,你說他能成功嗎?”兩人中間有一個年輕人,他輕聲問道。


    對於吃花生米,他有一點心不在焉。


    年輕人的對麵是中年黑袍人,他的動作悠然,嘴上也不急:“成與不成都可……


    成了自然是最好,不成也罷。”


    年輕人聞言看向了皇宮方向,手中筷子懸在空中,他在想事情。


    ……


    另一邊,晏生也在一個閣樓上,他將窗子半閉,悠閑地煎著茶。


    這個夜還長呢……


    房門處,有一個佝僂的黑袍老者恭敬地站在一邊,手上拄著拐杖。


    “賭坊的錢糧轉移好了,迷月也死了……你,就是新的迷月了。”


    晏生目不斜視,隻顧眼前的茶。


    佝僂黑袍人聞言身體顫抖,他低聲喊道:“多謝雪使大人的恩賜……”


    “這是你應得的。”


    晏生淡然迴複後不多說,而佝僂黑袍人見狀也識趣,不敢再打擾。


    他走了,去往黑暗的路上,他路過了一盞油燈,照亮了他半邊臉。


    要是周穆在這裏,他或許還有一丁點印象——這人,他見過。


    迷夜賭坊,信符間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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