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九,天更冷了。


    這是平凡的一天,周穆作為一個平凡的人,自然也做著平凡的事。


    比如,以茶待友。


    ……


    周穆城南的家中,茶舍。


    他的對麵,坐著的是沐縉夫婦。


    “子紅難得休沐一天,又沒被禁足,怎麽有空跑我這裏來偷閑了?”


    周穆輕笑,優雅從容。


    沐縉自入仕以來,被他老子沐延盯得緊,除了迎親那陣子,每每是早出晚歸。


    早出晚歸,是待在公廨裏。


    “看看別人家的,是什麽謀公子,劍公子……你再看看你,青樓浪子?!”


    這是沐延之前鞭策沐縉時掛在嘴邊的話——當然,最近改了一下。


    他將劍公子“忽略”了……


    但沐縉現在每每聽到這句話,還是會有一陣恍惚,自動聯想到“劍公子”三個字。


    沐縉吹著茶氣,嘴裏似乎被打濕了,他帶著一點哽咽:“見見老朋友。”


    裴轍死後,這還是他們首次私下見麵——之所以不見,是因為周穆此前在官場上的瘋狂。


    周穆得罪了太多人,甚至後麵還不聽左相的話,沐延自然不會讓沐縉去引火燒身。


    隻有蘭幽,她帶著被禁足的沐縉的心意來與周穆訴苦,談心。


    裴轍之死,對他們的感觸很大。


    周穆聽到沐縉的話後並不驚訝,笑了笑,給他們二人又斟滿了茶。


    “兩日後,是九皇子的誕辰……周公子的詩詞準備好了嗎?”


    蘭幽嫁入沐家之後,性格也穩重了不少,她品了一口,緩緩問道。


    周穆在空中抬著的手一僵,愣了一下。


    十二月廿一,便是大燕九皇子,洛璋的誕辰,他要大辦特辦。


    而周穆作為大燕的第一才子,也被九皇子“相中”,讓他獻上賀詩。


    周穆自是不願意,但又不能與九皇子直接“交惡”,隻能妥協,逢場作戲。


    他不願意的原因還有另外一點,是怕九皇子認出來他。


    不過現在看來,九皇子多半已忘記了當年發生過的事情了……


    至少,他對周穆這個名字沒有起疑。


    這個發現無疑讓周穆鬆了一口氣,他現在滿腦子想的是怎麽糊弄過去……


    “隨便準備了一首。”


    周穆與二人交心,隨口道。


    沐縉與蘭幽聽出來了他話中的意思,很識趣地沒有多問。


    他們不知道周穆與九皇子的恩怨,隻當他是不喜九皇子的作風。


    “聽說九皇子還搭上了雲來仙閣的人,讓他們入宮獻曲……”


    沐縉背靠禮部,消息靈通。


    周穆聞言有一些意外,笑了笑:“我還以為雲來仙閣和朝廷不對付呢……”


    “是不對付,但這一次祝生可是九皇子……他的‘邀請’,便是雲來仙閣再怎麽高傲,也要掂量一下。”


    沐縉入了官場之後,深入了解大燕局勢,對所謂的江湖勢力是嗤之以鼻。


    沒有人能與國家機器正麵作對。


    “不過我覺得雲來仙閣有一點點奇怪……我感覺,他們是故意接近九皇子的……”


    蘭幽挑眉,突然說道。


    她有一種直覺,覺得雲來仙閣沒安好事——他們突然出現,又活動頻頻。


    他們必有所圖!


    沐縉看著蘭幽,幽幽出聲:“是或不是,與我們也無關係……”


    他們沐家是太子一方的,九皇子是對手,犯不著為他浪費腦力。


    周穆也讚同沐縉的想法,補充道:“是啊,這些問題自有專人負責。


    我們人言輕微,多說無益。”


    他嘴上是這麽說的,但背地裏卻是希望出一點狀況,出一點大狀況。


    反正他是一個看客,不嫌事大。


    聊到了九皇子,眾人很快便陷入沉默了,隻剩下喝茶發出的動靜。


    “最近西北域的情況怎麽樣了?”周穆另起話題,模樣悠閑。


    蘭幽放下茶碗,眉宇間添了愁容,說道:“不太好……


    孤月教的大本營在遠西域,長錦哥偷過去,但沒有任何建樹。


    不過這一下似乎是惹怒了孤月教,他們派人進入西北域,到處搗亂。”


    征西軍不同於孤月教,他們受限於西北域,不能隨隨便便出擊遠西域。


    但孤月教可就沒有這個顧慮了,隻要他們想,他們甚至可以大軍壓境。


    隻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就腹背受敵了,他們也不傻。


    “孤月教確實是一個麻煩。”周穆喃喃道,手上不自覺地輕晃茶碗。


    幽凰有人在西北域,他們也與孤月教打過幾次交道,各有勝負。


    孤月教內龍蛇混雜,稂莠不齊,他們收人幾乎是來者不拒。


    所以,孤月教的下限很低。


    幽凰隻要不碰上如三生教之類的精銳,就算打不過,也能從容撤退。


    “孤月教在西北域作亂,月華庭沒人去管嗎?”


    沐縉自己都忙得焦頭爛額,更別說關注西北域了,他是一抹兩眼黑。


    蘭幽搖頭,她也不清楚。


    周穆的情報網密集,他倒是知道一點內情:“月華庭有人管啊……


    月華庭副庭主之一的斬月人莫梟,他出現在了西北域,還殺了一個孤月使。”


    “莫梟,斬月人……他的名號倒是應景。”沐縉笑了笑,打趣道。


    斬月,斬的可不就包括了孤月嗎?


    周穆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笑不出來:“不,西北域的月華庭處於絕對劣勢。


    莫梟畢竟隻是一個人,他們數量上差太多了,人員有些捉襟見肘。


    而且,在上一個孤月使死後,孤月教派來的接替的人,是盧珧。”


    盧珧,被譽為孤月使中的軍師。


    在很多時候,他的話語權僅次於孤月教的三巨頭(教主,聽月人,語月人)。


    “盧珧,他來西北域是想幹什麽?”蘭幽右眼皮在跳,她的表情漸漸凝重。


    西北域不是孤月教活動的中心,為什麽盧珧會出現在那裏?


    僅僅是接替上一個死去的孤月使?


    周穆也不明白,他遠在中域,隻是被動地接受一些幽凰傳迴的消息。


    孤月教在西北的布局,他不清楚——便是他想弄明白,幽凰也沒這個能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相信以嶽父大人的能力,沒什麽問題。”


    沐縉扯開了話題,他們坐在這裏煩惱無濟於事,不如說些近處的事。


    “子羨……夢月坊迴廊的西側,又新開了一家西域雜貨鋪……裏麵有……”


    “好你個沐縉,你怎麽這麽清楚?是不是又背著我去了夢月樓?!’”


    “唉……不……唉……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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