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夜賭坊,烏煙瘴氣。


    這裏有規矩,也沒有規矩——隻要不鬧事,愛咋咋地。


    所以有的地方注定是一片嬉笑,甚至滿是汙言穢語,各種臭氣。


    周穆看了一圈下來,雖然賭坊內號稱“自由”,但也有明顯的階級圈層。


    南北強過東西,至少在南北側的項目中,金額更大,賭客也更有“素質”。


    他們可不會像一些東西側的人大唿小叫,輸贏也是一笑而過。


    周穆對這些沒有任何興趣,他們到處溜達看看之後,來到了最中間。


    最中間有樓,名為迷夜樓——但等到了樓下,才發現又掛著“金玉間”。


    金玉間,可典當任何貴物。


    周穆之所以來到這裏,是因為他也發現了呂宏來過這裏。


    呂宏來過,盧家應也來過——而呂宏來過之後,便有了錢。


    這中間,有無邊的遐想。


    金玉間幾乎沒人,當周穆三人來時,立馬有一個機靈的賭侍恭敬地迎了上來:“三位客官,是要典當些什麽?”


    “我不是來典當的……”


    賭侍依舊是躬著腰,隻當他們是走錯了,笑著道:“既不是來典當的,三位出門後可直走,是賭間。”


    “我想見一見你們的主事。”周穆打量四周,隻能找管事的人來問一問。


    “主事忙,一般是見不到的……”賭侍依舊很有禮貌,客氣道。


    周穆見狀盯著賭侍,緩緩出聲,一字一句:“你——確——定?”


    “是……”


    唰——


    殷鳳來與周穆似心有靈犀,直接抽刀架在賭侍的脖子上,靠了靠。


    賭侍能感受到刀口的鋒利,雙腿有些打顫,但他還站著,色厲內荏道:“你們膽敢在迷夜賭坊內鬧事?!”


    “不敢。”入鄉隨俗,周穆也不願硬來,從懷中摸出了一令牌放在案前。


    殷鳳來緩緩收刀,賭侍見狀鬆了一口氣,本欲叫囂一番,但瞥見了令牌。


    他們是專業的,為人機靈,知道哪些人惹得起,哪些人惹不起。


    眼前這個代表著大理寺少卿的令牌出現,他知道這不是他能處理的事了。


    “大人稍等,小的這就去通知主事。”賭侍服軟了,態度“誠懇”。


    周穆隨意揮手打發了他,就在這裏等著,等著迷夜賭坊的管事到來。


    片刻後,金玉間管事出現了,他也是罩著黑袍,戴著鑲有兩點白玉的漆金麵具。


    “大人深夜至此,可是有公務在身?”金玉間管事快步走來,笑嗬嗬地。


    無事不登三寶殿,大理寺的人來此,還亮出了身份,自然不是來玩的。


    至於鬧事?


    首先,他們並沒有帶兵殺進來;


    其次,“鬧事”一詞,也是充滿了爭議,對官府並不適用。


    便是聖都內的一閣三強七弱,他們也不敢明麵上與朝廷對著幹。


    周穆看著笑臉虎一般的金玉間管事,也迴了一個笑臉:“確有公務在身,本官來這裏是為了兩個人……”


    “大人有吩咐,小的本該竭盡全力——但問題是:來這裏的人戴著麵具,黑袍罩身,我們也不知道誰是誰?”金玉間管事無奈說道,態度恭敬。


    周穆沒有表情,他可不會天真地認為迷夜賭坊是真的“自由”。


    即便賭客有遮掩,但他們的小習慣,也會在不經意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信迷夜賭坊沒有記錄過……


    “我這麽說吧,來你們這的老者應該不多吧。”周穆換了個思路,說道,“我找的有一個老者,你們有沒有印象?”


    老者上了年紀,一般無欲無求,很少有人還這麽“上頭”來賭坊。


    金玉間管事知道不給個交代怕是應付不過去,說道:“金玉閣這裏來的人不多,老者倒也有幾個……”


    “來做什麽?”


    “來這裏還能做什麽,自然是典當物件咯……”


    周穆自覺自己說了句廢話,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畫像,遞到了金玉間管事的麵前:“這個人,有沒有見過?”


    金玉間管事看也沒看就搖頭,重申道:“來這裏的人,不會露麵。”


    周穆又找他們要來那些老者典當的物件,但他們也沒有交易人的記錄。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清——誰也不知道哪個貨是誰的……


    “有沒有老者參與了賭博,並且從中贏得了很錢?”周穆敲打桌案,又換了一個切入口,問道。


    “這個歸賭間管,小的就不清楚了……大人稍等,我去喚人。”金玉間管事是個實在人,招來一個賭侍去喊人。


    很快,賭侍匆匆折返,身後還帶著一個人——來者依舊是黑袍罩身,戴著有兩個“白點”的漆金麵具。


    “小的是賭間的左主事,大人要找的人,可能要問一下每個賭侍……”賭間管事分左右,這是左管事。


    他在路上已從賭侍口中得知事情原委,非常配合,沒有絲毫隱瞞。


    迷夜賭坊能存在這麽久,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他們懂事。


    周穆並不急於一時,讓賭間左管家找了個僻靜的房間,輪流喚來了賭侍。


    這些賭侍都是在賭間伺候的,他們一個又一個人地來了,然後又走了。


    直到某個平平無奇的賭侍到來,他聽賭間左管家陳述完需求後,想了一會,遲疑道:“我記得是有這麽一個人,歲數挺大了,總是贏錢……”


    “嗯?”周穆本來聽得懨懨欲睡,聞言頓時來了精神。


    賭侍見眾人望來,畢恭畢敬:“這個老頭有點奇怪……他來這裏玩,從來不玩其他項目,隻玩猜拳。


    而且他猜拳也從不接受別人的挑戰,隻自己找對手……然後,就是贏錢。”


    猜拳這種形式隻有監督,所以迷夜賭坊隻抽成,誰輸誰贏他們並不在乎。


    反正,有錢拿就行。


    “大概多久一次?”


    “時間並不固定,有時一個月,有時兩個月……


    對了,他有一次還找我問過路,是去信符間的,應是留下了什麽信物。”


    信符間!


    周穆耐心等他說完,才看向賭間左管事,他也是個懂事的人,領著眾人出去。


    目標,信符間。


    眾人走了,在他們看不到的迷夜樓樓頂,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們。


    漆金麵具,三個“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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