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將至月圓之夜。


    噠,噠,噠——


    城西,西北角,遠離坊市的一處暗巷中緩緩走來了三人。


    兩人在前,一人在後,他們裝束一致,都戴著漆金的麵具,罩著一身黑袍。


    “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走去嗎?”其中一人捏著嗓子,怪聲怪氣。


    與他並肩同行的是一個身段玲瓏的女子,她隱於黑袍之中,優雅從容:“畏手畏腳,一看就是新人……”


    周穆聞言後立馬挺直了腰板,朝著黑漆漆的巷子大步走去,然後停了下來。


    巷子有歧路,他不識。


    田嫵兒見狀輕笑,雖然隔著麵具,周穆也仿佛能看到一朵盛放的幽蘭。


    美極了……


    “咳咳——”


    後麵一人是被拉壯丁來的殷鳳來,他翻了白眼,就這麽看著二人。


    隻要你們不尷尬,我就不尷尬——畢竟路隻有一條,難不成飛過去?


    周穆二人走在前麵,自然不知殷鳳來內心的小九九,甚至忘了還有他……


    這次去迷夜賭坊的,隻有他們三人,但紅月等人也沒閑著,埋伏在附近。


    不過,多半也用不上他們,因為迷夜賭坊是在冥河內一處封閉的區域。


    信號是傳不出來的,他們沒法相互聯係——當然,他們也不是非要聯係。


    他們是去查案,又不是去掀了迷夜賭坊,不至於鬧出這麽大動靜……


    迷夜賭坊進出有兩件信物:迷夜麵具和特製的黑袍。


    除了“夜授人”,新人想去迷夜賭坊,隻能通過老人采買,並由老人指引。


    而“夜授人”,說白了就是迷夜賭坊覺得此人很有“潛力”,親自將信物和賭坊地址送上門。


    周穆自然不是夜授人,而是從盧家“遺物”中拿到了迷夜麵具。


    但光有迷夜麵具是不行的,還少了黑袍,本來他還得輾轉一番。


    但田嫵兒知道此事後,找上了他——她來聖都不久便去過迷夜賭坊了。


    她自己有一個常用的迷夜麵具,還留了一個備用,現在交給了殷鳳來。


    而黑袍她有的是——為了防止被人標記追蹤,幾乎每件隻穿一次。


    迷夜賭坊的入口有很多,其中之一便在這個暗巷深處的一個老宅中。


    老宅的宅門每半個時辰開一次,賭客進出完畢後便會立刻關閉。


    所以大多賭客是估摸著時間,提前半刻來這裏等著,免得錯過了開門。


    周穆等人來到這裏時,已有不少人到了——這還隻是明麵上的。


    他們閉上了嘴,也沒有和其他人有交流,安靜地站在角落裏等待。


    嘎吱——


    不消片刻,老宅的門緩緩打開,有一些黑袍人快步走出,消失在暗巷。


    門後隻留下了一個看門人,他也是同樣的打扮,黑袍和漆金麵具。


    不過,他的麵具上有一個“白點”——迷夜賭坊的“下人”,或者說是賭侍。


    這個賭侍像是個啞巴,將門敞開後伸手一攤,示意眾人入內。


    離門近的黑袍人沒有猶豫,直接一步邁出,閃身進去了。


    其餘人也蠢蠢欲動,但自覺地保持了一定的間隔,有序入內。


    周穆三人等了一會,才一同現身跟上了隊伍,向裏走去。


    老宅兩側雜草叢生,十分破敗,但他們走過的小徑卻是很有“人氣”。


    走的人也多了,也就成了路。


    他們來到最裏麵的一間廂房,其內有個早已開啟的機關門。


    機關門後是密道,隻有一些火把微微照亮,但有輕車熟路的田嫵兒走在前麵,他們此行並不坎坷。


    密道是個斜坡,中途也有分歧,但老人是不會迷路的——一路向下便是。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出口處,一陣晃眼之後,周穆見到了裏麵的“全貌”:


    他們所在的是一個挨著峭壁的閣樓之上的涼亭,來時的山洞便在身後。


    他們的眼前,是一個人聲鼎沸,燈火璀璨的大院——迷夜賭坊。


    迷夜賭坊與冥河是同一水平,但處於一個封閉的空間裏。


    迷夜賭坊呈現為正方形,在四角處各有一個靠山的閣樓。


    閣樓的兩側有樓梯,可以上下,顯然這裏是入口,也是出口。


    迷夜賭坊的中間也有一個閣樓,沒有四角的高,但看著更加雄偉大氣。


    “那是迷夜樓,是迷夜賭坊之主所在。”田嫵兒見周穆直勾勾地看著中間那個閣樓,壓低了聲音。


    有人來了這裏之後徑直下樓,也有人彷徨,不知所措。


    田嫵兒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下來一個紙張,遞到了周穆的麵前。


    『迷夜守則:


    不可鬧事,違者死。


    暴露身份,後果自負。』


    簡簡單單,有規矩,也沒有規矩——畢竟對於鬧事的定義,很廣泛。


    全看迷夜賭坊之人怎麽認為……


    不過迷夜賭坊開了這麽久,來往之人絡繹不絕,想必他們也不會自毀招牌。


    “買大買小,買定離手……”


    “猜拳一手分勝負……”


    “……”


    周穆三人下了樓,在迷夜賭坊內逛了起來,這裏並不限製他們的人身自由。


    賭坊很大,也有很多項目,大多在室內的,也有少部分在室外。


    砰——


    走過一個走廊,旁邊的篝火下,有一個人倒飛出去,砸在地上。


    然後另一個人欺身壓上,一拳接一拳落下,直至將那人打沒了氣。


    那人七竅流血,死了。


    “廢物,連個小矮子也打不過……”


    “贏了?贏了!”


    “唿……唿……”


    附近賭客的表情不一,有人不停鼓掌,笑開了花,更多的人是低聲咒罵。


    無他,這場比武爆冷了……


    比武名為一人台,也是賭坊項目之一——比武雙方的“修為”應相同。


    同時,為了防止打假拳的現象,一人台的勝利條件是殺死對手。


    一人台,隻有一人能站在台上。


    這看起來很殘酷,但沒人強迫,皆是他們自願的——為了錢。


    周穆見狀感慨,這次比武雙方是二衍氣境的武者,應是不差錢的……


    隻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


    周穆三人並未在此多停留,而是到處走走,看遍了整個賭坊。


    人間百味,這裏多“苦”多“愁”,但也是很多人的“夢鄉”。


    羊毛出在羊身上,沒有什麽天命之子——至少,這些人不是。


    迷夜,迷夜,迷失於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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