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庖屋。


    紫藤麵對碗中熱氣騰騰的餃子,最終還是屈服了。


    他用筷子夾起餃子蘸了蘸周穆精心調好的蘸料,在周穆的期待下扔進了嘴巴。


    紫藤含在嘴裏,動了動腮幫,然後神色一變,急忙跑到角落的泔水桶邊吐了出來,委屈地看著周穆說道:“太酸了。”


    周穆也承認了他的失敗——並且又將一碟新的蘸料放在紫藤麵前。


    紫藤有淚水似在眼眶裏打轉,周穆將一切都看在眼裏。


    傻孩子,即便我對你很好,你也不用感動到流淚吧。


    ……


    幾次吐完後,紫藤已經麻木了,看著周穆又將新的蘸料擺在眼前,他下意識地拿起筷子蘸了蘸。


    酸,但是,有點辣……似乎不那麽酸了……細細一品,好像還挺好吃的。


    紫藤眼淚又出來了,好不容易,他終於能好好吃頓飯了,隻見他筷子飛速移動,如風卷殘雲一般吃完了餃子。


    周穆見狀也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多餘的辣椒,隻能拿茱萸和薑蒜等來調料,所幸最後還是成功了。


    紫藤是吃飽了,但還剩下幾個菜品沒有品嚐,周穆又將目光投向綠琦和紅月。


    綠琦見狀直搖晃腦袋,紅月麵無表情,似乎完全無視了他的期待目光。


    “老爺,我來吧。”胡翠花感覺有些好笑,自告奮勇地站出來,拿著個筷子挨個品嚐。


    她麵前有圓子湯,冬瓜排骨湯,煎餃以及瓷碗蓋住的一道菜。


    “這個是?”


    “圓子湯,裏麵的肉球叫圓子。”


    “圓子湯裏的圓子外觀飽滿,入口後細嫩爽滑,肉香四溢,但是味道,包括這個湯,我感覺稍微有點淡。


    排骨湯的口味鮮香,湯清宜人,性涼而味甘,恰到好處。


    煎餃的話,表麵酥黃,口感香脆,不同於我們常吃的嬌耳湯,味道也很棒。


    至於這個……”


    胡翠花細品圓子湯,冬瓜排骨湯和煎餃後,給出了比較中肯的意見。她轉頭看向最後一個被兩個瓷碗蓋住的菜品。


    “這個我將之稱為燒白。”周穆說完,便揭開了上麵的瓷碗,頓時一股熱氣撲麵而來,還夾雜著肉香。


    肉片靜靜地躺在冬菜的上麵,濃鬱的香氣,饞得幾人直流口水。


    胡翠花小心翼翼地咬了燒白一口,細細咀嚼,由衷地說道:“太好吃了。”


    綠琦也忍不住了,拿著筷子挑了一整片肉放到嘴裏,燙得直吆喝。


    周穆也嚐了嚐,是熟悉的味道。


    “少爺,這些菜都是你想出來的?”紅月驚訝地看著眾人享受的表情,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其他人聞言也是齊刷刷地看向周穆,看得他頭皮發麻。


    “是……”


    “好耶。”


    周穆剛說一個字就被綠琦打斷,隻見她滿臉的高興,直接喊了出來。紫藤也轉動著眼珠,他可是要幫忙打理周穆的酒樓,仿佛看到了無數的金銀向他飛來。


    不,向周家飛來。


    “翠花,這些菜品的配方不要外傳,切記”周穆鄭重地囑咐道,“另外你這幾天多熟悉下烹飪的流程,或者嚐試著改良菜品,三天後,我會來找你。”


    胡翠花是周家的人,經前一事後值得信賴,以後酒樓成立,主廚名單裏少不了她的名字。


    “好的老爺。”胡翠花也知道自己被寄予了厚望,內心欣喜,畢竟誰不想被看重呢。


    周穆見狀點頭,留下菜肴配方,不再耽誤廚娘們忙碌,直接帶著跟班們走了。


    酒樓菜有了,可不能少了酒。


    下一站,酒坊。


    ……


    酒坊並不在周家,而是在周家往南幾裏的老宅中,規模不小。因為他的父親周正和三叔周瀾都酷愛喝酒,所以自家也在釀酒,釀的酒也都是他們喜歡喝的。


    喝得完就自己喝,喝不完就賣出去,所以周家在城南還有個賣酒的小酒鋪。


    坊市間賣的酒大多都是米酒或其他五穀的釀造酒,度數普遍不高。而周穆專程來酒坊,就是為了蒸餾酒和果酒。


    燕朝的蒸餾技術不發達,但周穆懂啊,所以他來到這之後就是一番操作,不僅看呆了跟班,更是看呆了酒坊的釀酒仆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眾人的期待下,第一杯蒸餾酒終於做出來了,酒坊裏霎時間就彌散出了一股酒精味。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而後都看著周穆,等他發號施令。


    “紫藤,上。”


    周穆又將紫藤推出來,紫藤的酒量可是號稱千杯不倒——雖然是米酒。


    紫藤猶豫著,躊躇不敢上前,畢竟剛蒸餾出來的味道比較勸退。


    “好了好了,開玩笑的。”周穆笑著阻止,他也是才想起來,剛蒸餾的酒要勾調,再貯藏一段時間後飲用最佳,“你們即刻起便停止釀造米酒,所有人都按這個法子蒸餾白酒,後麵我會送來一些工具輔助你們,這有個配方,蒸餾出來的白酒勾調後就放在酒窖裏貯藏。


    外麵的小酒鋪將米酒賣完就關門吧,我後麵會開個酒樓,你們以後的酒直接供應給酒樓,不對外售賣。”


    釀酒仆人聽後都老實地點點頭,沒有任何反對,畢竟他們隻是周家的仆人,老爺讓幹什麽,他們就幹什麽。


    周穆而後又教人釀製果酒,主要是葡萄酒,兼之還有梅子酒,桑果酒等。


    葡萄在燕朝是比較稀缺的,因而價格昂貴,往往隻有大家族才吃得起。周家曾請教胡商,種植有大量的葡萄和其他水果。


    原本曆史裏是唐太宗破高昌,得到了葡萄酒的蒸餾之法。如今沒有唐太宗,雖然燕朝也有葡萄釀酒的先例,但大多失敗了。


    周穆等人在酒樓忙至太陽開始下山,一切才安排妥當,心滿意足地離開。


    斜陽下,四人的背影拉得很長。


    正月曆來熱鬧喜慶,但歡樂的時光像沙漠裏不小心灑落的水滴,飛快消逝。


    現在已經是正月的尾巴。這段時間,周穆埋頭苦幹,一直在籌備開酒樓的相關工作,對於外界的消息充耳不聞。


    他知道元夕詩會後他是一定會出名的,可能需要幾月時間,但他還是遠遠低估了燕朝的重文程度。元夕詩會後,他的名字和詩詞就像插了翅膀一樣,短短十多日,就飛遍了整個西南,為人傳唱。


    相信要不了幾個月,就連常年戰亂的北塞藝館中也能聽到他的詩詞。


    當然這些消息他是不知道的,但因為有貴客登門來訪,所以他打聽到了。


    ……


    周穆早上在鑽研點茶法,這個在燕朝並未有人嚐試過的新鮮事物。


    燕朝茶人大多都是文士,普遍用的還是煎茶法,點茶法是聞所未聞。此刻吳衿,司馬性和三大花魁就在旁邊看著。


    周穆坐在案前,舉止文雅,先是將餅茶碾碎成末,放置於黑底碗中,又將一旁小口瓶裏微沸初漾的湯水衝點到茶碗中,後拿出來個許多細竹製成的工具快速攪拌。


    隻見碗中茶湯隨著湯水的加入和攪拌冒出了白沫,周穆拿起來個小竹片開始左右劃動起來,最後展現出來的是朵花。


    這便是宋朝的茶百戲,又稱水丹青。


    “哇,好好看呀。”嚴音依舊穿著一身淡綠色的長裙,頭發披在肩上。


    三大花魁雖是青樓女子,但由於她們是清倌名伶,受綿州才子追捧,平日甚是風光。


    青樓管事也喜得見自家花魁和吳,司馬兩家公子走得近。


    所以若是吳衿,司馬性相邀,青樓管事們也從不阻攔。


    才子和美人,才是一段佳話。


    “周兄,此等煮茶方法乃是何法,我怎麽從未見過?”吳衿在一旁瞧著,當出花的那一刻,他就被這種技法深深地吸引住了。


    “這叫點茶法,作的畫又叫茶百戲,這個是茶筅,專門用來打沫。”


    周穆笑著給眾人介紹道,見他們感興趣,又帶著他們做了一遍。眾人經過幾番嚐試,終於掌握了這種方法,興奮得不得了。


    “想不到周公子不僅詩才卓絕,就連茶藝也讓我等望塵莫及。”鬱明月由衷地讚歎道,今天是吳衿邀請她來的,她知道吳衿的心意,便喊上了嚴音兩人緩解尷尬。


    “周公子的花確實驚豔。”柳奴兒身著紅色長裙,較詩會上的裝扮多了一絲莊重,少了一絲嫵媚,“不過,我還是更加喜歡吳公子的茶百戲。”


    眾人聞言望去,隻見吳衿麵前的茶百戲,是一個被雲朵半遮的明月。


    “吳兄這是意有所指吧。”司馬性嘿嘿一笑,將他的茶百戲也推到前麵,是個刀劍交叉的標誌。


    其餘人也露出自己的茶百戲,嚴音的也是朵花,柳奴兒畫的是個背手的人,鬱明月的最複雜,是個亭子,亭上似乎還有人。


    眾人心思,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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