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東陵柳將軍府的義女,叫雲善,你確定真是你妹妹?”


    慕容芙也詫異了,轉身正麵對著她,“雲善可能是她的化名,不過你說將軍府的義女是怎麽迴事?”


    鳳姣姣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咳了一聲,打馬虎眼道:“不知道,我也不懂,我上車了,哥哥過來催了。”


    慕容芙眼色暗下來,她抿抿嘴還想問一句鳳輕塵便走過來了。


    “上車。”


    不鹹不淡的拋出兩個字正眼都沒瞧一下就走了。


    慕容芙想了想,望了前麵走遠的兩輛馬車,轉身去找鳳輕塵。


    馬車徐徐前行,到了晌午還沒找到歇腳的地方,他們隻好在林子裏解決午飯。


    雲淩找了一條小溪邊停下,慕容善一行人便下了馬車,從馬車裏拿出幹糧,又拿出一條毯子鋪在地上。慕容善和柳扶風席地而坐,長孫無羨在馬車裏處理公文。


    準備的幹糧不過是些幹果點心一類,雲淩又去附近轉了轉看看能不能尋來些野果子。


    柳扶風閑的無聊,懶勁兒上來直接枕臂躺在毯子上閉眼假寐,“哎呀,在馬車裏窩了一上午,可把我累壞了。”


    慕容善眼皮子一抽,不陰不陽的說:“嫌馬車小放不下你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你倒是和雲淩換換位置也可以。”


    一上午她就聽雲淩坐在外麵趕車歎了好幾聲氣,也不知道他唉聲歎氣的幹什麽。


    “那怎麽行?我這矜貴的小手,矜貴的小腿,是幹那種粗活的料麽?”


    “”慕容善幹脆閉嘴不理他。在他們旁邊不遠處,鳳輕塵一行人也剛找好地方,她把眼神從慕容芙那邊收迴來,便聽到柳扶風說:“對了,你這崽子有名字嗎?”


    她本來想讓長孫無羨給起的,但是長孫無羨不知哪根筋打錯了平日裏盡拾綴黑團子欺負它,擺明是在告訴她,他不喜歡這崽子!


    慕容善便歇了心思,一直到現在這隻崽子都沒名字,她剛想說沒有,眼神觸及狼崽子慢吞吞吃東西的樣子,又瞥見黑團子狼吞虎咽,她臉皮一抽。


    這兩貨是靈魂互換了吧?


    她剛想到這裏,便看見黑團子不知察覺到了什麽,從小魚幹裏抬頭警惕的瞧了眼四周,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按上狼崽子的小腦瓜,吧唧一下臉貼地。這猝不及防的一招讓慕容善都震驚了,然後便見狼崽子顫顫巍巍的站直兩條前腿,嗷嗚一聲,敢怒不敢言。


    慕容善一臉黑線的扶額:“小烏龜。”


    沒有比這個更適合這崽子的名字了!


    “什麽?叫什麽?剛剛是不是我耳朵花了?小烏龜?”柳扶風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來。..


    “沒錯,就叫小烏龜。”慕容善麵不改色。


    “”柳扶風看看可憐巴巴的狼崽子,又瞅瞅貓假虎威的黑團子,隱約明白了這名字的含義,“什麽時候取得名字?”


    慕容善扔一顆果子在嘴角咽下去,喝口水順順氣,說:“剛剛。”


    “”果然,他懂這名字的含義了。


    慕容善十分無良的笑笑,捏著一顆雲淩剛洗過的果子吃起來。


    青色的小果,一口咬下去,汁兒噴在舌尖酸酸甜甜十分享受。


    吃完一顆果子,她伸手又摸了一個,拿著帕子擦幹淨上麵的水漬,剛放在嘴邊,頭頂投下一大片暗影。


    “善善。”


    聽到這聲音,慕容善連個微表情都懶得動,“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慕容芙蹙了蹙眉,“女孩子家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如此粗魯,日後怎麽”


    “停!打住!”慕容善左手成掌,伸出右手食指合在一起做個安靜的動作,站起來拍拍屁股轉身就走。


    她可沒工夫和這女人說廢話。


    馬車邊,鳳輕塵靠在車轅上,雙臂環胸笑眯眯的望著這邊。


    前有惡狼,後有猛虎,這夫妻倆都把眼睛盯在了她身上,慕容善眼皮都不眨一下,雙手鼓成喇叭衝鳳輕塵那邊喊:“雲景。”


    鳳輕塵身後的馬車裏,一隻玉手挑起車簾,一張帥的人神共憤的臉露出來,“嗯?”


    那張臉上寫著三個字‘什麽事’。


    慕容善揉揉肩,踢踢腿,“累了,過來接我。”


    鳳輕塵、慕容芙對視一眼:“”


    “夫人,是一個人。”慕容善看了眼長孫無羨,後者說道:“停車。”馬蹄聲漸漸走近,三分鍾後,雲淩掀開車簾,遞上一封書信。“主子,是侯爺送來的。”長孫無羨接過來,隻見信封上書‘太子殿下親啟’。慕容善見是給他的便收迴了眼神。書信上的稱謂是無名氏。長孫無羨看了一行,便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十五年前


    老夫尚且隻是一名閑散侯爺,奉命送年僅五歲的殿下前往西鳳。


    殿下自幼聰慧,輔一離京便問老夫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老夫不忍欺騙殿下,自當盡數告訴殿下實情。


    當年一行,正值老夫幼女出世。


    我兒乖巧可愛,但卻奈何不得老天賞飯吃。


    不哭不鬧,文靜的不像個正常孩子,大夫說,有此等現象孩子容易早幺。


    我一家上下盼她出世盼了一年又十月,可以說她是含著我侯府所有人的期待出世的,但卻沒想到最後會是這種情況。


    殿下可能不曾記得,當年老夫還是侯爺的父親曾進宮向聖上請求歸隱過。


    因為思極祖上,女孩兒皆早幺。父親認為,許是祖上殺戮太重,罪惡深重,而女孩兒天生屬陰,承受不得如此深厚的罪孽,所以才會招來報應。


    想就此歸隱,攜一家老小還鄉,褪去一身罪孽,來保住這個孩子。


    聖上允了。


    卻也在允諾同時指派了另一個任務,隻要老夫順利送殿下到西鳳,我一家便可歸隱。


    是以,當時再送殿下時,我一家便收拾好行裝打算再也不迴金陵了。


    可天意弄人。


    那個孩子雖沒早幺在我身邊,卻在到達西鳳時消失了。


    那一年,西鳳長安街因皇後出行遇刺,無比混亂,混亂之中殿下進城的車隊被衝散,老夫與妻女也被衝散。


    身為臣子,先為臣,再為子。


    妥善安頓好殿下後,老夫的父親死於刺客劍下,老夫的女兒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夫一生,為臣盡忠職守,自問不曾愧對殿下與東陵半分,但一世卻也活在為子不孝為父不仁,父子仇恨上下三代的陰影中,一夕之間,侯府幾乎分崩離析。


    殿下在西鳳十五年,可能不曾得知我侯府近況。


    夫妻不同林,父子不同心。


    妻兒都埋怨老夫,所有人都認為老夫冷血無情,心中隻知大義,但殿下可曾知,老夫與夫人也是一見鍾情的?


    當年鶼鰈情深,一夕之間數化為泡沫。


    老夫活在迴憶裏十五年,每每淚水沾濕枕榻時,眼前都是小女的音容笑貌。


    那年,她那麽小,小小的一個還不足殿下當年半人大。


    老夫憂心,她尚在繈褓還未離開奶娘就先離了父母,以後有沒有人會對她好?


    有沒有人像老夫一樣愛她?像哥哥們一樣寵她?


    身上穿的是錦衣綢緞還是青衣粗布?


    老夫想啊,她是還好好的活在某個角落等爹爹去找她,還是早已經消失了?


    每次想到這裏,老夫就心痛不已不敢再往下想。


    其實錦衣綢緞也好,粗布麻衣也罷,再不濟就算是輕紗不避體一雙玉臂千人枕,老夫也都能接受,隻要她還好好的活著就行了。


    這個念頭老夫想著十幾年,也盼了十幾年。


    醒著想,睡著想,沒事時想,上戰場也想


    如今終於如願了。


    她很聰慧,在一個極好的環境裏長大成人,這是老夫最慶幸的地方。


    但她生來與父母分離,十幾年後又背負家族恩怨,這也是老夫最心疼的地方。


    金陵事罪不在我妻兒,她們也是被老夫蒙蔽的無辜人,老夫做的孽老夫自當一人承當。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她如何選擇老夫不強求,唯望餘生,有情人待她安好便罷了。


    長孫無羨看到這裏眸色漸漸變深,然後又緩緩歸於平淡,他從信中抬頭,“想看嗎?”


    “不想。”


    “死鴨子嘴硬。”


    慕容善瞪他一眼,氣唿唿的閉眼睛不理他。


    長孫無羨望著她的側顏,雙眸微眯,“當真不看?”


    “不看!”寫給他的,又不是寫給她的,看什麽看?


    “那我燒了”


    長孫無羨說著就把信紙遞到蠟燭上,斜眼偷瞄慕容善,見她眼皮動了動真的毫無反應,便咬牙當真把它燒了。


    她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不會有心理壓力。


    後半宿,天氣漸漸寒下來。


    慕容善窩在長孫無羨的懷裏睡得不太踏實,幾個月沒碰到的夢魘,今夜再次降臨。


    夢裏


    她又見到了那個奇奇怪怪的場景。


    她整個身子蜷縮在一個紙片人裏,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那逼仄的痛苦感覺沒有那麽強烈了。


    有個人走過來,把她輕輕拿起。


    是熟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感覺。


    然後有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公子,隻需要在完成最後一件事,便可活過來了。”


    活過來?


    什麽活過來?


    是說她嗎?


    慕容善還沒搞明白,那隻手便把她輕輕放下,然後一道危險的氣息傳來,讓她毛骨悚然。


    緊接著她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燒烤一般,灼熱的感覺要把她撕裂了。


    四周一片嘈雜,她聽見有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很熟悉很熟悉,但靈魂被灼燒的痛感讓她一時沒想起來那人是誰。


    慕容善猛地睜開眼睛,人還在馬車裏,長孫無羨擔憂的眼神落在她眼裏。


    “怎麽了?又夢魘了?”他把她扶起來。


    慕容善點頭,擦擦汗說:“嗯。”


    “夢到了什麽?”


    慕容善皺著眉想了想,猶豫的說:“一個紙片人”


    “紙片人?”


    她點頭,“夢見我被人塞進一張紙片裏,然後有人用火烤我,好痛”


    他伸手幫她舒展眉心,輕聲的說:“痛就別想了,閉眼休息一會兒。”


    慕容善搖搖頭,揪著他的袖子鄭重的說:“我夢見兩次了,你說這是不是預示著什麽?我還聽見人說什麽完成最後一件事就能活過來了”


    這麽離奇的事情長孫無羨怎麽可能會信,他淡淡地安撫道:“沒事兒,你是最近想多了累的,前些時日不是沒夢到嗎?上一次夢到是什麽時候?”


    “在金陵。”


    “你還沒離開時。”


    慕容善想了想,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長孫無羨笑了笑,“所以說你就是累的,上一次夢到時是不是心情起伏很大?閉上眼靜一會,沒事了。”


    “好像是”慕容善迷迷糊糊的也搞不明白了。


    連重生這種離奇的事情都能發生在她身上,更何況那夢裏的感覺那麽真實。


    不過她也知道有些事他不會明白的,便也沒多說什麽。


    天亮之前,馬車到達下一座城池,沁陽城。


    幾人到時城門還沒開,便停在一邊等了一會兒,天亮時,兩輛馬車率先進城。


    尋了一家最大的客棧,要了幾間廂房,先洗漱休息會兒。


    午時整


    慕容善和長孫無羨出房門,柳扶風等人早已在樓下坐好,見兩人出現在樓梯上,隔得老遠先對她們招招手。


    “咱們什麽時候出發?”柳扶風問。


    慕容善看向長孫無羨,後者給她添了杯茶,漫不經心地說:“明兒,今夜不趕路。”


    蕭仲寒道:“我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我還有事下午就先行離開。”


    “下午?”慕容善問:“你去哪?”


    “去尋衛老先生,拜師學藝。”蕭仲寒笑了笑,眉宇間盡是釋然。


    長孫無羨看了他一眼,又給慕容善添了杯茶,“衛戎此時應當在東,我們南下,你可以向東去尋。”


    “多謝殿下指點。”


    長孫無羨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利人利己,你想多了。”


    慕容善嘴一抽,暗戳戳捏他一下。


    這人真是!


    長孫無羨把手放在桌子下,準確無誤的握住她的手掌,然後牽著她起身向外走去。


    “走,我們出去轉轉。”


    “聽說沁陽城有遊船會,我們去看看。”


    慕容善本來不情願的表情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遊船會?你怎麽知道?”


    長孫無羨神秘笑笑,“說了是出來玩,自然要懂這些,好了,你隻管玩就是了,問這麽多做什麽!”


    “”


    “怎麽?怕我把你賣了啊?”


    慕容善一巴掌按住麵前放大的臉,“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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