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現打的他措手不及,連夜改了計劃,一邊與西鳳皇帝虛與委蛇,一邊暗地說服慕容舒與他聯手,本以為計劃周,可臨門一腳卻被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毀了盤計劃。..


    他從沒將那個小人物放在心上,可現如今他種種寸步難行的局麵,卻都拜她們所賜。


    慕容家,臥虎藏龍,果真是不凡啊。


    隻是,慕容善,你來金陵究竟所為何事?


    是被那紛紛攘攘地不盡可信地塵世謠言所惑?信了他就是覆你一族的罪魁禍首,還是為了別人而來?


    長孫無羨覺得最近自己的頭發都要愁白了,一麵自己困惑於真假狐狸之事,一麵又割舍不掉她。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美人與江山亦是如此嗎?


    慕容善不知夢裏又遇到了什麽,嚶嚀一聲,眉間蹙起,皮膚上竟漸漸覆上一層薄汗,然後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豆大的汗珠,混著不知名的淚暈濕了枕榻。


    長孫寒眉緊蹙,坐在床邊拿著帕子將她臉上的汗珠擦淨,然後壓著低沉的嗓音,緩緩地,輕聲道:“善善,醒醒,你夢魘了。”極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不嫌煩的喊著她。


    通篇黑暗入目盡是魔鬼的獠牙的夢裏,慕容善恍惚聽見了一道溫柔的唿喚。


    如三月微風扶柳般,軟軟的,柔柔地,帶著暖意像是從蜜糖罐裏浸泡過似地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說著。


    似曾相識,是她無比渴望地。好像也在哪兒見過的,讓夢裏的她十分好奇。


    慕容善倏地睜開眼睛,眼前的黑暗讓她有片刻的怔愣,爐子裏碳火劈啪作響聲將她拉迴現實,望著眼前被月光照的朦朧的側影,慕容善再次愣住:“你怎麽在這裏?”


    “醒了。”長孫無羨眼底的擔憂頃刻間盡數消失,他又恢複了高貴慵懶的模樣,仿佛剛剛那有些緊張擔憂的人不是他般。看著慕容善蹙眉一臉疑惑的樣子,長孫無羨張口想問她‘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坦?’頓時反應過來她這是在等他迴答問題,當即不自在的咳嗽了聲,“咳咳…那個…我…”


    他總不能說是因為想見她了所以就不問自來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吧,以現在她對他的態度,惹惱了她又……。


    唉~長孫無羨咬了下嘴唇忽然靈光一閃,表情頓時快速變得懵懂蹭一下站起來,眼神迷迷糊糊一臉迷茫的在房間內摸起來,嘴裏還念念叨叨振振有詞:“今兒月色…極好…”


    “……”


    望著他一臉懵懂我是誰,我在那兒,我在幹什麽的樣子,慕容善頓時一臉黑線。


    裝,繼續裝。


    “雲景?”


    不理是吧,好。


    “我喊人了。”慕容善慢悠悠掀著眼皮朝他身後看去,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一邊把嘴巴像放慢鏡頭似的緩緩張開:“來……”人。


    一個人字還沒說出口,她嘴巴倏地被人捂住。


    那裝傻充愣的男人像瞬移般倏地一下穩穩坐在她麵前,眼神清明,言辭懇切:“咦?我怎麽在這裏?哦,興許是剛剛夢遊到你這兒了,你怎麽還沒睡?”


    話還沒說完長孫無羨就狠狠咬到自己的舌頭,果然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大半夜的為了見一麵差點成了啞巴,本宮容易麽?


    男人默默的歎息,眼神哀怨的望著她。


    慕容善:“……”雲淩說的病就是這胡說八道的病?


    望著她火辣辣的質疑的眼神,男人頓時一陣心虛:“那個…其實…我…”


    向來目標明確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麽的長孫殿下,此時在慕容善咄咄逼人的注視下忽然詞窮了…詞…窮…了…


    看著她麵無表情的樣子,長孫無羨以為她心裏惱了,想到先前她對他拒之千裏的薄涼態度,長孫無羨胸口窒息,下意識伸手想將她眼睛捂住,卻又怕把人推得更遠,生生忍住蠢蠢欲動的雙手,語氣澀澀道:“你別惱,我這就走好不好?”


    我…唉~


    慕容善不懂他在緊張什麽,她隻是覺得今夜的他似乎和平日有些不同,便多看了兩眼罷了,怎就能把他看的生出危機感了呢?


    “我有個問題,你能不能給我解答?”


    “嗯?”長孫無羨下意識迴道,說完後忽然意識到這樣的迴答可能會讓她覺得有些冷淡,連忙又緊張的附上一句:“什麽問題?你問?”


    這話說完,長孫無羨深深歎息了聲:她變得對他一點都不友好了…唔…雖然曾經也不友好。


    望著他不似平日的絲毫不加掩飾一瞬間變了又變的眼神,慕容善萬分疑惑,眼神一瞬不瞬十分冷靜的看著他。


    可這幅神態落在長孫無羨眼中頓時變了味,那雙星眸叫他看著竟比窗外寒冬還要冷上三分,讓他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是你將我們曾經的關係告訴柳扶風的嗎?”


    長孫無羨先是疑惑的蹙眉細細咀嚼她的問題,然後大約是意識到什麽,唿吸猛地窒住萬分悲涼的望著她,弱弱地辯解:“我…沒有。”他怎麽可能會?


    他怎會不知慕容一姓會給她惹來怎樣的禍端?


    又怎會把這件事往外傳?


    定是她聽到了些什麽風言風語所以才質問他,她的第一反應竟是對他的不信任?


    這的認知瞬間讓他滿腔熱血盡數被冰封。


    看著他緊緊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眨眼間變得不可置信,慕容善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傷到了他?可她明明沒做什麽……不過是問了個另自己不安的問題罷了……這人怎脆弱成這樣?當初的錚錚鐵骨去哪兒了?


    慕容善眼神閃了閃,他的眼神叫她不安,她下意識斂下眸子避免與他目光交匯,然後略顯委屈的呢喃:“沒有就沒有,可總歸是你身邊的人做的。”


    長孫無羨臉色頓時沉下來,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說什麽似乎對她都沒用,她的心不僅是寒冰,心牆外還豎著一圈銅牆鐵壁,心牆內容納了所有人,卻唯獨拒絕了他。


    “這金陵城確實隻有我們二人知曉,你的懷疑不錯。”他自嘲的將這莫須有的罪名應承下來。


    慕容善倏地抬眸,仿佛是沒料到他會這般,眼神萬分詫異,喃喃:“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可以對上他黑黝黝的泛著光的眸子,慕容善頓時噤聲,就算吃了一盆豹子膽也不想說了。


    長孫無羨原還萬分期待她接下來的話,可見她忽然停住仿佛確實是那樣認為般的態度,心中無端湧起一股燥意,“我走了,你睡吧。”


    那種想要把她變乖順聽話的執念又冒出來了。


    不行,要忍住!萬不能再將她推之千裏!


    長孫無羨麵容陰沉忽地起身,步履匆匆略有些狼狽地向外走。


    慕容善側身躺在床上,望著那頗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氳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等等。”


    隨著她話音落,長孫無羨身子仿佛被定住般忽地頓住直直杵在那兒,一時間心神也無比激蕩。


    她喊他,是不是不用走了?是不是要留他…摩擦生熱…補了那洞房花燭夜?


    咦,想想就好羞澀!


    想到慕容善在等他迴話,長孫無羨單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壓著忍不住要瘋狂上揚的唇角,要笑不笑的輕快轉身:“怎了?”


    “你的……”慕容善挑眉,望著他古怪的麵容頗有些詫異:這人…腦子裏在想什麽呢?


    慕容善心裏嘀咕了句,感受到那灼灼的視線還黏在她身上,慕容善遙手一指,“披風……”


    意識到自己剛剛自作多情了,長孫無羨臉色頓時黑下來,瞪著那披風好似殺父…啊不,奪妻仇人般苦大仇深仿佛要把它大卸八塊。


    短短幾秒鍾,他的心情感受到從雲端摔下來然後又爬上雲端,再次狠狠摔下來的慘痛經曆,頓時心一抽一抽的像被人狠狠掐著似的絞痛。


    生生端了一上午要與她形同陌路的架子,也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下想把她帶迴去藏起來的衝動,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在,他一刻都不想裝了。


    情緒外泄的厲害。


    這時候他誰都不是,隻是一個心心念念另一個人很久很久,久到他要忍不住自己精分出一個她來滿足自己的男人。


    他曾無數次在江山與美人中糾結,可事實證明……她是光,是令他向往忍不住為之瘋狂的光。


    他本應生而為高陽,卻在陰晦之地掙紮了十五載,從見到她開始,那一刻,她便是他的希望。


    慕容善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哀怨的,憤怒的,憂愁的……與溫潤如玉毫不搭邊,那陰鬱的仿佛要將自己埋進黑暗中的男人,不是胸懷大愛的長孫殿下,拋了高貴慵懶。似乎沾了絲煙火氣,有著喜怒哀樂,仿佛能牽動她的情緒了,讓她忍不住想要去細細探究……


    可特麽的那身上煙火氣沾的也太多了吧?


    幾乎要把他壓垮要將他淹沒進塵埃。


    他,究竟有多少麵?


    長孫無羨麵色陰鬱的走過來,蹬掉鞋靴長腿一垮邁向床裏邊,掀開被子擁她入懷,動作自然又流暢。然後不由分說的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前,雙手極其規矩的攬著她,悶悶地道:“不想走。”


    嗓音沙啞,似從胸腔裏發出來般,帶著一絲悶氣驅散了屋子裏的暖意,胸膛震動的慕容善的臉微微發麻。


    黑眸虛虛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片暗影,麵上包含一絲陰鬱以及隱忍的惱羞成怒。


    慕容善一時被他忽如其來的動作驚住了,片刻後,聽著無比清晰的心髒跳動聲,以及感受到耳畔溫熱的鼻息,慕容善手指顫了顫,鬼使神差般的小聲道:“你的心,要跳出來了……”


    氣氛忽然一窒,兩人同時僵住。


    下一秒


    “嗯,緊張的。”


    他一本正經煞有其事的迴,同時緊了緊手臂把她往懷裏攥的更緊了些,道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人生二十載,有十載它不是我的。”


    他習了二十載的帝王謀,做了十五年的傀儡太子,自詡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可此時才驚覺,她離他這麽近,他一身才學滿腹謀略卻不如一點小小的真心。


    慕容善一臉懵懂,迷茫的問:“為什麽?”


    經年一別,有十載它在思念著別人,不受控製的念著,任憑他想盡辦法都不曾停止,後來無法,他去見了那個人,它終於徹底的變成了別人的了。


    他是無心的,因為心為別人而跳。


    他也是有心的,因為心在他懷裏。


    “沒什麽,睡吧。”他深吸了口氣,睫毛顫了顫,似安撫道:“我見你剛剛夢魘了,再陪你一會,等你熟睡了我便離開。”


    頓了頓,又附上一句:“不叫別人看見。”


    他如此委曲求,不過隻為了不叫她厭煩不被她趕走。


    此時連慕容善都莫名其妙替他感到一陣委屈……


    是啊,怎能不委屈,自己給自己埋的坑怨得了誰?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雖沒有一日,可到底是拜過天地喝過合歡酒的,這人怎就能如此狠心當做不存在般呢?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不管那些人的死活,和著漫天大火做一迴真正夫妻,看她如今還怎麽狡辯。


    但現在生米煮成了一鍋粥,這不尷不尬的局麵,還真叫他頭疼。


    “哦。”


    慕容善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破天荒的老老實實應了一聲便閉眼睡去。


    有人陪和沒人陪的感覺終究是不一樣的,那種安心是自己怎麽臆想都不可能有的。


    很快慕容善便睡著了。


    隻是,在她迷迷糊糊睡著之前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為毛要這麽聽他的話?


    他說睡就睡!青天白日…哦不,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這廝還是個惡虎飼食的人,她怎就鬼使神差留下了他?


    果然是被氣暈了!


    長孫無羨說到做到,在天光破白,天邊翻起魚肚皮,將軍府開始點燈時,他不情不願極度不舍的從被窩裏出來,一步三迴頭,拎著披風往外走。


    背影孤單,頗有種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蕭瑟。


    這大冷天的,沒有夫人孩子熱炕頭,好特麽悲催。


    窩在床角的一隻黑團子在他下床後動作神速的鑽進被窩,然後準確無誤的找到那熱乎乎的懷抱鑽進去,心滿意足的閉眼睡覺。


    夢裏它對那孤零零的背影揮爪子:金主爹爹,保重!


    ——


    慕容善這一覺睡的又沉又香,被棉凝喊起來時才知日上三竿了。


    “巳時三刻了,小姐,宮裏頭來了人,指明要您去接呢。”棉凝有些焦急的道。


    慕容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聽這句話頓時瞌睡蟲都被嚇跑了。


    她什麽時候和宮裏頭扯上關係了?


    啊不,她早就和宮裏的人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了。..


    但是那人現在不住在宮裏啊!


    “誰啊?宮裏何人?”


    棉凝咬了下嘴唇,小聲敬畏道:“皇後娘娘的人。”


    他親娘?


    慕容善愣了片刻,左手在被子底下摸索了會,摸到身側的一片涼意時指尖微微一縮。


    不知何時走的,被子都涼了。


    慕容善默默的想。


    見慕容善不知咋的發起呆來,棉凝喊了幾聲沒喚迴她,不由加大了聲音道:“小姐!”


    慕容善瞬間迴神:“嗯?”


    抬頭對上棉凝疑惑的眼神,耳根忽地一燙,莫名有種偷腥被抓包的羞澀感。呃……


    “不是有事嗎?快更衣吧,愣什麽?”慕容善急忙催促掩飾尷尬。


    “……”小姐,發愣的明明是你啊?


    被莫名訓了一句的棉凝撇撇嘴,低頭快速給她穿衣。


    ——


    宮裏頭的口諭是從長春宮那裏傳過來的,來傳話的小太監也不知皇後娘娘見她幹嘛。


    此時眾人都聚在會客廳,柳夫人看了眼稚嫩的柳昕昕和柳扶風,扭頭對慕容善道:“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義母陪你去吧。”


    慕容善正有此意,隻是在思考該怎麽開口和她說,此時見柳夫人先點破便也沒推脫,點頭應下。


    慕容善起來的並不早,在拾綴一番這會兒日頭快到了午時。


    時間緊迫,柳夫人便沒遲疑連忙起身走過來推著慕容善就要往外走,此時門房又忽然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是長孫殿下派人來傳話。


    來傳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雲淩。


    見到慕容善雲淩下意識就想行禮喊夫人,卻被她一瞪,頓時反應過來,生生將那要出口的一句夫人給憋了迴去。


    “柳夫人,雲小姐,宮裏頭您二位不必去了,請安心在府上等候便可,那邊事因殿下而起,殿下會去說明。”


    “我們都不知道皇後娘娘傳見是何用意,既然殿下說事情是因殿下起,那麽由殿下去處理最好不過,如此便請雲侍衛替我們謝過了。”


    很明顯柳夫人並不想要慕容善進宮,出於保護她的心思,她最好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


    這趟渾水慕容善也不想去摻和,便老老實實聽了她的話待在府裏。


    到了下午,那邊才有消息傳來。


    而此時眾人也才知道,這個烏龍究竟是怎迴事。


    晚膳時,柳扶風將昨兒的事情當做笑話講給眾人聽:“昨兒殿下確實和燕迴時說過這話,當時我也在,沒想到燕家竟將這迴事當真了,紅香宴一過就這麽迫不及待進宮了。還真當那燕長寧是個香餑餑,若被秦王府知道她們進宮的用意,到時候又有好戲看咯。”


    柳扶風不嫌事大的煽風點火,卻沒注意到自他說起這件事後,慕容善便開始古怪的沉默起來。


    “沈氏那人是越老越糊塗,且不說長孫殿下是否有意,她們本就與秦王府有婚約,這麽一傳出去,婚事怕黃了。”柳夫人嗤笑道。


    慕容善沉默的吃著東西,沒有說話。


    情緒來的莫名其妙。


    柳夫人說了一會兒,想起重要的問題來,“對了,那這件事和善善又有什麽關係?為何要傳見她?”


    見慕容善沉默異常,柳昕昕伸手給她夾了個肉片過去,隨口就道:“眼紅唄,看人不爽唄,想借刀殺人唄。”


    “此話怎講?”柳夫人更加疑惑了。


    慕容善抿抿嘴停下筷子,想了下說:“大約是因為我昨兒棋藝勝她一籌吧。”


    柳扶風:“對,據說是皇後娘娘好奇是哪位擊敗了高太傅的得意門生,就問了起來,這麽一問又問出那日生辰之事,就更好奇了。”


    “那我們沒過去,皇後娘娘會不會惱怒?”柳夫人擔心起來,“不行,明兒娘陪你在進宮一趟吧。”


    柳扶風連忙安撫,一臉輕鬆的說:“多慮了,這事兒殿下早先和皇上報備過了,就是皇上要氣也師出無名啊。”


    不過說起來,皇上確實氣了好一陣子。


    他怎麽也沒想到長孫無羨說的相幫竟是如此光明正大與鎮北侯府作對的姿態。


    不過後來在細想,如今軍隊中鎮北侯一家獨大,如此打壓一下也是好的,隻是這做法…實在不可取。


    晚膳過會,因是冬日,慕容善的身子又不好,柳夫人便沒多留三人早早催了兄妹二人陪她迴來。柳昕昕本想鬧著慕容善要過來她這裏玩一會,但見慕容善自剛剛吃飯時便一直心神不寧,柳昕昕以為她身子不適,便收了心思。


    房裏的火爐一直沒停過,從冰天雪地的寒冬忽然踏進一個暖暖的屋子,慕容善倏地迴神。


    想什麽呢,別胡思亂想了,早早辦好事情早早離開金陵才是最重要的。


    ——


    喧鬧了半宿的將軍府終於緩緩安靜下來。


    夜很靜,靜的似乎連雪花飄落地聲音都能聽見。所以自門外忽地傳來一道嘎吱的踩進雪地裏腳步聲,慕容善便倏地睜開眼睛,同時手也摸上了擱在一邊的銀鞭。


    小老鼠偷油吃,有一便有二。


    所以當長孫無羨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黑黝黝的雙眸時,有刹那的錯愕。他看了眼她防備姿態,眼神輕飄飄落在那銀鞭上,眨眼間便恢複平靜,若無其事的問道:


    “你怎還沒休息?”


    慕容善握著鞭子,看著他,極其防備的姿態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沒發現的怨念:“我要是睡了,怎能看見長孫殿下深更半夜發病的好戲?”


    嘖嘖…這語氣…


    長孫無羨解下披風,走到火爐邊烤著手時用眼神詢問:“我這病藥石無醫,天下唯有一人能解,所以來尋解藥了。不過,你這又是怎了?誰惹惱了你?”


    慕容善涼涼的看著他,並不搭話。


    長孫無羨無奈,摸摸身子烤的差不多了應不會有寒氣侵蝕她,便大步走過來作勢就要拖鞋上榻,“太冷了,讓我進去給你暖被窩。”


    語氣幽怨又包含著一絲無賴。


    慕容善長眉一橫,惱他有些耍無賴的態度,倏地抽出鞭子朝他麵門襲去,冷聲道:“殿下不知深夜擾人清夢是個大過?我這糙人糙地兒,比不得你房間精細,若冷,還請迴。”


    她動作突然,長孫無羨一時沒防備,感受到一陣陰氣襲來下意識就要狼狽躲開,卻在起身的刹那眼尾掃到她的麵容時,忽然福至心靈生生頓住腳步。


    啪的一聲,長鞭落在他側頸上,迅速浮起一道紅痕。


    長孫無羨也沒料到她下手如此狠,皺著眉倒抽了口冷氣。


    昨兒那鞭子還不是放在這裏,想來這女人是提早防備了,真是個冷血的,嘖嘖,扒屌…咳…睡過就翻臉!


    慕容善算準以他的身手能躲得過去,沒想到這一鞭子竟結結實實抽在他身上,望著那鮮紅的印子,頓時一陣心虛。


    “你…你怎麽不躲開?”


    長孫無羨悄悄翻了個白眼,躲開了哪還能施展苦肉計?


    不過這心思當然不能讓她知道。


    長孫無羨語氣有些生硬,又怒又無奈的說:“你到底怎麽了?是在這住的不開心,還是那姓蕭的又來煩你了?與我說說?嗯?”


    “你胡說什麽,我與他清清白白的。”慕容善頓時惱起來,先前的心虛瞬間跑的一幹二淨,此刻看他站在麵前,微微彎著腰,如此降低姿態心裏沒由來一陣煩躁。


    一煩躁心神便亂了,然後就惹出了禍端。


    啪的一聲,又是結結實實的一鞭子。


    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這鞭子怎麽又出去了?


    便見長孫無羨倏地抓住鞭尾,掌下微微用力輕而易舉便奪了她的鞭子扔到一旁,麵帶惱怒的靠近她,沉聲道:“若我惹惱了你,你與我說,或對我打罵都好,改不改是我的事情,但作何三番兩次打人?誰教你的壞毛病?”


    這壞毛病一定要糾正過來,若叫她習慣了那還得了?


    以後豈不是一言不合就抽鞭子?堂堂皇子竟被女人抽的上躥下跳,傳出去叫他還有何威嚴?如何禦下?


    慕容善:“……”瞧瞧,瞧瞧這是什麽態度?什麽改不改是我的事?你既然不願意改還在這嘰嘰歪歪幹什麽?


    “殿下請出去,民女要休息了。”慕容善梗著臉厲聲趕人。


    長孫無羨哦了一聲,直接忽視她話裏的意思,開始自顧自脫衣,“那就一起,正巧我也累了。”昨兒和衣而眠半宿,可把他別扭死了。


    誰要和他一起睡?


    見他一臉賴在這裏的樣子,慕容善頓時惱怒不堪:“我讓你出去,沒聽清楚?”


    長孫無羨脫衣的動作不停,“清了清了,比往常都清楚百倍怎麽能沒聽清?隻是外麵太冷了,我現在出去會被凍死的。若被人發現長孫殿下竟凍死在你的房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他眉梢微挑好笑的看她。


    慕容善嘴角一抽,張口還想說什麽,便見他忽然加快動作,扯掉最後一件衣衫,留了裏衣在身,手腳麻利的躥上床,長臂一攬將她緊緊錮在懷裏,下巴擱在她頭頂,心滿意足的喟歎一聲輕聲道:“噓,在說話就把棉凝吵醒了。陪我睡一覺,就做你抽我兩鞭的補償好了,不許拒絕,否則我指不定會做出別的事情來。”


    說著他抓著她的手朝下伸去,仿佛是為了驗證他話裏的含義。


    慕容善頓時秒懂,連忙掙脫他的手臂,咬牙切齒的嗬斥道:“睡覺就睡覺,做什麽亂七八糟的動作。”


    長孫無羨倏地笑起來,聲如春雷震徹一方:“嗯,睡覺!”他一字一字鄭重的道。


    慕容善沒聽清他在說什麽,隻覺得那笑聲仿佛會勾人般惹得慕容善一陣臉熱。


    流氓!斯文敗類!先前偷看她洗澡,現在又……


    慕容善深深覺得從明兒起有必要把墨羽喊來給她守夜,這人的花樣太多,輕而易舉就能奪了她長鞭,而後她便在無計可施。


    隻有讓墨羽把他攔在門外,她才能安心睡個好覺!


    慕容善暗暗想著。


    而她不知,在她想著怎麽攔他的時候,麵前這個人心裏也在默默盤算自己的小算盤。


    第一次是出其不意,這一次是投機取巧耍無賴,那麽下一次決計沒這麽容易近身了。


    嗯,所以下迴得把雲淩帶過來。


    雲淩不行還有白釗,黑白雙煞總能打得過她那個神出鬼沒的暗衛吧。


    這女人還以為他不知,殊不知早在第一次他便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了。且上一次白釗也向他稟告過,那人劍法出奇,輕功極高,路數像極了忘憂島蕭家的套路。


    唉,她和蕭家究竟是何關係?


    想到這裏,長孫無羨莫名覺得心塞。


    自己的夫人,自己卻對她一無所知,傳出去像什麽話?


    第二日慕容善醒來時,不出意外身邊的位置已經涼了,沒有絲毫餘溫證明那個人曾來過。雖行為有些討厭,但還算重諾,說到做到了。


    慕容善想。“今兒程風程林是不是要過來了?”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都沒抽出時間過問長樂坊和未央居的事情,慕容善算著日子程風程林該是時候來向她匯報了。


    “是,午後便來。”


    棉凝看了眼窗外天色,想了想道:“小姐,剛剛柳小姐派人來傳話,說是約了幾家小姐待會兒一起去天玄山采雪,問您要不要去?”說完便拿眼神小心翼翼瞅著慕容善,那眼神仿佛再說您若是敢答應,奴婢立刻就去告訴蕭大夫!


    采雪便是去上山尋那幹淨的雪,然後裝入陶瓷罐中將其帶迴來,待到適合的天將其取出用來煮茶。


    據說初雪煮茶滋味最美,但這個時節已是數九隆冬,隻有山上無人之地才有適合煮茶的幹淨雪。


    若是去采雪,必要親自下場,她這身子骨……慕容善搖頭失笑,把手從水盆裏拿出來接過棉凝遞來的帕子淨手後道:“不了,我這身子骨還是不折騰了,該安分幾日了,替我迴絕吧。”


    她若是再敢頂著寒風出去,這丫頭怕是立刻就翻天了,一會兒長孫殿下,一會兒蕭少主,真不知這丫頭到底是誰的人!


    仿佛生怕慕容善反悔似的,棉凝連忙笑嘻嘻接著道:“是,奴婢待會兒就差人去迴絕了。”


    “不著急。”慕容善一臉黑線:“我這兒還有事要吩咐你,等會兒你去跟柳扶風說,讓他在府裏給墨羽安排個住處,從今兒後墨羽便做我貼身侍衛,不用躲在暗處了。”“為什麽?墨侍衛他…”


    意識到自己失言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棉凝連忙將剩下未出口的話咽迴肚子裏,低頭恭敬道:“奴婢失言,小姐恕罪。”


    慕容善漫不經心地收迴眼神,淡淡道:“無礙,你下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等那道溫涼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收迴,棉凝悄悄鬆了口氣:“奴婢告退。”


    午後


    積雪初化,向來門庭冷清的將軍府迎來了兩位客人。


    因門房的侍衛早先便得到了消息,所以待兩人一出現門房便把人領到慕容善的住處。


    慕容善用完午膳後便一直在等二人,此時見兩人從外麵進來,細細看了眼後打趣道:“多日不見,遇到了何等喜事?瞧二位滿麵紅光的。”


    兄弟二人脫下披風,遞給侯在一旁的婢女後,然後走過來對慕容善行禮,賣了個關子道:“自然是能讓主子也隨屬下開心的喜事了。”


    聽程風這麽一說,慕容善頓時來了興趣,能讓她也跟著開心的喜事可不多?當即挑眉問道:“是未央居營業額又翻了一倍,還是你們倆要成親了?”


    “主子,我等如若有一天要成親,定會提前與您說,您可別打趣我們了。是那邊來了消息,您要找的人最近有眉目了。”程風拱手道。


    慕容善心髒忽地一震,慢悠悠掀了眼皮朝程風看去,“坐著說,說仔細點。”


    她要找的人可多了,燕長寧的表妹,慕容舒慕容芙,衛戎等等,不知他說的是哪個?


    哦對了,表妹一事是墨羽一手操辦,那麽便是剩下幾人了。


    想到這兒,慕容善不由直起身子屏息凝氣緊張的看著他。


    這幾人不是與她有怨便是有親或者有所求的人,如今有眉目了確實是能讓她開心的一件事。


    程風在一個離慕容善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消息來源五日前,本該早就向您匯報,隻是那時您身邊不便近身,屬下便先暫時壓下來又確認了一邊是否屬實。昨兒消息傳迴來確實屬實,神醫衛戎七日前出現在北境。”說到這,程風忽然頓住,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難言之隱般。


    不過慕容善卻並未注意,她在想:這事兒確實能讓她高興,甚至是興奮。


    這幾日與長孫無羨交手後,她深深覺得有必要抓緊時間治好舊疾。


    以前行動不便時她還不覺得會耽擱什麽,可這幾日處處被他限製,她驚覺自己不能在這樣下去了。若是日後遇到強敵,她隻怕會被這幅身子拖累的死無葬身之地。


    “繼續說。”慕容善笑著道。


    程風遲疑了下,幹脆心一橫果斷道:“興許是發現時咱們的人太興奮,後來就被發現,跟丟了……”


    “……”


    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如此。


    索性慕容善早習慣了,無力的擺擺手道:“這事兒該怎麽處置就按規矩處置,如若再犯……”


    “處罰加倍!”


    程風連忙夾緊尾巴應道:“屬下領命。”


    程林見慕容善無意間捏了下太陽穴,知道她身子許是受不住該歇息了,便連忙又道:“今兒晌午禦史台那邊有消息傳出,宮裏頭給長孫殿下複位的聖旨已經擬定好了。”


    慕容善不以為意:“預料之中的事情,這位皇上性子素來讓人捉摸不透,能因為和親一事罷黜太子,也能因為其它小事重立太子,朝貢的使團要進城了吧?”


    “是,按照腳程計算,兩日後南疆使團率先進城,其它諸侯國後續會陸陸續續到達。”程林道。


    慕容善道:“當今正宮娘娘有二子,長子五歲便成質子,次子又年幼尚成不了氣候,二皇子體弱多病,往常這接待使團一事便自然落到了三皇子身上。但今年正主迴國,這聖上雖脾氣古怪了些,但腦袋還是清醒的,這一複位不僅是因使團一事,更是為了給這正主正名呢。”


    程風皺了皺眉,疑惑問道:“恕屬下愚鈍,主子這意思是…?”


    程林十分鄙視的瞅了他一眼,解釋道:“笨,這麽簡單的事情還不明白!十五年前因聖上吃了敗仗,所以長孫殿下才會被送往西鳳,當年太子冊立的匆忙,且又年幼無知,你見過哪家的太子連個禮法過場都沒有走過的?”


    見兄弟二人一言不合又互懟起來,慕容善失笑道:“行了,別吵了,這事兒不稀奇,等哪天這太子被三廢三立了,那才叫人驚訝。”


    慕容善沒想到今日這一句戲言,日後一語成戳。


    說完這件事後,兄弟二人按往常規矩把未央居和長樂坊的近況匯報一遍後,便離開了。


    當夜


    許是因為門外有墨羽守護,慕容善睡得極其安心,甚至連半夜裏院子裏隱約傳來的拳腳相踢聲都沒能把她吵醒。


    所以第二日慕容善很早便醒來了,她睜眼時天還未亮,身旁的位置還留有溫熱。


    而床邊……


    看清站在床邊的人影後,慕容善迷迷糊糊的腦袋瞬間清醒:“!”


    慕容善連忙爬起來,指著長孫無羨氣的臉都綠了:“你!無恥!”


    身後的動靜自然沒能逃過他的耳朵,自她醒來後的那一秒長孫便察覺了,此時他慢悠悠的披上衣衫,轉身微微挑眉對著她露出一個極燦爛的笑臉:“多謝讚美!昨兒這一宿你睡得很香,我睡得也很…”


    說到這他故意停頓了,然後走到她身側微微彎下了腰,額頭貼著額頭,眼對眼鼻尖對鼻尖,意味深長道:“香~”


    他嗓音深沉,許是因剛睡醒的原因,有些沙啞,叫人聽著性感的要命。


    慕容善臉更綠了:“……”


    氣的直接伸出巴掌朝他臉上招唿去,咬牙切齒瞪著他陰陽怪氣道:“我就不信天羅地網都阻擋不了你!”


    長孫無羨動作迅速的捉住她的手,在她的掙紮中慢悠悠將那手塞進了被子裏,然後單手似有若無的隔著被子壓著她的左手,十分好心情的道:“我這人有見縫插針的本領……”說到這,他又連忙反應過來若自己表現的太自信指不定下一迴他就真進不來了,連忙把要說的話咽迴去,蹙著眉嘀咕道:“剛起床手先別拿出來,我剛剛看著爐子裏的火有點滅了,你這丫鬟怎麽迴事,這點小事都不盡心。”


    慕容善嗤笑一聲,繼續陰陽怪氣的嘲諷道:“我這丫鬟要是盡心,你這會兒還能呆在這裏?”頓了頓,感覺到他的鼻息噴在臉頰上有些癢癢的,慕容善又瞪了他一眼,生硬道:“你離我遠點!”


    “怎麽不能?你那丫鬟要是發現了,正和我心意呢,還有……”頓了頓,像是故意似的他又往前貼了貼,整個人仿佛要黏在她身上似的,雙眼間的距離隻差一個走神就能貼在一起,“再說一句讓我離遠點的話,我就要坐實你對我‘流氓’的稱唿了!”


    ------題外話------


    太子爺解鎖了新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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