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帳篷裏,我看見桂蘭嫂正在哪兒哭,女人抽抽搭搭,肩膀一抖一抖,梨花帶雨。


    她坐在孟哥的被窩上,胸前的扣子敞開好幾個。裏麵的皮膚很白,熟悉的山峰也很白,若隱若現。


    那扣子是她自己拉開的,想勾搭孟哥,可惜孟哥沒鳥她,她有點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我也沒搭理她,將竹籃子放在了方桌上。


    看到我進來,桂蘭嫂啥都明白了,當然知道我在外麵偷聽。


    可女人沒有覺得尷尬,反而擦擦眼淚問:“初九,嫂子問你個事兒?”


    “你說。”


    “你告訴俺,嫂子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不俊了,也不吸引人了?成為了殘花敗柳?”


    我說:“你才多大?二十四吧?正是鮮花爛漫的時刻,成熟,穩重,高貴,富氣,跟一朵綻開的牡丹那樣,咋能不俊呢?你比牡丹花還牡丹花。啊……牡丹,百花叢中最鮮豔。”


    為了逗她,我還故意唱了一句。


    桂蘭嫂真的被我逗笑了,噗嗤一聲:“初九,還是你好,知道怎麽哄女人開心,好羨慕香菱,有你這樣的男人,你告訴俺,為啥孟哥不待見俺嘞?”


    我搔搔腦袋說:“孟哥這人你還不了解啊?死腦筋一個,認死理,二哥因為他才死的,讓他欺負恩人的女人,比殺了他都難受。”


    女人說:“可俺真的喜歡他,初九,你能不能勸勸他,讓他接受俺?俺知道孟哥最聽你的。


    這件事成了,嫂子好好感謝你,想吃啥嫂子都給你做,想喝茶葉俺去買,想吃麻花俺去扭,想吃糖餅俺去烙……。”


    其實桂蘭嫂今天的表現一點也不意外,山裏的女人都這樣,簡單,直接,粗暴,野性,敢愛敢恨,敢做敢愛,也敢做……愛。


    她們沒有文化,沒有知識,沒有城裏女人的那種矯情,沒有那麽多的伎倆手段。


    認準的事兒,她們就會去做,一條道走到黑,不計較任何後果。


    喜歡上的男人就立刻去追,直接占有,把身子給他,把命給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他。


    她們就是要讓男人知道,她稀罕他,要跟他過日子,暖炕,生娃……抱一塊折騰,折騰一輩子,直到年老體衰折騰不動為止。


    什麽恩愛纏綿,海誓山盟,郎情妾意,戀愛階段的甜言蜜語,那些沒必要的前戲全部跳過,直接開始。


    別管多動聽的語言,多華麗的詞藻,最終的目的還不是一個字……炕?


    扯那些沒用的閑淡幹啥?姑奶奶直接把炕跟你上了。


    這就是山裏女人,她們野蠻,善良,豪放不羈,熱情似火,擁有最原始的野性。


    當初的紅霞是這樣,翠花是這樣,香菱是這樣,桂蘭嫂,陶二姐,陶寡婦,都是這樣。


    山裏的男人大多喜歡打老婆,陰天下雨,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打老婆解悶。有用鞋底子抽的,用皮帶抽的,用耳刮子扇的。


    可別管他們怎麽打,女人也打不走,山村夫妻那怕打得山唿海嘯,地動山搖,也很少有人離婚的。


    有些女人甚至覺得,不打老婆的男人沒出息,老婆都不敢揍的男人,能幹出啥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閉著眼一抹黑,一輩子就過去了。


    她們可以貧窮,可以勞累,可以忍受各種煎熬,可唯一不可以的,是不能沒男人。


    沒了男人,女人的半條命就真的沒有了。


    現在桂蘭嫂的半條命就沒有了,所以我可憐她,也同情她。


    我說:“嫂,你是不是真想嫁給孟哥做媳婦,一輩子對他好?”


    桂蘭嫂說:“你廢話!當然了,要不然老娘費這麽大勁幹嘛?”


    我說:“好,我可以成全你倆,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桂蘭嫂道:“有話說,有屁放!”


    “那你答應我,必須把孟哥給我留住,把他栓在梨花村,哪兒也不能去,將來也不能跟他到城裏去……恁倆活是梨花村的人,死是梨花村的鬼,將來埋,也給我一起埋在梨花村!”


    桂蘭嫂聽不懂了,問:“為啥啊?”


    我說:“因為我也喜歡他,舍不得他走。”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肉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孟哥之間有啥特殊的關係。


    其實根本不是那樣。


    孟哥可不是一般人,應該說,他是我見過的,在所有男人中最優秀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慧眼識英雄,我覺得孟哥將來必成大器,他絕非池中之物。


    他有知識,有文化,有技術,有修養,最關鍵的是講義氣,重感情。


    這樣的人,他的人格魅力是讓人折服的,在我的心裏近乎完美。


    一旦把這樣的人收在麾下,他會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且不計較任何迴報。


    他是個韓信一樣的將帥之才,將來被別人挖走,無疑是梨花村最大的損失。


    我必須要為梨花村留住這樣的人才。


    我知道他早晚會走,現在不走,隻是為了償還趙二當初的救命之恩。


    想要留下一個男人其實很容易,拴住他的心,纏住他的身,留下他的根就可以了。


    這就需要在梨花村給他按一個家,幫他找個女人。


    有了家,有了女人,將來再弄一窩娃娃,所有的牽絆加一塊,他想跑也跑不掉。


    當然,這一招有點損。


    可不損的招,我暫時還沒想出來。


    對不起趙二哥也要做一次了,就當桂蘭嫂為梨花村的經濟建設獻身了。


    而且女人還巴不得獻身呢。


    桂蘭嫂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點點頭說:“行,初九,隻要你幫著俺跟孟哥撮合成,這些條件俺都答應你。俺保證把他栓在梨花村,哪兒也不讓他去。”


    我說:“好,既然這樣,山人有條妙計,兩個月之內,絕對可以幫你把孟哥鼓搗到手。”


    桂蘭嫂噗嗤樂了,問:“啥妙計,你又冒啥壞水?”


    我扯住了她的耳朵,一下子拉到嘴邊:“附耳過來……這麽辦如此,如此這麽辦……。”


    我把妙計跟她說完,桂蘭嫂的臉竟然紅了,問:“初九,這樣能行嗎?”


    我說:“十拿十穩,百試百靈,關鍵看你敢不敢這樣做。”


    桂蘭嫂咬咬牙說:“當然敢了,初九,還是你有辦法,鬼點子真多。”


    我噗嗤笑了,孫桂蘭也笑了。接下來,我開始送女人迴家。


    三更半夜的,桂蘭嫂當然跟我一起走了,因為擔心半路遇到狼。


    臨走的時候,我發現孟哥還在水槽子邊,用水瓢往腦袋上澆水。


    剛才他真的衝動了,渾身的烈火被孫桂蘭給挑了起來,按耐不住。


    他澆水是為了把身體裏的烈火澆滅,真擔心自己控製不住,做出對不起趙二的事兒來。


    我說:“哥,別澆了,你澆地呢?天都涼了,小心凍感冒。”


    孟哥這才瞅到我,問:“初九,你啥時候來的?”


    我說:“早來了。”


    孟哥吃一驚,臉更紅了:“啊?那你剛才……?”


    我趕緊說:“啥也沒看到,啥也不知道,給你送糖餅來的,糖餅放帳篷裏了。”


    “那……謝謝你。”


    我說:“哥,明天你迴唄,地裏的玉米熟透了,桂蘭嫂家的棒子該掰了,沒你不行。”


    地裏的玉米真的熟透了,每年秋忙,也是收獲的大季,家裏沒個男人真的不行。


    孟哥點點頭說:“行,知道了,我明天幫桂蘭掰棒子,晚上還住窩棚裏。”


    我說:“那好,明天忙完,我掂瓶酒到窩棚裏找你,咱倆一塊喝,一醉方休。”


    就這樣,我領著桂蘭嫂走了,迴到了村子裏。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孟哥就從山上工地迴到了家,幫著桂蘭嫂掰棒子。


    七月十五定旱澇,八月十五定收成。仙台山一年一度的秋玉米又熟透了,滿坡的高粱跟穀子也熟透了。


    去年一場大蝗災,將地裏的莊家啃了個幹淨,寸草不生。所以人們對今年的秋莊家特別珍惜,


    好在上天可憐,今年的蝗災沒來,田野裏為了防蟲,也噴灑了不少農藥。


    莊家的漲勢特別喜人,因為今年澆地方便了,有了機井跟潛水泵,所有的莊家全部得到了灌溉,灌得飽盈盈的,比前些年畝產增收了很多。


    玉米必須先放倒,然後開始掰穗子,穗子掰下來,裝上牛車,趕著牛拉迴家。


    也有人先掰穗子,後割玉米杆的,反正都一樣。


    漫山遍野都是人,所有的人都在忙著收莊家。


    孟哥幫著桂蘭嫂將二畝地玉米割倒,棒子掰完,趕著牛車拉進家門。


    他用三齒耙將車上的棒子全部卸下去,飯也沒吃,水也沒喝,就趕著牛車迴到了窩棚裏。


    他不敢吃桂蘭嫂做的飯,也不敢喝女人的水。


    擔心外人說閑話。擔心自己的臉麵。


    可他怎麽也想不到,盡管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還是跳進了我為他設計的圈套裏。


    晚上,我提著桂蘭嫂做的麵條,過來給他送飯,還帶過來兩壇子好酒。


    這兩壇子酒,足以把他灌得爛醉如泥。


    孫桂蘭還特意炒了幾個雞蛋,弄一碟花生米,給俺倆當做下酒菜。


    走進窩棚,我把所有的東西放下,說:“哥,吃飯了。”


    孟哥用臉盆洗了手,擦了臉,然後俺倆就喝開了。


    一人一壇子,是自釀的高粱酒,這東西勁兒大。


    今天在酒裏做了點手腳,我的壇子裏裝的是紅色可樂,孟哥壇子裏的酒是真的。


    他的酒量我知道,也就半斤多,這一壇子下去,保證他睡一天醒不過來。


    被人強暴了都不知道。


    今天,就是要把他灌醉,將俊滴溜溜的桂蘭嫂送進他被窩裏去。


    而且桂蘭嫂在窩棚的外麵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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