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的初期,每個人的熱情都是空前的高漲。


    在這一年半裏發生了很多驚心動魄的事兒,讓我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穩重。


    第一件事兒,仙台山小學又重開了。


    去年的冬天,一場大狼災禍害了學校,咬死五個孩子,受傷的不計其數。


    孩子們全都嚇得怵了膽,香菱跟小麗兩個老師也嚇得怵了膽。


    所以,學校整整關閉了四個月。


    今年的三月,我跟趙二和孟哥商量了一下,孩子們不接受教育不行,於是,打算重開仙台山小學。


    想要學校重開,就必須做好對野狼的防護,於是,我安排幾個人把學校的圍牆又加高了足足一米。


    這還不算,而且在院牆上安裝了很多鐵絲網,鐵絲網上都是鐵蒺藜,密密麻麻圍著校牆纏繞一圈。


    別管那一條狼,想從學校的圍牆外麵跳過來都是不可能的,摔不死它,也要刮死它。


    其次,三個大殿的窗戶房門全都換了,窗戶上安裝了手臂粗細的鐵欄杆,房門也換成了厚厚的鐵門,足以抵擋野狼的牙齒跟利爪。


    學生上課的時候,門窗都是嚴絲合縫,狼想鑽過來,門也沒有。


    而且四個村的孩子有了新的習慣,就是每天上課必然要帶上自家的狗。


    仙台山家家戶戶喂狗,帶上狗,孩子的安全係數又增加了一半,早上上學把狗牽進學校,晚上放學,狗再跟著小主人迴家。


    我們家的那條小狼崽也參戰了,成為了香菱的護花使者。香菱每天上班下班,全都有這條狼跟著。


    於是,這一年梨花還沒有開放,學校裏再次傳出了朗朗的讀書聲:“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孩子們在上課的時候,狗們是不能打擾的,全都停在學校圍牆的土疙瘩外麵,絕不離開五十米的範圍,時刻保護著小主人的安全。


    狗們一字排開,在狼崽的帶領下相互嬉戲撲鬧,追逐,撕咬,鍛煉各種生存的絕技。


    小狼崽儼然成為了這群狗的狗王,而且是獨一無二的狗王。


    它麵目冷峻,趾高氣昂,威風凜凜,顯出了王者的風範。


    它已經是一條成年大狼了,可還當自己是條狗。


    趁著這個機會,小狼就訓練那些狗,讓它們排布狗陣,教會它們各種搏擊的技能。


    很快,梨花村一支強壯霸道的野狗軍團悄悄被狼崽訓練成功了。


    它們訓練有素,有組織有紀律,分工細致,安排了放哨狗,攻擊狗,後援狗,進可攻,退可守。


    一個個身懷絕技,晝夜保護著仙台山村民的安全,每天晚上都把村子守護得宛如鐵桶。


    自從去年學校被襲擊那件事以後,香菱對小狼崽愛護有加,給它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辛巴。


    這個名字來自於一個童話故事,傳說是一頭獅子的名字。


    香菱說辛巴非常威武,跟獅子王一樣,所以就叫它辛巴了。


    愛叫啥叫啥,反正它是條狼,又不會說人話,你叫它別的名字,它也不能跟你抬杠。


    所以我也懶得管這種閑事,隻要香菱樂意,你叫它親老公,我也沒意見。


    辛巴很聽話,香菱每次喊它:“辛巴,過來,舔舔姐姐的手。”這小狼就屁顛屁顛過來,舔香菱的手心。


    “辛巴,蹲下!”小狼崽就屁股一撅蹲下。


    “辛巴,吃飯了!”小狼崽就撒開蹄子,顛顛地跑向食盆。


    翠花跟香菱每天迴家都會跟辛巴打招唿,辛巴對一雙妯娌也是言聽計從。


    這王八蛋帶翠花跟香菱比帶我還親,嫉妒得老子光想用腳踹它。


    辛巴不但是香菱跟翠花的保護神,也是整個大山的保護神。


    那時候,沒有山民知道,辛巴為村子裏付出了多少。


    它帶著自己的家狗軍團,整整跟仙台山的狼群對峙了十幾年,幾經搏殺,才保得村子裏的孩子不被傷害,村裏的家畜不被傷害。


    狼崽不但是我兄弟,是我朋友,更是我們家不可或缺的一員。


    小學校重開,朗朗的讀書聲從仙台山上飄下來,一直飄進野地裏,飄進那些幹活女人的耳朵裏,也瞟向那條正在修建的山路,每個人聽了都是如醉如迷。


    接下來,我媳婦香菱陷入了新的糾結。


    那就是,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大肚子,沒懷上孩子。


    香菱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為啥自己肚子就是不大。


    她喜歡孩子,又是老師,整天跟孩子們打交道,可想懷上我跟她的種了。


    所以剛開始修路的那些天,因為離家近,我每晚照樣迴家,照樣跟香菱折騰。


    俺倆每次都很賣力,夜以繼……日,孜孜不倦,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每次幹活的時候,香菱老重複一句話:“初九,這次俺能懷上,一定能懷上!”


    結果鼓搗過來,鼓搗過去,媳婦的肚子還是像被人紮了一針的氣球,就是鼓不起來。


    最後香菱氣餒了,說:“初九,咋迴事嘞?為啥別人能懷上,俺就懷不上?是不是你生理有問題?”


    我每天上山修路,累得不行,她還沒完沒了折騰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不耐煩地說:“別折騰了行不行?姑奶奶,我都被你抽空了,再這麽折騰下去,孩子沒出來,你老公先嗝屁了。”


    香菱說:“不行!是不是咱倆……姿勢不對?要不然也跟俺哥和嫂子那樣,咱倆到紅薯窖裏去弄?你不是說紅薯窖接地氣嗎?”


    我差點哭了,說:“媳婦,當初我那是騙你哥跟嫂子的,你也信?”


    “那你說咋辦?初九,俺要孩子,要孩子嘛,俺要留下你的根,扯住你的線,要不然你將來發達了,就跟穿裙子光兩腿的妹子跑了。”


    我說:“饒命啊!瞌睡死了,我發誓,別說穿裙子光兩腿,就是將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四大美女全站我前麵,啥也不穿,搔首弄姿,本老公保證不雄起,隻對你一個人好,行不行啊?”


    香菱說:“不行!賭咒不靈,放屁不疼。反正沒孩子,俺的心理就沒底!起來,再加把勁兒!”


    女人又把我按在了炕上……。


    沒有孩子,是香菱最大的一塊心病,女人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第二天是禮拜天,不用上課,我上山以後,香菱就打扮一新,過來找娘。


    娘在北屋裏織布,織布機咣當當,咣當當亂響,娘坐在那兒拿著梭子,手舞足蹈,手腳並用。


    香菱走進北屋的門就哭了,抽抽搭搭。


    娘嚇一跳,趕緊放下織布的梭子問:“妮兒,你咋了?哭啥?”


    香菱說:“娘,俺是不是恁媳婦?恁是不是把俺當閨女看?”


    娘說:“當然了,你跟翠花在娘的心裏是一樣的,都是乖媳婦,好孩子。”


    香菱就說:“娘,你偏心,對俺不好,對翠花好。”


    “娘咋偏心了?沒少你吃,沒少你穿啊?”


    香菱說:“既然都是兒媳婦,那俺跟初九到現在沒孩子,你咋不管?”


    娘一聽噗嗤笑了,說:“原來是這個事兒啊?其實娘可想抱孫子了,比你跟初九還想。所以你跟初九那麽折騰,娘跟你爹才裝作聽不見……。


    可娘咋管啊?你肚子不爭氣,娘也是幹著急沒辦法。”


    香菱說:“俺懷疑初九跟俺,是不是誰有生理病?不如,你帶俺到縣醫院檢查一下唄?”


    娘一聽,毫不猶豫從織布機上下來,開始穿鞋,說:“中,娘就陪著你,到醫院去瞧瞧。”


    就這樣,娘也起來打扮一下,拉著兒媳婦套上牛車進了一趟城。


    她娘兒倆帶著小狼辛巴是天剛亮走的,晚上搭黑迴來的,來迴八十多裏。


    迴到家,都快半夜了,香菱的臉色很不好,娘也是唉聲歎氣。


    我問:“咋了?”


    娘哎了一聲搖搖頭,香菱卻哇地哭了,飛身跑進屋子,撲在棉被上痛不欲生。


    我嚇一跳,趕緊撲進屋子抱上了媳婦的肩膀:“香菱,出啥事兒了?半路遇上流氓了?被欺負了?”


    香菱的肩膀一抖一抖,說:“遇到流氓倒好了,比這個還要慘!初九!咱倆……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嗚嗚嗚……。”


    她哭得我心神不寧,也心驚肉跳:“你倒是咋了?說啊!想急死我啊!”


    媳婦拉開書包,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甩在我麵前。


    拿起來一瞅,原來是醫院的檢查結果,上麵幾個字弄得我如遭雷劈:天生軟巢發育不良,輸軟管不通。


    我可是小中醫,當然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


    就是說香菱有生理病,她是個不完整的女人,沒有生育能力。


    我渾身顫抖一下,真不知道怎麽勸她,隻好慢慢把媳婦抱在了懷裏,幫著她擦去了眼淚。


    香菱梨花帶雨,滿臉的愧疚,跟做了虧心事一樣。


    “初九,咱不會有孩子了,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咋辦?咋辦啊?”


    我說:“沒事,咱可以治,花多少錢也要幫你治好。”


    香菱說:“沒治了,醫生說的,是不治之症……。”


    我說:“那就……不要孩子,反正孩子是快樂過程留下的附屬品,有沒有不打緊,有我,有你,有炕,足夠了。”


    香菱說:“可留不下你的根,你將來跟人跑了,俺咋辦啊……?”


    我媳婦魔怔了,整天擔心我跟著其他女人跑。


    我他媽能跑哪兒去?


    香菱跟趙二哥是兄妹,這一對兄妹也夠命苦的。哥哥是無精症,妹妹是天生沒軟巢。


    我那老丈人有義叔上輩子不知道做了那門子孽,生下一雙兒女,到趙二跟香菱這一輩,徹底沒了後,斷絕了根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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