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後,二毛還是沒有醒,燒得更厲害了,渾身滾燙滾燙的,能燒開一鍋水。


    他的身體甚至出現了抽搐,痙攣,白眼直翻,眼看就不行了。


    傷口一個勁地化膿,流出了黃黃的水兒,小麗還是抱著他死死不撒手。他們到了唿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


    現在的小麗啥也沒有了,錢沒了,家沒了,首飾也沒有了,除了一身薄薄的夏衣,哪兒都是空空的。


    張老板將他們拉出來的時候,把張家的所有東西都留下了,包括金耳墜,金項鏈,金手鐲。


    二毛同樣啥也沒了,不但工資沒拿到,還被人打得遍體鱗傷,性命不保。


    咋辦,咋辦?小麗感到了絕望。


    必須先為男人療傷,他如果有個好歹,自己靠誰?


    女人抬眼瞅了瞅,發現土山坡的不遠處是村子外的土窯。


    將軍嶺有一座土窯,從前,是這兒的大戶人家燒磚用的。


    因為年代太久遠,土窯荒廢了,裏麵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但至少可以擋風遮雨,可以抵擋午後猛烈的太陽。


    於是,小麗用手臂攬住了二毛的腋窩,向外拉他,打算將男人拉進土窯裏。


    二毛的身體重,不知道吃啥長大的,跟頭豬一樣沉。


    小麗中間歇了好幾歇,才把他拉近土窯的窯洞子裏。


    這座土窯不大,但是裏麵很空曠,四周焦糊糊的,地上散落著破爛的磚頭。


    窯洞子的一側有個破洞,那是當初裝窯工人燒窯的時候通風的地方。


    小麗不擔心土窯塌陷,老祖先的技術成熟得很,土窯的結構是弓形,比水泥房屋結構還要好。早已在這兒經曆了幾百年風雨,依然屹立不倒。


    “二毛,你咋了,你咋了啊?快醒醒,別嚇俺啊,求求你了。”小麗哭了,哭的聲淚俱下。


    她是女人,根本不知道該咋辦,唯一想到的是找醫生。


    可又擔心自己走了,男人被野狼咬死,她進退兩難。


    二毛忽然張開了嘴,喃喃吐出兩個字:“水,水,小麗姐……俺要……喝水。”


    土窯的地方距離村子遠,距離將軍嶺村外的小河也很遠,根本沒有水。


    小麗想了想,於是低下頭,用自己的唾沫去喂男人。一口一口吐給她吃。


    二毛就咬上了小麗的嘴巴,拚命地咗。


    男人又不動彈了,女人摸摸他的額頭,還是燙得厲害,嘴唇上都起了水泡。


    再不找醫生二毛就完了,小麗不忍,於是晃晃她的肩膀:“二毛,你堅持住,俺去給你找大夫,你等著俺迴來。”


    女人不得不離開了,腳上沒有穿鞋,深一腳淺一腳向著村子的方向靠近。


    她的身上也有傷,還好傷口沒有感染。而且一天一晚的時間沒有進食。


    但卻一點也不餓,這時候哪還有心思吃東西啊?


    她不知道怎麽一步一挨迴到村子的,找到了村子裏的赤腳醫生。


    那赤腳醫生是個年輕人,二十多歲,特別英俊,小麗走進醫館,噗嗤衝醫生跪了下去。


    那醫生認識小麗,雖然女人來到將軍嶺沒幾天,可張老板娶了個漂亮媳婦,在這一代的村子卻傳得人盡皆知。


    醫生嚇一跳:“啊?嬸子,你咋了?”


    小麗跟那醫生的年紀一般大,可醫生還是叫他嬸子。因為按照輩分,那醫生應該叫張老板叔叔。


    小麗不知道他叫啥,村子裏的人還沒認全,現在也顧不得打聽他的名字了。


    隻是抱著醫生的腿苦苦哀求:“醫生,求求你,救人,救人啊,二毛……要死了。”


    關於二毛跟小麗偷吃的事兒,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他倆被張老板打得半死不活,村子裏的人也知道。


    前天的夜裏,二毛的嚎叫聲震懾長空,半道街的人都被吵得睡不著。


    沒有人同情這一對狗男女,隻罵他們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將軍嶺深處大山,村民也十分封建,最見不得男女偷歡的事兒。


    醫生趕緊攙扶她:“嬸子你起來,起來,有話好好說。”


    “醫生,救人,救人啊。求求你了,俺給你磕頭了。”小麗跪在地上,砰砰砰跟醫生磕頭。


    醫生的心被他磕得軟了,心裏也畏懼張老板的勢力,怕得罪他。但是醫者父母心,看到病人又不得不救。


    “嬸兒,你起來,起來啊……。”


    小麗說:“你不答應救人,俺就不起,要不然俺就跪死在這兒。”


    醫生被逼無奈,隻好說:“那中,我救,救還不行嗎?但是不能現在去?”


    “那你啥時候去?”


    “等到天黑,天黑行不行?免得被俺張叔看到。”


    小麗啥都明白了,這孩子心好,可就是膽子小。張老板知道他把二毛救活,一定會找他麻煩。


    “醫生,二毛的病刻不容緩啊,要不然他就燒死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醫生抽搐了一下,立刻說:“那行,我先給你拿點藥,外敷的,內用的,你先給他吃藥,擦洗傷口,晚上我一定去。”


    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小麗也不好再難為人家,隻好點點頭。


    那醫生心眼不錯,給了小麗不少的藥。


    走出醫館的時候,小麗說:“俺身上沒錢,但是你放心,俺絕對不讓你吃虧。”


    醫生說:“先救人,錢不錢的以後再說。”


    小麗千恩萬謝走了,再次返迴了土窯,這個時候,二毛抽搐地更厲害了。


    她趕緊彎下腰,給男人吃了藥,然後揭開衣服,幫著二毛擦洗傷口。


    男人的傷特別嚴重,肩膀上,後背上,胳膊上,兩腿上,哪兒都是黑青烏爛。


    鞭子傷,棍子傷縱橫交錯,哪兒都黑乎乎的,哪兒又都紅唿唿的,全身沒剩下一塊好地方。


    小麗一邊流淚,一邊幫著二毛擦洗。但心裏覺得值,真值。這頓打沒有白挨,換來了她的自由。


    她逃出牢籠了,以後就可以展翅高飛了,她還沒有輸,至少沒有輸得那麽慘。因為還有二毛,有男人就有希望,有未來。


    全身的傷口用藥塗抹一遍,那些藥物起到了作用,二毛的燒終於退了。


    可那醫生一直沒有來,估計還是畏懼張老板的實力,不敢得罪他。


    二毛真正蘇醒過來,是四天以後的事兒。


    第四天的早上,他睜開了眼,瞅到了小麗,發現女人淚流滿麵。


    “天啊,二毛你終於醒了,可嚇死俺了。”女人一下子撲過來,還是抱他,親他。


    二毛問:“這是哪兒?”


    小麗說:“村子外的土窯,咱倆還在將軍嶺,沒出去呢。”


    “張老板呢?”男人又問。


    “不知道,他把咱倆扔荒山野嶺就不管了,二毛,俺自由了,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女人又一次把男人抱緊,再也跟他分不開了。


    二毛還挺硬,愣是挺了過來。


    女人趕緊端起旁邊的米粥喂他,用湯匙一口一口送到他嘴巴裏。


    二毛問:“哪兒來的米飯?”


    小麗說:“俺去村子裏淘換來的,跟人要的,一個大娘看俺可憐,就給了俺一碗。”


    “這麽說,咱倆成叫花子了?”


    女人說:“是的,俺啥也沒有了,家沒了,男人沒了,錢也沒了,目前隻剩下了你,二毛,你帶俺走吧,咱倆一起過。”


    二毛想了想,說:“行!等我傷好了,就領你迴家,咱倆一塊過日子。放心,這件事沒完,有天老子發達了,一定迴來找張老板算賬,這筆仇恨不能完!!”


    二毛咬牙切齒,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這小子說到做到,再後來,他果然發達了,成為了顯赫一時的大老板,今天的仇恨一直記在心上。


    將軍嶺的張老板遭到了他的暗算,被他給打得一敗塗地,家破人亡。


    當然,這是後話了。


    小麗舍不得二毛的同時,二毛也舍不得她。


    遭受了一場磨難,他的身體跟女人的身體緊緊融合在了一起,兩個人的心也緊緊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這個時候,二毛才想起來問小麗的身世:“你這麽年輕,為啥會嫁給他?嫁給一個老頭子?”


    小麗歎口氣說:“一言難盡啊,誰讓俺窮……。”


    接下來,小麗就告訴了他關於自己的一切。


    原來小麗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她的家不在本地,距離仙台山很遠很遠。是外地考到h市的大學生。


    眼看著快畢業了,家裏來了噩耗,爹生病住院了,是癌症。


    癌症需要花很多錢,可因為家在大山裏,上哪兒弄那麽多錢?


    她隻好到酒店幫人端盤子,洗碗筷,希望貼補家用?


    正在發愁的時候,張老板出現了。


    張老板是在飯店吃飯的時候認識小麗的。對她伸出了援手。


    張老板是生意人,當然不會做賠本的生意,答應幫著他拿錢給父親治病,但是有個條件,她必須嫁給他做老婆。


    當時,張老板的第三個女人剛好跟著野漢子跑了,正待續弦。


    小麗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咬咬牙答應了。


    就這樣,那天晚上在酒店,男人就破掉了她的閨女身子。


    二毛一聽更生氣了,怒道:“想不到天下還有比我更不要臉的男人。這不是趁人之危嗎?王八蛋,早晚一天扒了他的皮!”


    小麗說:“現在好了,啥都解脫了,二毛,俺自由了,你也自由了,咱倆想去那兒去哪兒,誰也管不著。”


    二毛想了想,還有一個問題沒搞明白,他問:“那你為啥會看上我?我這人長勒那麽醜,屁能耐沒有,為啥你要跟我好?”


    小麗噗嗤一笑:“俺就喜歡醜男人,因為醜男人疼媳婦啊。小白臉沒好東西,喜歡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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