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正事說完了。樂小哥還是趕緊去孫提轄家,你姐姐樂大娘子已經抱怨多次了,說你都不知去看望她。”朱明略帶調侃的看著樂和。


    樂和拱手一揖,就要告辭。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李應急匆匆的走進來,沒看見樂和一般,上前拉上朱明就往外走。


    朱明見李應這般失態,心中頓時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反手拉住李應,問道:“大哥,何事這般著急?”


    李應仿佛這才從失魂落魄中迴過神來,接著有語氣急促的說道:“方才鴨嘴灘鄒淵,鄒閏差人來報,劉唐,阮氏兄弟幾個護送晁天王匆匆的上聚義廳去了,晁天王躺在軟轎上一動不動,好似,好似......”


    雖然朱明知道晁蓋去曾頭市很有可能要出事,但是心中未嚐不是抱有一絲僥幸,畢竟因為他的到來情況已經有了一些改變,因此送行之際他隻是再三叮囑晁蓋要小心史文恭,而沒有堅持要跟去。如今聽到噩耗傳來,朱明震驚之餘,內心深處又好像隱隱鬆了一口氣。


    “等等。大哥,你說是鄒淵,鄒閏派人來告知晁天王出事的消息?”


    “正是。”


    “那我們不要急著過去,若真的有事,大寨有宋公明,吳學究在,他們一定會再派人來通知我等。大哥,你立刻讓人去通知孫提轄,欒教頭等各位頭領,待大寨來人,我們再一道過去。”


    李應匆匆去後,朱明勉強平複了一下複雜的心情,在屋中踱著步子,思慮著青龍寨如何應對今後梁山的局麵。晁蓋死後,宋江有吳用的支持,實際上已經將梁山大寨掌握在手中。青龍寨,龜山寨雖然各自自成一派,但是都對大寨的影響太小。大寨中與青龍寨真正有淵源的就隻有樊瑞,解珍,解寶,鄒淵,鄒閏等寥寥幾人,還都在聚義廳上不上話。一直以來,青龍寨對宋江都是若即若離,等宋江穩定局麵,恐怕青龍寨立時就要受到他的暗中打壓。朱明皺著眉頭,百般思考,一時也不能想出應對的法子來。


    “哥哥,哥哥。”


    朱明聽到有人叫他,迴頭一看卻是樂和,忙歉然道:“對不住了,一時心神震動卻是怠慢了樂小哥。”


    樂和微笑道:“不敢。山寨有大事生,小弟不宜與哥哥同時出現在人前,這就告辭先迴山下酒店了。”


    朱明頷道:“也好。”


    樂和剛走,扈三娘,扈成便匆匆走進來。


    “三弟,晁天王真出事了?”扈成問道。


    “想必不會錯了。”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扈三娘柳眉輕蹙。自與朱明成親後,扈三娘很少在山寨事物中表意見,但平日在朱明身邊幫忙打理各項事務,她也不再是當年一味嬌憨單純的一丈青,得知晁蓋出事的消息,她也很快就明白青龍寨將要麵對的局麵非常複雜,不由得為自家夫君擔憂起來。


    朱明勉強笑道:“三娘不必擔憂。或許晁天王並無大礙,等孫提轄,欒廷玉,他們來了之後大家再做商議。”


    話未落音,孫立,欒廷玉,項充,李兗,淩振,杜興幾人都跟在李應身後進來,但眾人未及商議,就有就有小校進來稟道:“大寨戴院長求見?”


    朱明與眾人對視一眼,道:“快請戴院長進來。”


    不一會兒,戴宗進來,對眾人拱手行了一禮便道:“晁天王在曾頭市遭奸人暗算,身中藥箭,已然水米不進,奉公明哥哥之命,特來請青龍寨各位頭領到聚義廳商議。”


    朱明忙起身問道:“晁天王身邊有林教頭,唿延將軍等二十為頭領相護,為何還能遭奸人暗害?”


    戴宗淡然道:“劉唐等人才送晁天王迴來,公明哥哥就差我來請諸位頭領,個中情由我也不甚明了。周寨主若要問明情由,請隨我道聚義廳找劉唐問個明白便是。”


    朱明見戴宗對晁蓋的傷勢一片淡然的模樣,心中微怒,但也不好作,隻能皺著眉頭道:“戴院長稍帶,我寨中有一家人極擅醫術,我這就著人叫來,再隨你去大寨。”


    戴宗道:“周寨主趕快叫人去請,公明哥哥等的正急哩。”


    他這話可謂是無禮至極,屋中之人都不免麵現怒色,如不是朱明施以眼色壓住,項充,李兗兩個性直之人已經要出口喝斥了。


    朱明所說的極擅醫術的人就是“飛天五子”中的老二周木,由於組建秘營的事情,他早已不呆在秘穀中,而是就住在朱明府中,沒過多久,周木就在小校的帶領下來到廳中。


    朱明起身道:“有勞戴院長久等了,我們這就出吧。”


    聚義廳後,晁蓋住宅內已經站滿了山寨的大小頭領,有的麵帶悲色,有點一臉漠然,但都隻是沉默的站著。


    最裏麵,立在房門前的吳用看到朱明等人到來,連忙迎上來道:“兄弟,你可來了。”


    朱明問道:“晁天王的傷勢怎麽樣了?”


    吳用沉痛的搖頭道:“已然水米不進,大夫開的湯藥也無法喝下去。恐怕......恐怕......”


    頓了一下又道:“兄弟還是趕快進去,方才哥哥醒來,還念到兄弟你。”朱明默默點點頭,舉步走了進去。


    房內,晁蓋仰躺在榻上,身上蓋了厚厚的被子,而頭上敷了一快白色的濕巾。宋江坐在邊上,默默的看著榻上的晁蓋,聽到門口的動靜,迴頭看過來,待看見是朱明,又轉過去伏在晁蓋耳邊低聲道:“哥哥,哥哥,朱明兄弟來看你了。”


    一直閉著眼的晁蓋聽到宋江的話,眼睛陡然睜開,微弱的道:“朱明賢弟在哪裏?”


    朱明聞言,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榻前,單膝跪在榻邊道:“哥哥,兄弟朱明在這裏。哥哥,莫要說話,小弟手下有一幾位高明的大夫,這就叫他來替哥哥診治。”


    晁蓋緩緩的搖搖頭,費力的將手衝被子裏伸出來,握住朱明道:“不用費事了。我不聽兄弟之言,大意輕敵,注定有此一劫......”


    “哥哥。”朱明感覺到晁蓋的手一片冰涼,再看那浮腫的臉,哪裏還有平日豪氣幹雲的托塔天王的樣子,心中悲痛莫名,真心實意的叫了一句“哥哥”。


    晁蓋歡喜的笑了,那深陷的雙眼向人明明白白的展示了主人的喜意。帶著笑意,晁蓋又吃力的說道:“兄弟莫要悲傷。能得英雄如兄弟者真心叫我一聲‘哥哥’,晁某此生無憾矣。晁某生平隻想與天下英雄共聚一堂互訴江湖義氣,自與吳學究,公孫先生,劉唐兄弟,阮家三兄弟,白勝兄弟劫了那奸賊蔡京的生辰綱,來到這梁山泊裏,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好不快活。可惜如今山寨大了,我卻要去了。兄弟,我死之後,就把我埋在寥兒窪中的土山島上,這樣兄弟們出入山寨,殺貪官,聚仁義的英雄行跡我也能看見。也不要甚麽風光大葬,隻要兄弟能時常來陪我吃上一碗酒,我就高興了。嗬嗬朱明見他真情留露,也不禁虎目泛紅,悲聲道:“小弟知道了,小弟知道了。哥哥還是聽小弟的,讓大夫再來診治一番吧。“


    晁蓋道:“沒用了,不要頭費心力。公明賢弟,公明賢弟你過來。”


    宋江連忙移過來。晁蓋深深的看著宋江,好一會兒,才道:“賢弟莫要怪我。”


    宋江一臉疑惑。


    晁蓋忽然又大聲道:“哪個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之主。”說完變再無生息。


    朱明,宋江齊齊臉色大變,悲聲叫道:“哥哥,哥哥。”


    可一代英豪已然隕落,再也無法迴他們一句“賢弟”了。


    土山島位於梁山以北的湖麵,是梁山泊中最大的島,又稱阜山,無影山山島呈橢圓形,方圓有四五裏,山頂高出二十丈,可以鳥瞰寥兒窪東岸的泰山禦道,乃是軍事重地。宋庭早期也曾在山上駐有數百禁軍,可是隨著承平時光一久,島上的駐軍也就越來越少,到了本朝天子大觀年間就隻剩下東平府在島上設立的一百多人的巡湖巡檢。晁蓋等人劫了生辰綱後,就將家眷財物都隱藏在這裏,然後扭頭將何濤的五百官兵收拾了,沉在湖底。晁蓋上梁山,做了山寨之主後,就將島上的官兵巡檢趕走,如今島上有一個村莊,都是晁蓋當初在東溪村的莊客,這些人不願去梁山做強盜,就向晁蓋求了此地作為生息之地。


    晁蓋死去已有七天,應他死前的遺願,宋江做主,將他埋葬在土山島上。梁山上宋江似乎並不急著出兵報仇,而是連日不斷的請和尚道士做道場,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


    山上的士卒小嘍囉們失去了管束,便唿朋喚友,漫山遍野吃喝大鬧,宛子城的城牆邊上到處橫七豎八躺著一個個吃醉了人,簡直就是烏煙瘴氣。


    朱明實在忍耐不住,在聚義廳上給晁蓋的靈位上了一炷香之後,又乘船來到土山島上,從船上提了兩壇酒,獨自坐在晁蓋墓前,將兩壇酒泥封拍開,一壇放在墓碑前,一壇托在手上,大聲道:“哥哥,兄弟找你喝酒來了。”


    舉起壇子猛灌了一壇酒,朱明轉身遙望著南邊的梁山群峰,怔怔呆。這幾天他的內心很迷茫,這次晁蓋兵敗身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不作為,他明知晁蓋到曾頭市要出事,卻隻是簡單的提醒幾句就了事,滿以為這樣就可以求的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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