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看她這模樣,還以為是她有所顧慮,便又道,“哀家這可不是要離間你與皇帝兩人。出去住兩日再迴來也好,叫你倆都冷靜冷靜。”


    秦柳瑟並非不願意,而是,“臣妾如此,臨時起意,會不會不方便?”


    太皇太後搖頭道,“怎會?原是想去那溫泉山莊,但那兒要帶的東西多,皇帝便給哀家支招,走遠一點,讓哀家去了那鴛鴦泉。哀家琢磨著倒是更好,走遠些,但那兒冬暖夏涼,物件更齊全,你陪著哀家去,也不會沒有地兒住的。”


    所謂鴛鴦泉,顧名思義,便是莊內有兩個湯池泉眼。


    由此兩個泉眼,便依著兩個泉眼,設計在別院裏頭蓋了兩座行宮。


    行宮自然配備著相應的屋子,是以主殿可以住主子,而那其他的屋子,便可以給下人伺候的侍女安頓。


    那溫泉山莊雖然泉眼也多,但大多被開辟來種植蔬菜瓜果,若是去的主子太多,反而有些不方便。


    而這鴛鴦泉,因著是皇家行宮,該有的都有,並沒有大規模用來開辟種菜。


    隻圍了一小片,保證主子去行宮小住時,能保障供應,也不似那些溫泉山莊,都隻有零散農夫在看顧。


    之前沒有考慮去鴛鴦泉過冬,是因著到溫泉山莊隻需要半日的車程,離京城很近。


    但若是去鴛鴦泉,則要走上一日。


    這般來的突然,因著太皇太後想要自己一同前去小住,原本清閑的秦柳瑟,這下便有事情可以忙活了,迴了昭陽宮,便馬不停蹄的開始收拾東西。


    青青一邊給秦柳瑟收拾著行囊,一邊歎息道,“這一去,都不知要多久才迴來呢?”


    青青心裏想的是,眼下自家主子與皇上鬧別扭,若是出了皇城,到時候秦柳瑟不在,給了別的妃嬪機會可怎麽好?


    而且太皇太後雖說是邀請自家皇貴妃去住小住幾日,但這去一趟,總不能住一兩日就迴來吧。


    總歸至少得有十天八天的才能迴來,一想到這些,青青就有些鬱鬱寡歡。


    子衿一件件將衣裳拿出來,給秦柳瑟過目挑選,選著喜歡的帶去鴛鴦泉。


    秦柳瑟一邊坐著吃零嘴,一邊挑著衣裳,笑道,“左右都是太皇太後邀請的,既然都要去了,就別想這些了。”


    若是永嘉帝那麽容易就被人勾走,那她這幾年的功夫可就白費了。


    秦柳瑟現如今簡直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


    永嘉帝倒是不要緊,隻不過兩個孩子不能一同前去,得分離一段時日,這倒是叫秦柳瑟有些舍不得。


    夜裏秦柳瑟不讓兩個乳母看孩子,而是自己陪著小皇子小公主睡覺。


    現如今小公主小皇子都能睡整覺,一夜睡到大天亮,並不難帶。


    次日醒來,便又開始忙活著打點,就等著時辰一到,便要出宮了。


    小皇子和小公主並不知自己娘親要離開一段時日,還在院子裏蹦蹦跳跳你追我趕地玩著。


    這迴去鴛鴦泉,秦柳瑟隻帶著青青子衿過去,留著明月姑姑在這昭陽宮坐鎮。


    到底是做娘親的,有些放心不下兩個孩子,便還一個勁的吩咐明月姑姑,“沒事少出宮門,看著些兩個小主子。”


    這道理明月姑姑自然知道,“皇貴妃娘娘且放心,等娘娘出了宮,奴婢不會讓兩位小主子離開奴婢的視線的。”


    其實秦柳瑟也隻是因著舍不得而說這話,明月姑姑什麽性子她自然清楚,而且,這不還有永嘉帝派的暗衛看著嗎。


    與永嘉帝鬧別扭歸鬧別扭,信任還是在的,所謂虎毒不食子,何況永嘉帝待自己的孩子,半點不毒。


    用了早膳,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時辰便已經到了,秦柳瑟隨著青青子衿,一同前去與出宮的人馬匯合。


    ——


    當一眾人馬的馬車在十月底的寒風中駛出宮門時,永嘉帝與嚴守禦正從禦書房裏走出來。


    禦書房的基台高,倆人走到白玉欄杆邊,便能看到太皇太後出宮的人馬逐漸遠去。


    嚴守禦望著那車隊一眼,不由開口道,“聽聞太皇太後今年冬天要去鴛鴦泉過冬,怎的去了這麽遠,近處不是有溫泉山莊嗎?”


    永嘉帝望著那最後一輛馬車,淡淡道,“鴛鴦泉妥帖些。”


    馬車駛出宮門時,秦柳瑟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靈地打起簾子,瞅了後頭的皇城一眼。


    隻遙遙地望見禦書房那邊的白玉欄杆邊上,站著兩個高大的身影。


    但離得遠,也看不清晰,不知是皇家禁衛軍,亦或是永嘉帝。


    不過這都不要緊,總歸離得這麽遠,誰也看不清誰。


    而因為看不清,撩起簾子的手就一直沒放下,而是定定的望著禦書房上那兩個人。


    人影越來越小,直到隻剩下一個黑點,秦柳瑟這才放下簾子,轉迴車內。


    ——


    車輪滾滾走了一日,總算到了鴛鴦泉。


    鴛鴦泉不愧是皇家行宮,建製要比溫泉山莊豪華多了,青磚綠瓦,紅梁雕琢,坐落在山腳,還真如尚宮所說,這兒不在山上,冬日裏不會像溫泉山莊上頭那麽冷。


    如此一堆人馬到了鴛鴦泉,因著早就有侍女公公先來收拾,是以他們到了,直接便可以入住。


    這裏雖是皇宮別院,但因為依著山,又有泉眼,是以行宮旁不遠處便蓄了一塊地養著野味雞鴨,熱湯流下來的低處,借著熱氣種著菜,不多,但能保證主子飲食方麵吃的鮮,也可以自給自足。


    說來也是巧了,太皇太後到了這鴛鴦泉的第三日,便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整個鴛鴦泉立時被白雪覆蓋,披上了一層白蒙蒙的外裳一般。


    而這鴛鴦泉的泉眼,比溫泉山莊還要足,靠近泉眼處,地上都冒著熱氣。


    是以,太皇太後住在行宮裏頭,手腳暖和,身子活絡,胃口狀態也格外好。


    鴛鴦泉並不算大,圍著兩個泉眼建設,比上迴永嘉帝帶秦柳瑟去小住的溫泉山莊要小一些。


    頭兩日,到了這兒,秦柳瑟便在這別院裏頭轉悠,好奇的看著這兒的一草一木。


    但這兒終究小了些,除了泉湯也沒有什麽別樣之處,也不似那溫泉山莊坐落在高處,還能望遠賞山色。


    住了幾日,來來迴迴走了幾遍,也便無處可去了。


    秦柳瑟閑不下來,為了打發時間,便開始自己給自己找事做,想來想去,去了灶房,想親自露一手,給太皇太後做膳食。


    冬至裏是最適合滋補身子的,秦柳瑟鑽進灶房裏頭,看了眼灶房裏頭的食材,心裏便有了底。


    老人家吃的不多,秦柳瑟做了一個板栗大棗蘑菇雞肉湯,又做了個山藥鵪鶉蛋口蘑木耳燉四鮮和紅棗小米粥。


    太皇太後怕冷,牙口又不好,秦柳瑟將那雞湯燉的入口即化,燉四鮮也是易嚼又香,這晚膳端到太皇太後行宮裏頭,老人家嘴角都咧開了。


    不過,秦柳瑟同伺候的老姑姑端著東西進來時,驚訝的不是太皇太後對自己的讚賞,而是因為看見了坐在太皇太後旁邊的永嘉帝。


    永嘉帝出宮一向是便裝出行,今日來此,穿了一襲藏藍色暗雲紋織金袍子,頭戴白玉冠,外頭披著一件玄色鑲金披風,沒穿龍袍,倒是顯出一派世家公子矜貴低調的氣派來。


    老人家消食慢,所以這晚膳,是太陽遠遠還沒下山前就已經做好,好叫太皇太後吃了,夜裏睡前不覺得撐著。


    而永嘉帝居然這時候出現在這兒,秦柳瑟心裏頭突突突的跳,說不驚訝那都是假的,也不知他來此有何事兒。


    但再驚訝,也得給永嘉帝請安。


    “請皇上安。”秦柳瑟愣神完,迴過神來,便趕緊從門檻處踱步進內請安。


    永嘉帝聲音無波無瀾地說了聲“起”。


    秦柳瑟鬆了口氣,走到太皇太後的右手邊坐下,賢惠地伺候著給老人家添飯夾菜。今日掌勺確實有做戲的成分,是以自然得做全套了。


    太皇太後卻是在心裏頭搖搖頭,顯然這兩口還沒和好。


    若是和好了,看到永嘉帝出現在這兒,秦柳瑟自然會多問一句他為何這麽突然來此。


    可秦柳瑟隻問了安,沒有喜隻有驚,什麽也沒問,顯見的兩人這還沒和好呢。


    說不得薑還是老的辣,一句話,就被太皇太後給看出異樣來了。


    這下,三個菜,變成了三個人的晚膳,幸好這別院的灶房裏一直備著白米飯,才叫永嘉帝來了,也不至於餓肚子。


    太皇太後胃口好,這小米粥,一下子都就著菜色吃了兩碗,那雞湯裏的板栗,也幾乎都進了她的肚子。


    吃完了還對秦柳瑟道,“你這丫頭,手藝倒是極好。迴京城前,可得再給哀家多做幾頓。”


    秦柳瑟臉蛋微微有些紅,不知太皇太後怎的忽然就提起自己迴京的事了……難道是因為永嘉帝來了?


    但永嘉帝可沒有通知她要迴京的,她才不認,隻點頭,又笑而不語。


    永嘉帝既然來了,秦柳瑟自然得給他們祖孫二人留一點說話的空間。


    用了晚膳,迴到正間坐著吃了盞茶,便自行退下,去自己的屋裏先行洗漱了。


    秦柳瑟和太皇太後的行宮,各有一個湯池,便是這鴛鴦泉的兩個龍鳳泉眼。


    迴了屋裏,由著青青子衿伺候著,去裏屋泡湯。


    這湯池的水,是直接由外頭的泉眼引入的,是以這湯池砌得極大,由白玉石砌成,呈一個圓月盤的形狀。


    秦柳瑟除了衣裳,下了池裏,便如同魚兒得了水,自由自在的。


    湯池裏用的是活水,時刻都在潺潺流動,也不用擔心這池水不幹淨。


    在裏頭遊了兩圈,剛才在灶房裏沾染的煙火氣,傾刻便沒了。


    遊過幾迴,秦柳瑟便迴了池邊,將手搭在池子邊上,擰了棉帕子,搭在臉上敷著消除疲勞。


    等熱氣散的差不多了,便揭下來重新擰了再敷。


    結果一取下來,便看到了赫然坐在自己邊上的永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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