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鈺心中哪裏就不苦不澀,可正如他說的,他成全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誰讓他就想事事順著她意了。


    「所以,我確實是馮家的人?」淩景麒肩膀突然垮了下來。


    他一點也不覺得歡喜。


    沈滄鈺從思緒中迴神,淡然道:「是。」


    「你又是如何得知。」


    沈滄鈺卻隻是笑笑,不再說話。良久,少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迴去馮家,淩家是不是會得到右相的扶持,是不是能再多些喘息的時間。」


    「這些就看你到做什麽程度了。」


    「我明白了。」


    淩景麒這一刻心情突然出其的平靜,沒了初聞身世的彷徨震驚,沒了清楚身份轉變後那一絲竊喜,有的隻是平靜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澀。


    他比不過璟王,真的比不過,不怪小姑娘為他病一場。


    「璟親王,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要多久,要多久你覺得能將她護在你的羽翼之下。」


    沈滄鈺聞言,目光意味深長,卻仍直言不諱如實迴答:「快則三年。」


    三年,小姑娘將將好及笄之年,他是做了打算。也就是說,自己的機會也隻有這三年間了。


    淩景麒心裏頭很明白,如今挽夏與璟王間的輩分,中間又橫了個皇帝,璟王想要無顧忌娶她,讓淩家安然就隻有一條路走。或許璟王也早有那樣的野心,並不是獨為了小姑娘,可這個時間點……璟王也是在孤擲一注。


    「她前些日子很傷心,還因此病了一場。」淩景麒轉身離開前,輕輕說了一句。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告知,可他還是說了。


    也許是璟王那句‘隻是在成全我自己’觸動了他,震撼了他。


    這樣的感情,激烈而又溫柔,他似乎能感同身受。他想,璟王能做的,他也能做到的……他也曾許過誓言,要報答繼父母,要盡自己一切努力護好那溫暖著他的心的小姑娘。


    驚惶間離府,淩景麒迴到家中見著焦急擔憂的繼父母十分愧疚,咚一聲跪在兩人跟前為失態請罪。


    蘇氏顯然是哭過,日光照得她膚色分明,便是重新上過妝眼角的紅色也躲不過人。淩景麒看著心中更加愧疚。


    馮家主仆二人見他迴來,又是歡喜,卻不敢再向先前那樣圍上前,頗為無措立在邊上。一副想親近又不敢的樣子。


    被繼父扶起,淩景麒倒是先朝兩人說了話:「可否請二位先迴避。」


    十七歲的少年,身材頎長,立在堂中神色淡然疏離。馮之蘊被他漠然的態度鬧得心間不安,卻也知他是有話要與淩昊夫妻人說,認親一事能成與否全看這最後了。


    「堂……麒少爺。」馮之蘊輕喚他一聲,「我族叔雖年事已大,可他一頭黑發卻是在中年便白了大半。」他未了還歎口氣,領了馮管事跟著侍衛暫避到另一間,希望這一句能打動這漠然的少年。


    侍衛將槅扇也關上,淩景麒複又跪倒在夫妻麵前。聲音哽咽,神色卻很冷靜:「兒子不孝,以後不能再在你們跟前盡孝。」


    蘇氏的淚又再度湧了出來,淩昊垂眸看他,唇角冷硬。


    淩景麒磕了三個頭後又道:「兒子無能,唯有以此捷徑報養恩,雖有違孝義,也有另攀高枝貪圖富貴之嫌。兒子也知賭咒發誓不過上下嘴唇相碰,不能叫人信服,隻願以行動證明,兒子至死都會與淩家共同進退。」


    少年話畢,已再深深叩首,肩膀在抖動。


    「傻子……」蘇氏用帕子捂著嘴,清淚兩行低低歎一聲。


    淩昊神色嚴峻,一拍桌子:「誰你做這些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事!你讀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既然去得馮家,事事便要以馮家家業為重!」


    「父親教導,兒子本該聽,隻有此事兒子不能聽。還請父親息怒。」


    「你滾!以後我淩家與你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淩昊再拍桌子,滿臉煞氣,淩景麒抬起頭來全然不懼:「父親心中如何想,兒子明白得很,不過是想著淩家境地能保一個是一個,才會這樣惡聲惡氣讓兒子滾。」


    被一慣恭順的繼子頂了迴來,淩昊怔了怔,旋即卻又大笑,笑到最後雙目發赤。這就是他養的兒子啊……


    見此淩景麒心中稍定一些,紅著眼再請求:「兒子再有一事還望父親母親恩準,可否將兒子歸了馮家之事暫且瞞著,雖然沒有不透風的牆,但能讓弟弟妹妹晚一日知道就晚一日吧。」


    「這是為何?」蘇氏心中更添戚戚。


    「不願弟弟妹妹傷心罷了,隻與他們說兒子是進京讀書赴考,等哪日兒子迴來再親口與他們講明白。」


    小姑娘前些日才為情傷病一場,雖他不敢自負小姑娘為他離去會傷心多少,可他一絲也不願看到她傷心。等他離家久了,小姑娘漸長,自然情份也就會淡了,到時他再說了真相她興許就欣然接受。


    淩昊歎了口氣,「你也不怕他們因此惱了你。」


    淩景麒心間苦澀,迴道:「時間長了,各自大了,應該就不至於了。」


    「我知道了,可我還是那句話,淩家不必你打點,你隻安心呆在右相身邊考功名走仕途。萬莫強出頭。」


    麵對繼父語重深長的勸說,淩景麒抿著嘴不應聲,看得淩昊無奈至極。可想想以後繼子有了牽絆,京中關係又是那樣盤根錯節,自然行事就會三思,他也不再多說隻扶了人起來。


    馮家主仆再被請了過來,淩景麒朝馮之蘊揖一禮,淡淡地喊了聲堂叔。馮之蘊激動得連連應聲,一顆心終於落到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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