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淇淋店裏,格蕾為自己電了一球摩卡咖啡冰淇淋,為尼凱點的則次是兩球香草冰 淇淋,上麵還澆有巧克力糖漿。她一直出神地想心事,因此當尼凱突然靠過來,飛快 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時,她被嚇得一時不知如何好?她眨眨眼望向他,見他一臉滿足 的表情吃著冰淇淋,格蕾不禁噗嗤一笑。


    「被埋藏而不為人知的寶藏。」格蕾突如其來地說。


    「嗯?」尼凱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冰淇淋上麵。


    「為了向我證明你確實是來自過去,你必需找出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也就是書上未 曾提過的事。」「比方說,席夫人幼子的父親是誰?」他頑皮地說道。


    格蕾清清喉嚨。「我才不管席夫人幼子的父親是誰?」他大笑不已。「不為人知的寶藏……」他一邊吃冰淇淋,一邊說道:「經過四百二十 四年後,依然還存在的寶藏!」格蕾望著他。「我隻不過是這麽說說罷了。」她打開筆記本。「聽聽我找到的數據。


    」她再抬起頭時,尼凱正皺著眉。「建築可以使一個人的精神長存。幸好我的莊園目前 還剩下幾棟。」「精神長存?兒孫不正是使一個人精神長存的因素嗎?」「我沒有子女。」他說道。「我曾經有過一個兒子,但他卻在我大哥淹死後的一個星 期摔死了。」尼凱的語氣中隱隱地透露著他心頭的痛苦。


    「你有沒有出過天花?」「出過。」她這才鬆了一口氣,盡管她並不介意,但兩人共享一間浴室,凡事能小心一點總是好 的。


    「為什麽叫做『大眾參觀?』」尼凱問道。


    「通常指的是房子的主人無力負擔的維修費用,於是將之提供出來給一般大眾參觀。


    這些大都是一些相當具有可看性的名勝古跡,你隻要支付一點金額,便會有導遊帶你 參觀屋內的許多地方。如今,你的這一座莊園設備很不錯,有咖啡館、禮品店,以及 ……」尼凱突然坐直身子。「開放這座莊園,是不是叫貝爾伍德?」她查一下筆記本。「不錯!是叫貝爾伍德,就在巴斯的南部。」尼凱若有所思地問道。「如果馬匹的腳力夠快,我們七個小時之內就可抵達巴斯。」「搭火車的話,隻需費時兩個鍾頭,你想不想再看看你自己的莊園?」「我們是不是可以搭乘……」「火車?」「對!搭火車去見貝爾伍德?」格蕾看一眼手表。「沒問題,我們現在出發,還來得及在哪裏喝杯下午茶,然後再去 貝爾伍德。但是,你為什麽突然想到要去這個地方呢?」「也許機會並不大,但是,我說不定可以在那裏找到你所謂『不為人知的寶藏』。莊 園被老處女王沒收時,不知道我的家人可曾被允許清理產業,所以我說──也許有機 會。」「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麽呢?」沿途在火車上,以及後來在出租車上尼凱都像一個初生寶寶一般──對任何事物都感 到萬分的好奇,兩人匆匆用完中餐,搭車到貝爾伍德時,導遊已帶著參觀的人出發了 ,他兩因而有時間在花園裏稍作散步。


    「寶藏是埋在花園裏的嗎?」格蕾問道。


    「為著掩埋寶藏而破壞一座花園?」他的表情頗為震驚。


    「那個年代沒有銀行,你都把錢放在哪裏呢?」尼凱顯然沒有懂她的問題,她識趣地沒再提,她帶尼凱來到禮品店,他對紙筆等文具 頗感興趣,但卻很不喜歡明信片,格蕾倒猜不出為什麽。


    他望向貨架的一隻大型女用手提袋。「妳會需要這個的。」他笑著說道,然後湊在她 耳邊輕聲地補上一句。「用來裝寶藏。」她因而買下手提袋以及手電筒,但是,她想看架上的明信片時,尼凱卻身表不允,在 店裏停留的期間,她數度欲走近展示明信片的貨架,每一迴都被尼凱硬生生地拉開。


    兩人加入下一梯次的參觀隊伍,尼凱對導遊小姐的每一句話都想反駁,他不明白現代 人對中古世紀的生活誤解如此之多,格蕾唯恐他當眾鬧事,隻得耐著性子慢慢地轉移 他的注意力。


    隊伍來到宅院的其中一個房間,尼凱隨即打開一道隱藏在櫥櫃門的密道,刺耳的警報 立刻震天價響,格蕾忙用力關上門,並向導遊露出一抹帶著歉意的微笑。


    「別亂來嘛!」格蕾壓低聲聲說道。「你若不想繼續參觀,我們隨時可以走。」他沒有說話,兩人繼續跟在隊伍後麵進出一個又一個的房間,尼凱始終未改臉上那股 鄙夷的神情。


    「現在,我們到了這座古堡最有名的一個房間。」導遊說道,她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 笑的神情,令人一望即知接下來的故事是非常有趣。


    尼凱高出格蕾許多,因而輕易地看見被眾人擋住的一切景像。


    「我們走吧!」他硬幫幫地說道,然而他如此怪異的反應,使得格蕾更加好奇地想知 道這屋裏究竟有何古怪。


    導遊繼續開口說道。「這是戴尼凱伯爵生前的臥室,以現代語言來說,他是一名浪蕩 子。各位可從畫像中看出來,這位伯爵生的風流倜儻。」一聽這話,格蕾悄悄擠過人群來到前麵。在壁爐的上方,掛著一幅戴尼凱伯爵的油畫 ,畫像上的他,衣著打扮和初見他時一模一樣。


    導遊笑著說,「根據傳說,隻要被他看上的女性,沒有一個能抵抗他的魅力。甚至他 的對手都擔心,萬一讓他有入宮覲見的機會,隻怕女王陛下都會為他傾倒。」格蕾感覺到尼凱抓上她肩頭。「我現在帶妳去找寶藏。」她以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噤聲。


    「一五六○年時,」導遊說。「曾發生一樁涉及席艾貝夫人的醜聞案,在當時可是相 當轟動。」「我想走了。」尼凱在她耳邊以加強的語調說道。


    格蕾卻揮揮手,壓根兒不理他。


    導遊說道。「當時傳言,席夫人第四個兒子的父親便是尼凱伯爵,伯爵比席夫人年輕 幾歲,根據傳說…」導遊忽人神秘兮溪地壓低嗓門。「……那個孩子便是在『那張』 桌子上受孕而成的。」眾人在頻頻驚唿的同時,均將目光投向牆邊那一張巨大的橡木桌上。


    「而且。」導遊說。「尼凱伯爵──」此時,屋的後方突然傳來斷斷續續的警報聲,很有規律地時有時無,令導遊根本沒法 再繼續講下去。


    「請不要胡鬧!」導遊小姐勉強壓抑著怒火說道。


    但是,警報聲卻未停下來。


    她用不著轉身便已知是誰在那開開關關那扇密門──也知道他為什麽要那樣做,她舉 步朝人群外走去。


    「我必須請你離開。」導遊以嚴峻的口吻說道。「你們可以沿著剛才進來的路走出去 。」格蕾拖著尼凱離開那扇密門,經過兩個房間後才停下腳步。


    「幾百年下來,人們記得竟隻有這麽一件小事。」尼凱忿忿地說道。


    格蕾以頗感興趣的眼光注視著他,「那是真的嗎?我是指有關席夫人,以及那張桌子 的事。」他皺起眉瞪著她。「不是真的,在那張桌子上從未發生過那種事情。」他說完便轉身 離開,格蕾心頭莫名奇妙地感到好輕鬆。「我已將真的桌子送給了艾貝。」他腳步未 停,但卻迴過頭來補上這麽一句。


    格蕾聞言倒抽一口冷氣,她愣了五秒鍾才急急忙忙地跟上前。「你居然和她」格蕾才 開口便說不下去了,因為,尼凱忽然停下腳步瞪著她,盡管他並沒有生氣的現象,但 他瞪人的模樣,的確能使人相信他是伯爵。


    「我們來看看那些笨家夥是否破壞了我的櫥櫃。」他一麵說,一麵轉身繼續向前走。


    格蕾幾乎用小跑步才能追上他。「你不能進去。」她緊張地說道而眼盯著門上那張「 非請莫入」的標示牌。


    但是,尼凱依舊不理會她,徑自伸手打開門,她屏住唿吸,等待隨時會響起的警報聲 ,奇怪的是,開門橫四周卻一點聲音也沒有。格蕾因而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走進房 內。


    裏麵隻有一大堆箱子,從地上一直堆放到天花板,尼凱未曾停下腳步,格蕾隻得跟著 他往裏走,一路上,她得以看出整修與未整修的差別所在,這棟宅院未開放給大眾參 觀的部分,處處流露出殘敗的痕跡。


    兩人到了一間不算大的房內,格蕾佇立在門前,尼凱則以難過的神情打量四周,「此地原本是我哥哥的房間,兩個星期前,我還在這裏呢!」他輕聲地說道,然後一 聳肩似欲藉此抖落對過去的緬懷與感傷,接著,他走到牆邊伸手一推壁上的木板,結 果什麽也沒發生。


    「一定是鎖生鏽了。」尼凱說,「要不就是已被人封死。」忽然,他似乎變的好激動,握取雙拳用力地搥打著那片牆壁,格蕾奔上前,心中完全 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好,她將尼凱擁入懷裏,輕輕摸著他的頭發。「噓……噓…… 」她像是哄小孩子似地輕聲說道。


    他緊抱著她,格蕾差點無法唿吸。「我好希望人們能記住我的建樹及成就。」他在格 蕾的頸窩處說道,聲音已近哽咽。「我召來僧侶,命他們謄數百本書籍,我著手興建 沙維克堡,我……」「噓……」格蕾摟緊他寬闊的雙肩。


    他突然推開格蕾轉過身去,她看見他拭去臉上的淚痕。


    「他們卻隻記得我和艾貝在桌上的那幾分鍾。」尼凱以憤慨地口吻說道。轉過身來時 ,他的神情相當嚴峻,「如果我還活著…」他說道。「如果當時我還活著,我會改變 這一切,因此,我必須找出來家母有何發現,她深信這項發現可以助我洗刷冤屈,讓 我免於一死,我必須迴去。」「我們會找到的。」她柔聲地迴應道。「隻要數據還在,我們就一定能找到它,找到 之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迴得去。」他雖仍皺著眉,但笑意已開始隱隱浮現。「妳不認為我是在撒謊?」「大概不會吧!」格蕾的目光自他臉上轉開。「你看──」她伸手去摸方才用力搥打 的牆壁,隻見一善小門露出約莫吋餘的縫隙。


    尼凱連忙拉開小門。「家父將這道密門告訴我哥哥。奇克──我哥哥的小名──再將 它告訴我,一星期後,他意外身亡,我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她看著他將手伸進門內拉出一卷已發黃的紙包。


    尼凱的神情十分凝重。「幾天前,我將它藏在這裏。」格蕾接過紙包,輕輕地卷開一部分,但都看不懂上麵所寫的字。


    「哈!妳要找的寶藏在。」尼凱的手自小洞伸出,遞給她一隻乳黃色的小盒子,上麵 刻著精美的人與獸的圖案。


    「這是象牙嗎?」她驚喜萬分地說道。「它好美喔!的確稱得上是一項寶藏。」尼凱大笑起來。「真正的寶貝是它裏麵的東西。不過,等等。」他見她準備掀開盒蓋 ,於是連忙說道:「我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他拿過小盒,打開手提袋,將盒子塞進 袋裏。


    「你要我等到你吃飽之後才能看盒子裏東西?」格蕾以不敢置信的口吻問道。


    尼凱得意地笑道:「雖然已曆經四百餘年,女人的天性仍舊沒變嘛!」她白他一眼。「別太得意──你可還記得,迴程的火車票在我手上呢!」他的神情於瞬間變得好溫柔,那凝眸望著她的模樣,令她的心跳頓時加速很多,他朝 前跨出一步,格蕾機械似地後退一步。


    「妳聽見他們所說的話,」他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說道。「沒有一位女性能夠抗 拒得了我。」格蕾的背已頂到牆壁,她再也無路可退。尼凱依然以一對足以醉死人的眼眸望著她, 格蕾的心跳很快,他托起她的下巴,格蕾心想,莫非他要吻?她半是憤怒,半是期待 地閉上雙眼。


    「我要迷得妳將我帶迴旅館為止。」一聽他說話的口氣,格蕾便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她猛地張開眼並挺直身軀,尼凱卻隻 是笑咪咪地捏一下她的下巴──就像是父親對待女兒一般。


    「隻可惜呀!現代女性和我們那個時代的可是大不相同囉!」他一邊說,一邊關上小 門。「如今所講究的是女……女……」「女權。」她替他說道,心裏想的卻是躺在桌子上的艾貝夫人。


    他望著格蕾。「我恐怕沒有辦法迷倒像妳這樣的一位女性,妳不是說過,妳愛的是… …?」「洛柏,不錯!我愛他,說不定,他得知我拾獲手煉的事後,會迴頭來找我呢!」「噢!」尼凱舉步朝門口走去。


    「那是什麽意思?」「沒有啊!」她攔下不讓他出門。「你最好把話說清楚。」「這個洛柏,他會為著珠寶迴來,而不是為著他愛的女人?」「他當然會因為我而迴來!」格蕾怒不可遏地說道。「你少種眼光看我!洛柏是好人 ,最起碼,他會因為在手術台的成就而為人所記憶,不像有些人──」尼凱臉上的表 情令她識趣地閉上眼。


    他推開格蕾,大步地朝外走去。


    「尼凱,對不起。」格蕾跑著跟上去。「我不是有心的,我隻是一時氣憤罷了,人們 因為你和艾貝的事而記得你,那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我們的錯,求求你嘛,尼凱。」 格蕾停下腳步,心裏想道,難不成他也要棄她而去?


    格蕾垂頭喪氣的站在那裏,完全沒有聽見他走迴來的腳步聲,尼凱溫柔地摟著她的雙 肩,「這裏有賣冰淇淋嗎?」一聽這話,格蕾忍不住噗嗤一笑。尼凱托起她的下巴,輕輕抹去她臉頰上的一滴淚水 。「莫非妳又被洋蔥熏到了?」她搖搖頭,不敢在此刻放任自己的聲音開口講話。


    「既然不是,那就來吧!」他說。「如果我記得不錯,象牙盒裏有一顆和我拇指一般 大的珍珠。」「真的?」她幾乎忘了象牙盒這件事。「還有呢?」「先喝茶再說。」尼凱說道。「我要喝茶、吃小圓餅及其冰淇淋,然後才讓妳看盒子 裏的東西。」他倆在咖啡館的後花園席地而坐,她為他斟滿一杯奶茶,然後問道:「現在可以了嗎 ?」他微微一笑。「好。」格蕾取出象牙盒,屏住唿吸輕輕打開盒蓋,第一層放的是兩枚燦爛無比的戒指,尼凱 將他們拿出來戴在手上,象牙盒的底層是一個絲布絨,她小心地撥開它,隻見裏麵是 一隻橢圓形的胸針,其上鑲滿針珠及鑽石,胸針下方有個墜子,那一顆確實如尼凱的 大拇指一般大小。


    「好美唷!」格蕾低聲說道。


    「它是妳的!」「喔!不!」尼凱笑著說:「這是女人的東西,妳留著吧!」「不行!這太貴重了!而且它富有曆史價值,應該送進博物館中保存才對。」他不由分說地將胸針拿過去,然後替她別在襯衫上。


    格蕾取出化妝鏡打量那枚胸針,她同時也看見自己的臉。「我得去洗手間補個妝。」 她急忙起身,尼凱大笑不已。


    自洗手間走迴來的途中,她順道在禮品店停一下。她過了幾分鍾才明白為什麽尼凱不 願她在明信片前佇足,原來,貨架層上所陳售的,便是以艾貝夫人為主題的明信片, 她買了一張,順便向店員打聽一件事。


    「尼凱伯爵死後,他的母親遭遇如何?」店員兩眼一亮。「妳是說瑪芝夫人?噢!她可真是一位貴夫人,我想想看……她好像 又再嫁了,她丈夫的姓名是……噢!對了,他姓韓,她嫁給了韓理查德爵爺。」「她是否留下任何文件呢?」「我不清楚!」「所有與戴家有關的文獻都在葛斯霍克。」門邊傳來這句迴答,原來是方才那位女導 遊。


    「葛斯霍克在哪裏?」格蕾有點不好意思地向她問道。


    「就在沙維克堡附近。」向她倆道謝後,格蕾幾乎是用跑的迴到花園裏,尼凱正舒服地躺在野餐布上吃著小圓 餅。


    「你母親嫁給了理查德……呃!韓理查德。」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所有的文獻都在 ……」她居然想不起來那個地名。


    「葛斯霍克?」「對!就是那裏,離沙維克很近。」尼凱別開臉。「我母親嫁給韓理查德?」她愣愣望著他的背影,猜不透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麽,見到他兩肩聳動時,她伸手按 住他的肩上。「尼凱,這並不是你的錯,你已經死了,她的事你根本幫不上。」可是──尼凱轉過身來,他──居然在笑!


    「我早該想到她一定會設法脫險。」他說道。「韓理查德。」他笑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在笑什麽呀?」「韓理茶這個又老、又禿的笨家夥,不過呢,他很有錢,嗯!他真的很有錢。」他微 笑道。「很好!至少她沒落得一窮三白。」格蕾聞言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尼凱替她斟上一杯茶,她伸手去接時,他拿起方才 所買的東西準備打開。


    「別─…」她忙製止他,但已來不及。


    「他們難道沒有賣以那張桌子為主題的明信片?」他以捉狹的口吻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麽?」格蕾說道。


    尼凱格了一會兒說道:「我們今晚住在這裏如何?明天我打算上街買一些衣服,以便 我去沙維克時不至於顯得太寒酸。」當天下午,他倆乘出租車來到巴斯,住進一家相當不錯的旅館,安頓妥當後,兩人漫 步在巴斯的街道上,欣賞兩旁商店櫥窗中漂亮的陳設,格蕾一時興起,帶尼凱看一場 名外「窗外有藍天」的電影,她買了一堆吃的、喝的,包括熱狗、爆米花、可口可樂 、以及花生巧克力棒,尼凱看完電影出來,對故事情節根本沒有一點印象,因為他一 直忙著在吃東西問問題,格蕾非常有耐性地向他解釋電影的由來,以及它的製作過程 。


    次晨醒來,格蕾心頭感覺頗為欣慰,因為尼凱一夜好睡,沒有再作惡夢。兩人梳洗完 畢,一起上街買衣服。尼凱雖非現代人,但聰明的他,隻不過看了一些服裝雜誌,卻 已有極高的鑒賞能力及品味,在購買衣物時,格蕾除了付帳以外,其餘的事一律不插 手──甚至為她自己買服飾時也不例外。


    購物完畢,時間已是下午三點鍾,尼凱堅持要搭出租車迴去,她隻得依他,這是尼凱 第一次見識到現代的高速公路,因而又向格蕾提出一連串問題。幸好,一會兒之後, 他便專注於新買的掌上型電動玩具,格蕾這才得稍微獲得喘口氣的機會。


    迴到他倆原來住的那家小旅館,格蕾正付車資時,店東太太自台階飛奔而來。


    「小姐,他來了已有整整的一天。」畢太太緊張兮兮地說道。「他一大早來的,到現 在都還沒有走。他脾氣好大唷,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唉!我還以為妳和戴先生是夫妻 呢!」隻覺心頭一沉。「你說的是誰呀?」她輕聲問道。


    「韋洛柏。」畢太太迴答說。


    「他一個人來的?」「另外還有一位年輕的小解。」格蕾沉住氣,忍著漸漸開始的胃疼,付清了車錢,舉步拾階而上,尼凱正在指揮計程 車司機將行李搬下車,他看見她的臉色時,立即停了下來,格蕾走向客廳,洛柏和葛 莉正在等著她。


    「妳總算迴來了。」見到格蕾進來,洛柏說道:「我們足足等了一整天,東西在哪?


    」「什麽東西在哪?」難道洛柏一點也不曾想過她?


    「就是被妳偷走的那條手煉!」葛莉說道,「妳將我推倒在地,為的就是要偷我的手 煉。」「我沒有。」格蕾急忙辯解道,「妳自己摔跤──」洛柏環住格蕾的肩,不讓她再說下去。「我們不是來吵架的,葛莉和我都想妳。」他 輕輕一笑。「妳真該瞧瞧我們可憐的模樣,葛莉和我對地圖毫無辦法,頻頻迷路不說 ,甚至連旅館都找不到,有妳在就好。」格蕾真是哭笑不得,洛柏需要她,隻是為著有人替他認路、訂旅館、點菜。


    洛柏輕吻一下她的臉頰。「我知道妳並沒有偷那條手煉,而是幸虧妳找到了它。」葛莉開口欲言,洛柏即嚴厲地看她一眼要她閉嘴,這情形看在葛蕾眼裏真是受用極了 ,也許,他以後將強迫葛莉對她尊敬一點,也許──「葛蕾,求求妳,」洛柏輕咬她的耳垂。「求求妳迴到我們的身邊來,妳和葛莉可以 輪流坐前座,這樣很公平,對不對?」格蕾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對?洛柏需要她……「嗯!女士。」尼凱大步走進室內。「妳莫非打算要食言而肥?」洛柏一聽這話,立即自格蕾身邊跳開。格蕾感覺得出來,在這一瞬間,洛柏渾身上下 已充滿了對尼凱的恨意。


    「這人是誰?」洛柏氣勢兄兇地問道。


    「女士。」尼凱說。「怎麽樣呀?」格蕾真想立刻跑開,再也不要見到這兩個人。


    「他究竟是誰?」洛柏追問道。「莫非妳才離開我幾天便勾搭上了別的男人?」「離開你?」格蕾反問道:「是你丟下我不管,而且還拿走了我的皮包,你不關心我 身上有沒有錢、沒有信用卡,或是──」洛柏不耐煩地一揮手。「那純粹是一場誤會,葛莉替妳揀起皮包,她是想幫妳呀!她 並不知道妳決定要留在這裏,不跟我們繼續旅行,對不對?甜心?」「幫我?」格蕾隻差沒有氣暈過去,「我決定留在這裏?」「格蕾!」洛柏說道。「這是我們彼此間的私事,妳難道非要在陌生人麵前討論嗎?


    你的行李就在車上,我們走吧!」他拉起格蕾的手舉步準備向外走去,尼凱像一堵牆似的站在進門處,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妳要離開我?」他以略有慍 意的語氣問道。「這個人一心貪圖妳所能提供他的服飾,而妳卻要跟他走?」「我……我……」格蕾茫然不知所從。


    尼凱因而替她做成決定。「這位女士受雇於我。」他說道。「在任務圓滿完成前,她 必需要跟我在一起。」他伸手抓住洛柏的肩將後者向外推。


    「拿開你的手!」洛柏咆哮著。「小心我報警,葛莉,打電話到警察局,格蕾,妳若 是不立刻跟我走,這一輩子都別想我會向妳求婚,妳將永遠──」洛柏的話還沒說完,尼凱便用力關上門,把洛柏連人帶聲音阻隔在門外。


    格蕾跌坐在椅子上,無力低下頭。


    尼凱迴來時,看一眼葛莉後隨即說道:「出去!」葛莉沒命似地奔了出去。


    尼凱走到窗前向外看。「他們已經走了,妳的箱子被留在地上,總算擺脫了這兩個人 。」格蕾仍是低著頭,心情難過到了極點。「我究竟哪裏不對勁!」她低聲說道,並將臉 埋在手掌中。


    尼凱在她麵前蹲下,輕輕板開她的手。「我好累,我們上樓去,妳念書給我聽。」上樓之後,尼凱卻叫她躺在床上,然後開始輕聲地唱起歌來,格蕾便在他柔柔的歌聲 中沉沉睡去。


    望著熟睡中的她,尼凱心頭有說不出的疼惜,他多模希望能將她擁進懷中、為她擋去 這世間的一切醜陋與不幸,尼凱好想抱著她、親吻她,好好地對待她,因為,她如此 需要被愛。


    愛!


    尼凱想起母親,她若見到此時此刻的格蕾,隻怕會說:「你看,她就是為了『愛』才 會受這麽多的苦。」戴瑪芝共有四任丈夫,但她卻一個也未曾愛過他們。


    不過,他凝視著她時,心頭有一種十分溫柔的感覺,是他從沒有經曆過的,尼凱輕輕 撫摸她的肩膀及手臂,和她在一起才不過三天,然而卻已經心甘情願為她做一切事情 ──隻求換得她開心的一笑。


    忽然,在貝爾伍德所經曆的那些事情,全都一幕幕地在他腦中重現,不!他不能留連 於自己對格蕾的情感中,他不能任戴氏家族蒙羞,不能讓戴家到他這一代便被斬草除 根。


    這一迴,他被召喚到現代,其背後一定有著某種原因,也許這是上蒼所賜給他的第二 次機會。尼凱的問題,其答案說不定便存在本世紀的某處,是誰恨他入骨,以致要置 他於死地?但死後?有誰能自其中得利?什麽人的本事如此高強,能令女王對他言聽 計從?


    尼凱得知自己被判死刑後,原本已采取認命的心態,誰知,母親卻來信聲稱已找到新 的證物,並表示不久之後真相便可大白,尼凱也將很快便能獲得自由。


    可惜,天不從人願,尼凱尚未來得及明白新的證據為何?便已「死了」─,至少,曆 史是這麽記載的,不過,母親為何不能在他死後仍出示那項所謂新的證據以洗刷他的 冤屈?


    他被召喚來到現代,上蒼並賜給他這麽一位善良的女子從旁協助他,尼凱轉身望向凱 蕾,臉上漸漸浮現笑意,他心裏有數,格蕾已然愛上了他,在他過去的生命中,一但 有女人愛上他,他便立即拂袖離去,尼凱喜歡的,是像艾貝這一類的女子──她們眼 中隻有珠寶及綾羅綢緞,他和艾貝非常清楚,彼此間存在的純粹隻有肉欲關係。


    但是,格蕾不同,尼凱告訴自己,不能讓格蕾愛他,否則,他離開這個時代之後,她 將會傷心欲,尼凱可不願迴到過去之後,心懷掛記這孤零零的她,他必需想個辦法讓 她不再愛他,尼凱需要藉由她的幫忙來認識這個世界,他因此不能任她離去,但是, 他也不願害格蕾一輩子活在痛苦裏。


    告訴她,自己早已愛上另一個女人,如何?這個女人是誰?艾貝?拜托!想到這個女 人,連他自己都會捧腹大笑,還是找一個格蕾沒聽過的人比較妥當,尼凱忽然臉色一 變,笑意於轉眼間消失不見。


    晴采?


    愛上自己的妻子?


    幾個星期以來,他壓根沒想到過這個冷若冰霜的娘們,他因叛國罪被捕時,她即著手 尋覓新的夫婿,眼前倒是可以用她來當做擋箭牌,也許,他可以告訴格蕾,自己深愛 妻子,因此非迴去不可。


    就這麽決定,現在就剩下找個適當的時間、地點,把這些告訴格蕾。


    打定主意後,尼凱心裏反而更加不舒服,他悄悄地走出房間,想著要去古幣交易店出 售幾枚硬幣,明天,他們將要前往沙維克找出他心中問題的答案。


    格蕾醒來時,尼凱笑瞇瞇地告訴她,他隻不過賣出幾枚硬幣,但卻換迴好大一筆現代 的錢。兩人歡險喜地到一家印度館子共進晚餐,剛開始,尼凱還興高采烈地和她大談 十六世紀和現代生活上的異同,但是,愈到後來,尼凱便愈沉默,兩人步行迴到旅館 ,一路上都沒有交談,進房之後,他門有要求格蕾念書給他聽,甚至連晚安都沒說便 徑自上床入睡。


    將近午夜時分,格蕾被尼凱的呻吟所驚醒,她微微一笑,心知他又作惡夢。


    曙光乍現,尼凱睜開雙眼,發現格蕾睡在自己懷中,兩人的身軀相互吻合,彷佛都是 由同一塊黏土所塑造而成,他將臉埋在她的秀發間,深深沉醉在那一縷縷的幽香之中 ,雙手不由自主地撫摸著她的郊軀,這一輩子,他從未感到過自己會有如此強烈需要 與饑渴。


    「請賜給我力量,」他默默地向上蒼祈禱。「讓我有勇氣去做我非做不可的事。同時 ,也請原諒我。」他吻著格蕾的發絲以及她的粉頰,用舌尖輕輕滑過她細嫩的肌膚,一手覆上她的前胸 ,尼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快。


    格蕾自迷迷糊糊中漸漸清醒過來,出於本能地湊上雙唇吻向他。


    「晴采。」尼凱在她耳邊輕聲唿喚道。


    格蕾微微一笑。「有人叫過我紅蘿卜」──她被尼凱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因為 我有滿頭紅發,但是,從沒有人叫過我『青菜』。」「晴采是……」他的吻自格蕾的咽喉處慢慢往下滑。「是我的妻子。」「嗯……」格蕾被他的吻與撫摸刺激的發出呻吟。


    忽然,她終於想起尼凱所說的話,猛地一把推開他,「妻子?」她問道。


    尼凱將她拉迴懷中。「現在別談她的事。」她再度將他推開。「你吻我的時候,嘴裏卻是她的名字,可見你很在乎她。」「我隻是一時疏忽罷了。」他試圖伸手來拉格蕾。


    她用力將他推向一邊,自顧自地跳下床。「你為什麽曾來沒提起過你有妻子的事?」 她氣唿唿地說道。


    尼凱坐起來。「沒有必要談她嘛!她的美貌、她的智慧以及我對她的愛,這些都是我 自己的事。」他隨手拿起格蕾放在床頭上的手表,「也許我們今天該去買這玩意兒。


    」「把表放下!」格蕾大吼道。「茲事體大,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對妳說清楚?」尼凱翻身下床穿上長褲。「女士,請問妳是誰?妳是公掘的女兒?


    令尊是伯爵?還是男爵?我貴為沙維克伯爵,妳隻不過是我的仆人,聽我使喚以換取 我供妳吃穿,如果服務令我滿意,或許還可以支領一些報酬,我沒有必要把私人的生 活告訴妳。」格蕾跌坐在床邊。「可是,你從未提起過已有妻妾的事。」她低聲說,「甚至連在話 中帶過的情形都未曾有過。」「她是我的心上人,我怎能在仆人麵前提起她的芳名,那豈不是有意褻瀆她!」「仆人?」格蕾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道。「你非常愛她?」尼凱以冷冷的語掉說。「就是因為她,我所以才迴去不可,我必須找出事實的真相, 然後迴到我心愛嬌妻的懷中。」「我不懂,」她以雙手掩麵。「是我將你召喚來的,你若心裏愛著別人,為何要應我 的召喚而來呢?」「因為你在我的墳前祈禱,也許,換作任何一個人做那樣的事──不論是男是女── 我都會來的,也許,上帝知道我需要一位侍從,而剛巧你需要一分工作,所以將們湊 合在一起,我並不知道原因究竟為何,但是,我卻知道自己非迴去不可。」「迴到你妻子的身邊?」「不錯!」「既然如此,對於這件事,你怎麽解釋?」「女士,你自己爬上我的床,我是個男人,當然有一般男人的弱點。」格蕾站起身來。「造成這樣的誤會,我實在感到很抱歉,我馬上整理離開這裏,好讓 你迴到戴夫人身邊共享美麗的人生。」他擋在浴室門前。「妳打算食言而肥?」「不錯!」她的嗓門愈來愈大。「妳既有美豔的嬌妻,又有肯在桌上與你纏綿的艾貝 ,你並不需要我。」尼凱向她走進了一步,以充滿誘惑的聲音說道。「妳若是因為方才的親熱被打斷而生 氣,我們可以再迴到床上去啊!」「無賴漢,你少作夢!」她兩眼噴出怒火。「你膽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就叫你吃不完 兜著走。」尼凱以手撐著自己的下巴以掩飾笑意。「我不明白妳為什麽發火,我對妳從未有任何 隱瞞,我說明自己的身份,坦承要有人幫助我查明出賣的人,我想找到必要的數據後 便迴到我的時代去,我從未騙過妳呀!」「對於這一切,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也許你應該另請高明,我既已找迴皮包及機票, 還是早點迴家去比較好。」「嗯!」他說道「原來妳是個膽小鬼。」「我不是,隻不過……」「隻不過,妳愛上了我。」尼凱無可奈何地歎口氣。「沒有一個女人例外,我不怪妳 。」「你不怪我?」她的自憐自艾瞬間為憤怒所取代。「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一點也不 了解現代的女性,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位都可以和你同住一個屋簷下而不受你蠱惑。因 為,我們不喜歡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哦?」他挑起一道眉。「而妳卻是唯一的例外?不到三天,妳便上了我的床。」「我隻不過是想幫你擺脫惡夢的糾纏,我是在照顧你,就像是母親對待孩子一樣。」尼凱咧嘴一笑。「照顧?如果妳願意,還可以照顧我多一點。」「這個話,你還是留著對尊夫人去說吧!麻煩你別擋路,好嗎?我得盡快梳洗更衣後 離開這裏。」他按住她的一臂,「因為我吻了妳,所以妳生氣了?」「我生你的氣是因為……」格蕾突然說不下去了,隻得將臉別開,她怎能說出自己的 心事呢?這個笑話鬧得還不夠大嗎?「我並沒有生你的氣。」格蕾開口說道。「我是 在發自己的脾氣。我原以為可以用你來取代洛柏,也許,在我的私心裏,我隻是希望 迴家時,受上戴著一枚結婚戒指,如果是那樣,也許便不會有人追問我為何洛柏一塊 出來,卻沒有一塊迴去。」格蕾抬頭望著他。「我不該有這種荒謬的想法,真是對不起,你還是找別人幫忙。」「我明白了,妳無法抗拒我,誠如那位導遊所言,沒有女人能夠抗拒我。」格蕾兩眼一翻,「我當然可以抗拒你,如今我既已知道你的背景及為人,我甚至可以 和住在一起而不被你所迷倒。」「妳辦不到的!」「我辦得到的,而且還可以證明給你善,我會幫你找出那些問題的答案就算要耗費幾 年的時間也無所謂,在這同時,我絕不會為你所誘惑。」她瞇起雙眼。「你若再做惡 夢,我將會用枕頭丟你。現在,可以讓我進浴室盥洗了嗎?」尼凱側跨一步,格蕾氣唿唿地用力摔上門。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格蕾,我寶貝的格蕾,妳也許有辦法抗拒我,但是,我如何能抗拒得了妳呢?朝汐相 處而不允許我碰妳?而且還是「好幾年」的時間?我鐵定會發瘋的。


    尼凱轉身,開始動手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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