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懷英知道深川,一個漁火薄田的邊陲小鎮,她幼年曾在父親的手記裏讀過。


    孔長宇常年奔走於大江南北,在孔懷英心裏,他父親是一個博學的人,腦子裏有許多有趣的故事,他一路上的見聞是值得傾盡一輩子的風景。母親有時會絮叨父親不著家,嘴硬心軟幫父親擔起了家中的壓力。


    在她印象中深川靠海,民風淳樸,女兒雖身在南方,卻從小被困在黃泥塘村,許是向往大海。可是深川離陽城很遠,車票就不是她們能負擔的。


    她不願打擊女兒,憐愛的撫上孩子的腦袋:“深川啊,那是個好地方,以後會有機會去的。”


    “不是以後,是現在。”她沒再猶豫,在腦中的那張車票上簽上目的地——深川。


    白光閃過,她們已身處熙熙攘攘的火車上,手中握著的是那兩張已經被打過孔的火車票。


    她看向身旁的孔懷英,試探的問道:“娘,我們這是去哪兒?”


    “深川,阿竹別怕,有娘在,放心睡吧。”她似乎並沒有之前那段記憶。


    母女倆擠在小小的角落,蘇竹靠著孔懷英打了個哈欠,閉上眼在心裏盤算。


    人生地不熟的倆人該如何紮根?蘇竹想了很多。


    現如今的國民經濟是國營經濟和集體經濟,還沒有發展個體經濟,所以70年代不能做個體戶,不能私人做生意,所以她們要先攢些本錢,準備趕上改革開放的東風。


    再有就是新的環境,孔懷英作為一個女人,要頂起門戶,這種綿軟的性格肯定會吃虧,得慢慢滲透,讓她改變。


    還有那不知何時會找來的劇情,她不關心劇情怎麽發展?男主如何跟她也沒多大幹係,要不是不能殺人,都想讓死爹成為現實。


    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人人都得等著他改變,守著等他迴頭,如果孔懷英一直是那個被他們劉家拿捏的村婦,劉明朗一輩子都不會把她放在眼裏,他真正對孔懷英開始感興趣,是因為她的身世。


    蘇竹認為暫時最要緊的是改變她娘,過好眼下的日子。


    小孩子的身體經不起折騰,席卷而來的困意將她吞噬,她迷迷糊糊的入睡……


    她是被餓醒的,火車晃悠悠的走了很久,窗外景色閃動,日光晃眼,耳邊是列車員的叫賣聲。


    “盒飯,好吃就便宜的盒飯……”


    蘇竹暗叫一聲不好,她竟然一覺睡到了中午,同時摸上自己骨瘦如柴的小手,“還是得多補補。”


    囊中羞澀,他們空蕩蕩的口袋讓他們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蘇竹伸手去摸那顆黃金,思索怎麽拿它換點兒吃的?就算再珍貴,餓死也是白搭,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


    她摸到了口袋裏的那兩顆糖,和一張五塊錢紙幣。


    薄薄的一張紙幣仿佛有千斤重,稱的旁邊兩顆紅蝦酥糖對她都沒什麽吸引力。


    這是……張處長塞給她的,蘇竹默默記下這份恩情,這可是救她們命的大恩人。


    她的動作幅度很小,身邊的孔懷英還是驚醒了,她後半夜就沒睡,可能是心緒複雜,也擔心女兒,一直守到天亮。


    醒來就看見蘇竹對著手裏的錢發呆。


    “阿竹!這錢哪來的?”她板著臉,語氣嚴肅。


    往前在劉家,劉老太把錢包幾層布,鎖在箱子裏,又不放心的在放錢箱櫃子上加了層鎖,看的比眼珠子還嚴實。閨女長得這麽大,都沒見到過錢。連過年的時候給的幾毛壓歲錢,也被劉老太以丫頭片子福薄半路截去。更別說是這麽大麵值了。


    她對自家孩子的品性是相信的,不會做那小偷小摸的事,可這突然出現的錢讓她心生不安。


    蘇竹看著她用力絞著的手,出聲解釋:“是張叔叔放在口袋裏的。”她掏出了那兩顆糖。


    “這錢不能動。”孔懷英語氣堅定,“人家好心幫咱們,再拿人家錢這不合適。”


    “娘,張叔叔也是看出了咱們的難處。況且有了這錢就能好好活著,這才對得起張叔叔帶咱們逃出那狼窩。與其想這個,不如用這筆錢好好做些什麽,以後也能報答他。”


    她其實不大想用這樣老成的話,但是她娘太過於死板,若不勸著,她是把自己餓死,也不會動這筆錢。


    “娘,我餓了。”她小手摸上肚子,弱弱補充道。


    孔懷英眼神鬆動,末了下定決心:“就當是張處長借咱們,要記住這份恩情。”


    蘇竹重重點頭,孔懷英才接過錢,買了一份盒飯。


    “快吃吧。”她把飯推到蘇竹麵前,蘇竹知曉她的意思,這錢對他們來說不容易,兩個人吃一份兒,餓不死,勉強可以撐著,她扒拉了兩口吃了約末四分之一,捧著肚子:“娘,我吃飽了,你也吃。”


    孔懷英看看女兒,轉過頭抹了把淚:“好娘也吃。”


    母女倆吃過來之不易的盒飯,又坐了會兒,趕在太陽西落之前到了深圳。


    他們在這兒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今晚暫時找個地方湊合,明天就要先找份工作。這是最現實的,人生地不熟無人投奔,又帶著個孩子,自己還好說孩子不能跟著日日住在外麵,天還涼,又很危險。


    孔懷英一沒文憑,二不會什麽技術,工作不好找。一夜暴富也隻是個夢想,現實破碎的要住橋洞。


    孔懷英將女兒摟在懷裏,抱得很緊依靠著相互取暖。


    蘇竹忙著查看於弄溪剛完成的任務,對她的留言頗感頭疼。


    【我打他了一頓,還挑撥了他跟那個女人的關係,這個任務真沒挑戰性,還不如跟你打一架,至於酬勞嘛,我不缺錢,就先欠著。】


    【我打聽過了,你現在的身體是個五歲小孩兒,哈哈哈,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那死男人把我弄到養崽文修身養性,要是養你我還樂意些,真想看看你現在的慘樣。】


    做虧本買賣,雖然說是出了氣,於弄溪似乎加速了劉明朗跟廠長女兒的關係破裂


    這女人一如既往的氣人,怪不得於弄溪會被那位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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