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急著處置我,舒姑娘被太上皇帶走了。」


    李弼聞言眯緊黑眸。太上皇對李氏後代的執著,他和上官羿在許久前就發現,若是被他發現雪尹是李鳳雛的後代——不對,太上皇肯定是發現了什麽,否則不會無故帶她走。


    揮開他的箝製,上官羿皺眉。「我幾次觀水鏡,皆看不清楚她的容貌,若不是接連兩次地動,我可猜不出李氏後代竟如此不起眼,那麽你想,太上皇到底是怎麽懷疑的?」


    李弼頓了下。雪尹確實不起眼,但和她在一起,就是感到舒服,習慣她的陪伴後再離開她,就會發現世道的一切都不對味了,她不起眼,卻有著可怕的感染性和存在感。


    他不知道太上皇究竟是如得知的,隻知道他不要失去她……他寧可失去一切換求一個她!


    「……你進不了後宮,除非你要造反。」見他要走,上官羿淡聲提醒。


    李弼沒有猶豫,轉過身去。


    「你真要為她造反?不要忘了,自平德皇後便已立下規矩,若非皇上應允,擅闖後宮男子,殺無赦,你是想死嗎?」終是見不得親人做傻事,上官羿火大灺擋在他麵前。「一個舒雪尹,值得你這麽做嗎?」


    「我要救她!」李弼目眥欲裂,一把將他推開。


    「你要救她?救了她又如何?救了她,娶了她,再親眼見她死?」


    他麵色驟變,暴咆,「她不會死!」


    「上官家孤老的命運,誰都沒有例外,就算你被賜國姓又如何?體內流的一樣是上官家的血,藏著上官家的天咒!你牽扯上她,根本就是要她死,這就是你保護她的方法?」他緊揪著堂弟的衣襟,斯文盡失。「你以為下了鴛鴦咒,與她同生共死,一切都很美好?她想過她的命運嗎?她想陪著你死嗎?」


    他不管舒雪尹最後落得怎樣的下場,隻怕皇朝要失去第一武將。


    李弼倒抽口氣,因為他的最後一句話,眸底閃過一絲掙紮。


    可很快的,他就作出決定。「倘若結局一樣都是死,不管她想不想,我都要她死在我的懷裏。」李弼緩緩扯開他的手。「雪尹說,命是注定的,運是可以改變的,我的天賦改變不了,也寧可奮力一搏改變孤老命運,就算結局一樣,至少我努力過!」


    上官羿見他轉身就走,好半晌才幽幽道:「那就不要怨我,她非死不可,我不可能給她機會,奪走皇上的江山。」


    上官一脈,執著不悔,李弼是,他亦然。


    【第十章】


    從皇宮西側直入後宮,向北到底,穿殿度廊,踏上玉欄曲橋,走進峻工沒幾年的雀上宮,主殿裏以金紅雙色為主,精美繡料垂落,金雕燭台上燒燃著奇豔光暈,映得李爾臉上的笑意更形吊詭。


    「父皇?」李劭注視著父皇未曾有過的笑,很是不解。


    李爾反身看向舒雪尹,儼然忘了自己兒子的存在。「舒姑娘,你這手鐲是打哪來的?」


    她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下意識地把手觸藏進寬袖裏。「這是我母親送我的。」這手鐲有什麽大不了嗎?頂多雕工滿精細,造型還不賴罷了。


    李爾輕佻起眉,迴身走到殿上高位,取過一張上等宜紙和手掌大小的朱泥。「能否借我?」


    「……這手觸是拿不下來的。」


    這鐲子看似頗大,但打她六歲那年戴上之後,就再也拿不下來了。


    「喔?」李爾眸中閃過驚喜,似乎更加確定了什麽,說話的態度也更加恭敬。「那麽,可以讓我看一下手鐲鳳喙交迭之處嗎?」


    舒雪尹蹙起眉。他怎知道這金雕手鐲的鐲身是有兩隻鳳團抱,雙喙銜環,上頭刻著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疑惑地拉開袖子,任由李爾轉動手鐲,而後在鳳喙環處印上朱泥,再緩緩拓印在紙上,移動手鐲後,看見紙上豔紅四個小字,李爾立即雙膝跪地,高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錯不了的,那四個字,便是傳說中鳳銜月環上特有的印字——雙鳳銜月。


    這朗聲洪亮,讓舒雪尹和李劭都僵愣得說不出話。


    「父皇?」


    「劭兒,跪下!」李爾扯著兒子一道跪下。「她是李氏後代,終於迴到金雀皇朝了!」


    聞言,舒雪尹連退幾步,她的腦袋一片混亂,但想要趕緊離開這裏。


    這種場麵對她而言太刺激了,她完全無法接受。


    「那個……我先走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誤闖森林的小白兔,小白兔還是住在原本的地方比較適應一點。


    「女皇,別走!」


    「我不是女皇!太上皇,您先別激動,這應該是誤會,一定是誤會。」


    別鬧了,她又不是武則天,這裏也不是唐朝啊!


    「我有證據。」李爾沉雋的眸瞅著她,將朱泥和紙擱到一旁矮櫃上頭,隨即取來一張纖薄如紙的金片,上頭詳雕著龍飛鳳舞的字體,寫著——


    吾朝開朝鳳銜月環僅傳李氏子孫,持有者必是李氏後代。


    平德皇


    舒雪尹湊近一看,有些哭笑不得,畢竟字體太野,她真的認不太出來,卻見李爾翻過那張金片,背麵正是鳳銜月環的模樣。


    她整個呆掉,再也說不出話,好半晌隻是眯眼瞪著手鐲。


    從小她就覺得這手鐲古怪得很,明明環身頗大,但她怎麽也取不下,像是附著磁性,怎麽也無法從手腕脫出。


    母親總說,她一定會來到金雀,而日前她又得知外公是故事中的攝政王……這其中有什麽關聯?母親不是說,手鐲挑選她為主人,會帶她尋找命定之人嗎?為什麽又突然蹦出什麽女皇的身份?


    「史冊上記載著,當年攝政王李鳳雛因故發放邊疆而後造反,舉兵攻城,卻在得知冉太後急病駕崩而心神潰散被押入天牢,一生抑鬱而終,然而平德皇李雋卻留下遺詔,命之後即位皇帝一代傳告一代,李鳳雛踏平漠林有功,賜鳳銜月環後,與冉太後離開金雀,雙宿雙飛。」李爾見她反應漸大,更是證實自己的猜想無誤。


    「鳳銜月環與傳國玉璽並列開朝聖物,鳳銜月環乃是開朝皇帝贈與皇後明小滿的定情物,帝掌玉璽,後掌月環,傳聞鳳銜月環傳女不傳男,會自己挑選主人,一旦戴上而不滑落的話,即是手鐲認定的主人,手鐲會帶領著主人尋找命定之處。」


    舒雪尹傻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卞半句話。


    「所以你不能走,你必須繼承皇朝。」


    她稍稍迴神。「……這個皇朝不是已經有李劭這個好皇帝了嗎?」


    「你才是皇朝的真命天女,李劭必須退位,迎接你為皇朝女帝。」李爾眸露感動地瞅著她。「我未及耳順之年便退位,雲遊四海便是在尋找李氏後代,如今你出現在皇朝,這是既定的命運。」


    「呃……我覺得這件事,我們可以慢慢協議,不急不急。」她幹笑,偷偷往後移動。


    豈料未到殿口,殿外隨即傳來一陣騷動,她迴頭一看,竟見一個列隊守在殿口。


    「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裏也別想走。」李爾沉聲道。


    當李劭離開雀上宮已是掌燈時分,轉過一個拱門時,立即被一道聲音嚇住。


    「皇上。」


    他頓了下,看向一旁暗處。「鳳淩王?」


    「雪尹呢?」李弼緩步走出。


    李劭不由得歎口氣。「在雀上宮。朕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麽了,竟說舒姑娘是李氏後代,硬要她繼位為女皇,甚至動用殿前軍守在宮前。」


    「皇下可聽過李氏後代的傳說?」


    「方才在雀上宮時,父皇同朕提起了,聽聞這本是曆代帝王離世之前才能說開的口諭,且宮內早留有平德皇留下的暗詔……朕總算明白,為何父皇執意在朕弱冠那年讓位而雲遊四海了。」


    平德皇的暗詔裏寫著,終有一天,李鳳雛的後代必定迴朝,不管當時誰在位,都入須退位,但沒有說是在何時,也許是百年後,又也許不過是平德皇的期睇,可他父皇卻奉為圭臬,過份執著。


    「皇上有何想法?」


    李劭看向他。「朕對皇住向來沒放在心上,隻要皇朝百姓好,這個皇位對朕而言,沒什麽可留戀的。」


    「那麽皇上是打算要讓住?」他氣音如魅。


    李劭低笑,眸中有些了悟。「鳳淩王,你想要朕怎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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