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沒什麽大消息,隻是國師看起來挺神秘的,已經待在觀天樓一日未踏出樓外了。」黎少秦欲言又止,想了下,終究還是說了。「王爺,雖說我知道你和國師是堂兄弟,有些事勢必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國師確實有其古怪之處,希望王爺能夠稍加注意。」


    李弼沉吟了下。「福寧,把她帶到外頭。」


    「王爺,可要將她送迴皇後身邊?」福寧再確定一迴。


    近日來,因為這女婢的緣故,讓他們得以聽見王爺久違的笑聲,若她現在一走,往後想要再聽到王爺笑,恐怕機會就不多了。


    「……不,讓她在府裏待下吧。」思索片刻,李弼決定更改初衷。


    若現在把她送到皇後身邊,天曉得上官羿會做出什麽事?


    真是該死的狀況,要她走,偏偏放不下,要她留,他卻又滿心煩躁。


    待福寧帶著舒雪尹退至門外後,黎少秦不由得說:「王爺,雪尹這丫頭已經一天一夜沒睡,守在房裏替你擦身冷敷,連眼都不闔,雖是出身低了點,但她挺聰明的,懂醫又會救人,而且還會摔人,把她留在王爺——」


    「閉嘴!你懂什麽!」


    黎少秦頓時愣住。他從沒看過王爺如此冷厲的神情,和如此憤懣的口吻,王爺是毒舌,但並不容易發怒啊。


    「王爺,究竟發生什麽事?」


    「本王最後一次警告你,膽敢再起歪念,休怪本王無情!」李弼沒有迴答,隻是冷峻低斥,黑眸滿是不遮掩的殺氣。


    見狀,黎少秦也隻能摸摸鼻子,當個啞巴。


    「王爺。」這時,公孫燕踏進房內,發現黎少秦也在,房內卻還如此安靜,有些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


    「你怎麽來了?」


    「屬下剛收到快信,得知西宛駐紮在城外十裏的行宮處,似乎有了動靜。」她猶豫著要不要把信交給他。


    「呈上來。」


    「是。」


    接過信,李弼一目十行,隨即勾唇,笑得很愉快。「太好了,本王正煩著找不到人開刀,有人自動找上門來送死,本王求之不得。」


    黎少秦立即走上前。「王爺有傷在身,這些事還是交給屬下處理吧。」


    「這一點傷算什麽?」他煩透了,被門邊那抹偷窺技巧拙劣的先受身影搞得心神不寧。「公孫,取本王官袍來,本王要上朝。」


    舒雪尹本想進門幫忙,卻被他淩厲的視線瞪得站在原地,他不願讓她攙扶、更衣,甚至到他出門,都不再看她一眼。


    心微微痛著,卻痛得極深,教她完全無法反應,隻能傻愣愣地呆站著,任他冷漠地與她拉開距離。


    她做錯什麽了?從沒見他如此氣她,像是當她不存在似的,看也不看一眼啊……


    委屈和難堪像是一記巴掌甩在她臉上、心上,舒雪尹怔怔地看著眾人遠離,才緩緩蹲下身,不知所措地低泣。


    觀天樓。


    一抹身影竄入觀天樓裏,坐在主位上的上官羿冷冷抬眼。


    「稟國師,鳳淩王於議事廳求見皇上。」


    「喔?」支手托腮,向來清朗的眸頓時隱露煞氣。「十裏行宮可有動靜?」


    「探子迴報,確實有禦鳳衙司的人從十裏行宮離開。」


    「那麽,鳳淩王是發現了?」他狀似喃喃自語,想了下,隨即起身走向廳外。「你下去吧。」


    「是。」


    皇宮以金雀宮為午線,在此劃開前廷後宮,而皇上主政的議事廳,位於金雀宮北端,觀天樓則位於金雀宮西方,過了兩個拱門再往北,便可直抵議事廳。


    「可是,再怎麽說,西宛公主穆喀爾已是朕的貴妃,如此處置十裏行宮的西宛迎接隊,說不過去。」


    議事廳裏傳來李劭的低喃,上官羿抬手撤下門外的太監,隨即踏入廳內。


    「皇上,發生什麽事了?」他笑問。


    「國師,十裏行宮的西宛迎親隊正騷動著,依你看,怎麽處置?」李劭看向他。


    「喔?依祖宗規矩,異國和親公主可備迎親隊,一個月後論後妃品階賞封歸寧慶禮,八成是尚未拿到慶禮,又得要就地紮守個把月,心浮氣躁了吧。」


    「可依本王得知消息,乃是西宛驍驃大將軍不滿西宛公主隻受封為妃,心生不滿,故意滋事擾民。」李弼冷冷看向他。


    最好能夠和西宛正麵宣戰,好讓他有機會遠征,免得朝中老是有人為了西宛而生亂。


    「那就派支戍衛過去告知對方謹言慎行即可,何須讓皇朝第一武將出馬?況且,你身上的傷不是還沒好?」


    「國師以為一支五百人一旅的戍衛,能抵擋駐紮十裏行宮的一千五百精銳?」李弼沉嗓低啞,盡管身上還發著熱,黑眸仍舊炯亮有神。「況且,本王手上已握有貴妃寫給驍驃大將軍的親筆信,就算本王徹底鏟除西宛兵馬,相信西宛也隻能敢怒不敢言,畢竟是貴妃叛亂在先。」


    依他的看法,西宛公主進宮,本就是要走這一步棋才對。


    「王爺,我的意思是說,為何不化幹戈為玉帛?本就無事,何必硬纏殺戮?」上官羿說著,又看向李劭。「皇上,西宛與我朝是兄弟友邦,若因此而結怨,豈不是太得不償失?況且,如此一來貴妃在後宮的地位也會深受影響,茲事體大,請皇上聖裁。」


    李劭沉吟了下。「這樣吧,鳳淩王,朕允你帶兩支戍衛出城,但隻消口頭警告,別動幹戈,朕希望百姓都能無憂無慮地在皇朝生活。」


    李弼似笑非笑。「皇上,若對方先行使武呢?難道要臣不得反抗?」


    「鳳淩王,你在意氣用事。」


    「本王是不是在意氣用事,國師比誰都清楚。」


    上官羿皺起濃眉,正要開口,便聽李劭道:「不如這樣吧,若是口頭警告不聽,甚至西宛驍驃大將軍膽敢對鳳淩王不敬……殺無赦!」


    「臣,遵旨。」


    一勾唇,李弼迅速迴到禦鳳衙司點將,整裝出發。


    等到舒雪尹知道時,早過了半個時辰,她錯愕不已。


    「怎麽那麽快?王爺身上的傷才剛縫,而且他還在發燒,怎麽可以突然從整裝出發?」雖說隻到城外,但要是發生什麽事,那要怎麽辦?


    公孫燕直瞅著她哭紅的眼,想起王爺臨行前沒將她帶在身邊,反倒要她守在舒雪尹身旁,便難掩意外。


    「公孫,你可以帶一些藥追上王爺嗎?」舒雪尹問。


    她皺起眉。「你叫我什麽?」


    「啊……對不起,大人,你可以把一些藥帶去給王爺嗎?我馬上準備,你趕緊追上,要不若是王爺一去數天,沒藥可用,那就糟了。」


    公孫燕微挑起眉,不放過她。「王爺把我的事告訴你了?」


    「……對不起,是我追問的,可是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也沒什麽難以啟齒的,所以——」


    深仇大恨被這樣雪淡風輕地帶過,任誰都不會高興,就連一向冷情的公孫燕亦然。「沒什麽大不了?像你這種人怎麽會明白家破人亡是什麽滋味?又怎會知道含冤入獄有多折磨人?更不會知道一個苟活多年,一心複仇的罪臣之女心裏有多苦!」


    她的咄咄逼人,教舒雪尹慌了手腳。「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公孫不是罪!王爺叫你公孫,是要你以公孫一姓為榮,畢竟公孫一脈就隻剩下你一人了,不是嗎?」


    聞言,公孫燕明顯愣了下。


    「我是瞧禦鳳郎大哥對你極好,不懂你為何不接受他的情意,才追問王爺的,王爺說,他故意把你安插在這個公職上,由著你發揮,不管要報仇什麽的都隨你,隻要你想做的,他都會力挺到底。」


    就怕她不信,舒雪尹說得又快又急,很怕自己嘴笨,又要結下莫名的誤會。


    「原來王爺……是這樣看我的……」公孫燕呐道。她一直以為王爺刻意壓製她,豈料他是在為她鋪路,讓她自己去找尋罪證,一旦找著了,就會立刻為她鏟除……


    「是這樣啊,王爺本來就是個好人,你瞧,他故意逗我,也真的把我整得很慘,還說要把我送迴皇後身邊,但轉了一圈,他還是把我留下了,不是嗎?」她急道,把才才才因為李弼而落淚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一心隻想為他說好話。


    公孫燕直瞅著她。「我在五歲那年認識了王爺,王爺那時還未戴上手套,但現在的王爺除了上戰場外,卻是手套不離身,你道,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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