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心細如發,擅兵法工心計,把人心當沙場演練,有時說話總愛兩頭推敲,像逗人似的兩邊包夾,此法是他最擅長且最喜歡的把戲,卻也是最令文武百官難以消受的手段。


    而他,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


    「你要是敢閉上眼,本王就立刻派人到你府中翻找南方進貢的一對夜明珠。」隨著李弼慵懶的語調,戶部尚書臉色黑白變得很快。「連本王都未得到皇上如此賞賜,你道,你那對夜明珠怎麽來的?」


    戶部尚書渾身無力,有股衝動想要就地自縊死一死算了。連他暗藏了一對夜明珠,也逃不過禦鳳衙司的眼線?


    「啊——」尖銳女音倏地竄出。


    李弼眯眼瞪去,就見那個非常吵的女人手指上紮著一根針,淚水啪啦滾落。


    「不過是根針,也由得你哭嗎?」他沒好氣地低斥。


    「很痛……」她可憐兮兮地抽噎著。


    仔細看,紮進了快要一公分,一公分耶~


    歎口氣,李弼朝她勾勾手指,戶部尚書見狀,正準備先行告辭,可李弼又陡然迴眸,烏瞳噙著淡淡怒焰,硬是逼得他再度乖乖坐下。


    「你到底是怎麽紮的?」見狀,李弼才迴身抓起舒雪尹的纖白玉指。


    「這手套很難縫啊,針鑽不過去,我隻好多用一分力,結果就紮在手上了。」她淚眼婆娑,哭得楚楚可憐。


    聞言,他頓了下,眯起黑眸。「你為什麽在縫手套?」


    舒雪尹淚水立止。她真是蠢到不行,竟笨到不打自招!


    可是再掙紮也沒用,她索性認命的拉起線的另一端,讓李弼清楚看見縫在手套上的縫線。那本來是一個洞,不知道為什麽,她愈縫洞就裂得愈大,她縫都縫不完。


    李弼額間頓時青筋跳顫。「你的針線活倒還不錯。」他笑得很虛假很有殺氣。


    天真的舒雪尹見他笑了,也很天真的笑開。


    「……是啊,縫東西是我最得意的家事了。」瞧,很整齊很工整唷~


    瞪著她,李弼抓著針,不由分說地抽出,這舉動,又讓她滾落了兩泡淚。


    「都拔出來了還哭?」他不耐地連針帶手套一並丟在地上。


    「痛~」她扁了扁嘴,瞧著血珠不斷滲出,不斷擴散。


    嗚嗚,好痛,她被家人保護得太嬌貴,害得她很怕痛,一點痛都難忍。


    他沒好氣的嘖了聲,拉過她的指,輕含入口,將血水吸出,吐在一旁,又要再含一次,她卻二話不說地抽迴手。


    「這樣很不衛生耶。」她粉頰羞紅,指頭不斷在衣衫上摩擦著。


    李弼眉眼抽動,抿出的笑意教人不寒而栗,戶部尚書已經坐立難安,守在廳外不遠處的黎少秦更是自動自發地退得更遠,這正是他為何選在外頭的用意。


    「你倒是很清楚怎麽惹惱本王!」


    「我又惹王爺生氣了?」哪有?啊啊~是指手套吧?「對不起,王爺,我不是故意要把手套弄破的,可是血漬洗不掉,你又不給我洗潔劑,放了一晚的血漬,天氣又冷,再加上這手套不知是什麽材質,真的很難洗耶!」


    「誰跟你說手套的事?」他咬牙低斥,沒注意到她的古怪用詞。


    「不然咧?」她一臉疑惑,淚水還噙在眸底,我見猶憐。


    李弼半點憐惜之心皆無,怒極反笑。「伺候戶部尚書用膳。」


    他不快的是她接二連三的拒絕他!


    「喔。」雖然搞不太懂他轉來轉去的情緒,但廳上隻有一個陌生老者,瞧見茶幾上尚有一隻空杯,她立刻倒滿茶水要端給他。


    這時李弼不知從桌麵拿了什麽,彈指朝她腳踝彈去,她立刻撲跌在地,茶水不偏不倚地賞了戶部大人滿身。


    黎少秦瞧見這一幕,立刻轉開眼。他沒看見、沒看見~


    戶部尚書也不敢動彈。茶水嘛,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拍拍就算,隻是他要不要順手扶這丫鬟一把?


    「王府丫鬟笨手笨腳,惹你不快,任你差遣。」


    聽見李弼這麽說,舒雪尹的淚水又悄悄滑落。


    討厭,她想要迴家……來到金雀之後,她的人生好走樣啊~


    戶部尚書愣了下,連忙揮著手。「不,下官不敢。」


    鳳淩王是出了名的隨心所欲,待人處世完全看心情,心情好時,會賞幾個笑臉,心情不好時,冷森如閻囉,大夥能閃多遠就閃多遠,隻是……他現在看起來心情不好,偏又笑著,要如何處理?


    「你說不敢,是指你生她的氣,卻不敢對她動私刑?」他笑得戲謔。


    「不不不,下官絕無此意,不過是茶水罷了,不礙事。」戶部尚書更激動了,趕緊起身,隻想要快快離開,免得惹禍上身。


    「本王給你機會,你可以賞她幾個巴掌,本王不會阻止。」李弼斂笑,冷眸含銳。「若不動手,就代表你對本王有所忌諱。」


    可問題是,他若是打了,就是自找死路吧?戶部尚書無言地看著他。


    向來獨來獨往的鳳淩王,居然跟皇後要了個宮女,這是在朝中流傳著,眾說紛紜,但百官有致一同地認為,這女子在鳳淩王心中絕對有其份量,所以,他怎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歎口氣,他說:「王爺,國師希望百官聯合上奏,懇求皇上撤後,希望王爺也能一並上奏。」反正王爺就是要他招,對不?


    「喔?」李弼慵懶揚眉。「本王問你府上丫鬟的事,你是說到哪了?」


    麵對他似笑非笑的眉眼,戶部尚書就算搞不清楚狀況,還是牙一咬,朝仍趴在地上的可憐婢女道:「大膽奴婢,今日你對本官如此放肆,他日若是離開王爺保護,必將你碎屍萬段!」


    撂完很沒殺傷力的狠話之後,他立即拱禮,也不管李弼準不準,便快步離去。


    不了解狀況的舒雪尹緩緩爬坐起身,呆呆地想著戶部尚書很虛的狠話,喃喃自問:「我得罪大人了?」


    可是又不是她故意打翻茶水,而是她的腳踝好像被什麽東西打中了……她瞥見地上似乎有顆花生米,但隨即被一隻錦靴踢開。


    「對,是你得罪的。」錦靴的主人,語氣聽來很愉快。


    她欲哭無淚,但立即又打起精神。「沒關係,他應該知道我也得罪王爺,在王爺還沒整夠我之前,他是整不到我的。」


    聞言,李弼不由得低低笑開。「你這丫頭有趣。」


    他就是要戶部尚書恐嚇她,就是要她知道別妄想私自離府,沒想到她看得挺開的,好像不管他怎麽整治她,她自有一套想法,讓她可以把笑意繼續掛在臉上。


    她身上有著其他皇朝女子不會出現的朝氣,那樣精力旺盛,水眸澄而無懼,想法天真卻又積極。


    可為何他要為她如此費心?


    不解的皺起眉,察覺她直盯著自己的視線,他莫名的有些尷尬,隻得低喝,「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盯著本王?」


    咦?連這樣看都不可以喔?舒雪尹趕緊垂下臉。


    「餓嗎?」他問。


    她水眸乍亮,用力點點頭。


    「吃吧。」


    桌麵擱上數道菜,有糕餅,更有多樣菜色,看得出王爺府的夥食相當好,光是用看的就教她食指大動,但是——「其實,奴婢沒有很餓。」


    她裝作不在意的表情,肚子卻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羞得她趕緊壓住肚子。


    李弼凜目瞪著她,這時廳外傳來腳步聲,就見黎少秦像隻哈巴狗般地跟在公孫燕身邊走進門。


    「下官見過王爺。」公孫燕身著禦鳳史赭紅武官袍,黑色革帶上懸佩長劍,雙手拱禮。她餘光瞥見有顆小頭顱不斷朝自己移近,仔細一看,是昨晚被王爺所罰的奴婢,於是二話不說退開一步,不願與她太接近,以免惹禍上身。


    「你在幹麽?」李弼冷聲問。


    舒雪尹一臉崇拜。「原來女人也能當官。」


    昨晚遠遠看見她時,還以為她隻是長得很像女人而已,今日天色大白,才真的確定人家是貨真價實的姑娘家。


    「……是王爺提拔。」又再退兩步,公孫燕麗眸瞪著她,直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頭裝什麽,否則怎會蠢到敢無視王爺。


    「王爺提拔就可以當官?不是的吧,應該是你自己也很有本事呀。」舒雪尹崇拜到不行,小臉寫滿著羨慕。「唉,如果我也可以跟你一樣就好了。」自己能自保,而金雀皇朝的女子又能當官,害她也好向往這種生活。


    「就憑你?」被冷落太久,李弼冷嗓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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