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羨修煉的功法雖然不似宇文承基那般邪門,但也絕對是旁門左道之術的典範。


    不算妖人借此為惡做下的種種惡行,就說功法本身對於使用者的影響也是異常惡劣。


    人一旦陷入瘋魔狀態中,就不知道疲倦不知痛苦,隻知道攻擊殺戮。


    哪怕是李君羨這種改良過的功法本質上也還是一樣。


    在他運功狀態下,一般的痛苦根本不會有反應。


    常人挨上刀槍總會覺得疼,被火燒傷知道躲。


    而他就是什麽都不在意也不會躲避,失去了最基本的趨利避害功能,換取強大的攻擊力和殺傷力。


    實際上是犧牲自身安全,換來了虛假的威懾力。


    固然很容易殺人,自己也很容易死掉,所以真正的高手肯定是不會碰這種功夫,也不會讓自己進入這種狀態,尤其是在亂軍中,這種功法其實是弊大於利。


    亂軍廝殺不同於兩人比武,生存能力遠比攻擊能力重要,畢竟隻有保證活著,才能對敵人造成損害。


    人都死了其他什麽都是白扯。


    而李君羨這門功法最大的問題,就是人一旦進入封魔狀態,其實自身防護力大為削弱,等於是犧牲生存能力換取了短時間的殺傷力。


    當日法明用若幹這種狂徒作為先鋒,對付缺乏訓練的州郡兵尚可,遇到真正的正規軍長槍大戟強弓硬弩,一下子就被打崩,就是這麽個原因。


    李君羨雖然是有所改進,本質上還是一樣。


    如果就讓他自己這麽殺,其他人不能及時跟進,很快也會隕落於亂軍中。


    換做其他部隊,肯定用這種方法對付李君羨,但是這種戰法保險是保險,就是不夠威風,和金城騎的氣質並不符合。


    薛舉之所以選擇親自出馬,就是要用金城騎的方式解決問題!主帥放棄指揮,親手格殺對方鬥將。


    這放到其他軍伍肯定會被罵得體無完膚,但是在金城騎這則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認為就該如此。


    這樣一來,反倒是讓李君羨功法得弊病沒那麽突出。


    薛舉等於是棄長用短,選擇了最有利於李君羨的打法,來解決這一次廝殺,反倒是把自己置身危險中。


    要知道陷入瘋魔的五娘子,那是連瓦崗五虎都不敢輕易招惹的狠人。


    至少在短時間內,他擁有格殺任意一名虎將的能力。


    哪怕是秦叔寶,這時候都不會選擇和他硬碰,得等到他這股藥勁過去再說。


    然而薛舉並沒有考慮這些,而是迎著李君羨衝上來,二話不說盤槊便打!這時候的李君羨正值藥力最強的狀態,不管氣力還是速度乃至殺性,都到達了巔峰。


    兩眼充血嘶吼連連,看到誰都想殺,哪還管你霸王不霸王?


    眼看槊來手中馬槊自下而上,迎著薛舉的馬槊就架了上去,隨後就是一聲悶響。


    砰!這一聲響動,聲音其實並不算響亮,尤其是在當下這種環境中更是不明顯。


    然而距離他們最近的幾個騎兵隻覺得胸膛一陣發悶,眼前發黑頭暈目眩直欲作嘔。


    單憑這響聲和反應,就可知這一擊的力道是何等驚人。


    李君羨胯下戰馬發出一聲悲鳴,李君羨整個人也有了一絲遲鈍。


    按說他現在這個狀態,就算是真被刀槍戳幾個透明窟窿,也是毫無知覺依舊揮舞兵器。


    但是他在這一擊之下,竟然停了那麽一停,然後才揮舞起馬槊繼續攻擊。


    雖然說這個停頓的過程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是於他此刻的狀態而言,絕對不正常。


    而隨著薛舉的出現,金城騎的軍陣也開始變化。


    畢竟彼此之間靠那麽近,誰都沒法從容施展武藝。


    原本密集的牆陣,開始左右分散,以薛舉、李君羨所處的位置為中心開始分割,從一麵牆變成了兩麵。


    分開的騎兵繼續以牆陣壓向玄甲騎,沒人去看主帥的勝負。


    在這些金城騎兵心中,自己的主將就是無敵的存在,和他交手的人必死無疑,自己根本沒必要看,看也沒什麽用處,還是放開手腳殺人才對。


    從金城騎兵的陣型變化也可以看出,他們的訓練也絕非泛泛。


    不過眼下不管是薛舉還是李君羨,都顧不上這些了。


    李君羨已經陷入瘋魔,而薛舉一旦和人單挑,也就不管不顧先打了再說。


    眼看李君羨接住自己一槊,口內一聲怒喝大槊當胸直刺,對著李君羨便是一搠!荒草坡之戰的時候,薛舉雖然酒醉不能出戰,但是神智還算清醒,能夠記得清徐樂樣貌和打扮,自然知道眼前對手並非自己的對頭。


    並不想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氣力,隨手打發了然後去尋正主才是。


    他這一搠就準備結果了李君羨,可是陷入瘋魔的五娘子,又豈是那麽容易打發的?


    不閃不避而是以手中大槊直刺薛舉麵門,竟然是一路同歸於盡的打法!薛覺“咦”了一聲,大槊連忙中途變招,自下而上向下壓,以一記蓋字訣,用自己的槊去壓李君羨的槊。


    兩人戰馬依舊對衝而行,因此這招數變化就在須臾之間完成。


    薛舉神力驚人,大槊一蓋一壓已經把李君羨的槊壓到了自己大槊下麵,隨後自然地一記怪蟒出洞,大槊再次刺向李君羨小腹!以兩人現在的距離,李君羨正常反應也就是抽槊招架,然後兩馬錯蹬再行變化。


    可是萬沒想到,李君羨竟然還是不閃不避,根本不理會薛舉的槊,而是趁勢大槊向下猛戳薛舉的馬頭!“這人莫非是個瘋子?”


    薛舉萬沒想到李君羨如此應對,心中既驚且怒!要說亡命徒他見得多了,以命換命的打法也不稀罕。


    但是最多也就是同歸於盡,拚著自己死也要拉對手陪葬。


    大家一命換一命。


    用自己的命換對手的坐騎,這種虧本買賣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做,也沒人會用這種打法換。


    饒是薛舉久經戰陣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登時是驚怒交加,被迫盤槊變招把李君羨這一槊蕩出去。


    雖然這筆買賣看上去是薛舉穩賺,但問題是薛舉的目標可不是李君羨而是徐樂。


    被李君羨打死自己的寶貝坐騎,拿什麽和徐樂打?


    就算是自己有備用馬,更換起來也難免耽誤時間。


    更別說備用馬的體力、腳力以及和自己配合的默契度,都不能和烏騅相比。


    用這麽匹寶馬去換一個玄甲軍將,自己才沒那麽笨!這時候兩人已經錯蹬,李君羨單臂迴環反身就是一槊對著薛舉抽過去。


    薛舉的大槊原本也打算揮出,但是有了前者的經驗這次長了記性引而不發,直到李君羨一槊抽過來才將大槊向外一封,口內斷喝一聲:“撒手!”


    悶響再次傳出,李君羨身形在馬上左右搖晃了兩下才自站定,胯下戰馬恢恢怪叫,而李君羨的動作明顯又有了一絲的呆滯。


    這迴並沒有逃出薛舉的眼睛,他的腦筋一轉,心中已經有了個念頭。


    當兩人再次圈馬迴身交戰時,薛舉大槊已經舞動起來,轉的如同紡車一般,不容李君羨再和自己兌命,而是劈頭蓋臉將槊抽將過去!若是李君羨神智清醒,就能認出來,這一路槊法正是徐樂也喜歡用的亂劈風!目的就是逼迫對手從攻轉守,打亂對方的進攻節奏。


    前者徐樂把薛仁杲打得心浮氣躁,冒險使出鎖槍法,也是這路槊法的功勞。


    薛舉的出手速度並不比徐樂慢,每一擊也是力道驚人。


    哪怕李君羨神智迷亂,隻要能聽到這破空聲,也就知道該招架。


    再說薛舉這時候單手舞槊全力抽打,大槊的速度和攻擊範圍都大得嚇人。


    如果李君羨還是不管不顧隻是向前遞兵器,不等他刺中薛舉自己就先被打落馬下。


    是以他也隻能舞動大槊護住周身,硬接薛舉的槊。


    按說亂劈風也不是沒有破解方法,隻要你的氣力足夠大,把對方的槊磕飛出去,或者震得對手力不能支,這槊法也就廢了。


    可是李君羨縱然雙手持槊格擋薛舉的單手槊,也是占不到絲毫便宜。


    隻見薛舉的大槊如同冰雹般兜頭落下,李君羨雙手持槊招架,卻是越來越狼狽,而且速度也越來越慢。


    他動作間的遲緩已經非常明顯,不需要特別高明的武藝或者眼力也能看出來李君羨的不對勁。


    一個正常的武人不管武藝高低,動作都應該是連貫的,速度快慢上有差別,方向應對可能不正確,但是絕不會像李君羨這樣有明顯的遲緩破綻。


    看上去他似乎不能有效支配自己的軀體,動作做得也不是出自本心。


    這種人別說和薛舉這種猛將交戰,就是和尋常武將動手也是必死。


    這種破綻薛舉自然看在眼裏,可是自己幾次準備一擊結果他的時候,對手卻能在生死一瞬間避開致命之處。


    導致自己隻能在他身上製造幾個傷口卻一時不能結果性命。


    不過他這種躲避無法持久,自己隻要在快一些,就能結果了他!眼看薛舉大槊舞動如飛,似乎下一擊就能把李君羨打落馬下,可就在此時,李君羨的腳力前蹄一軟竟然跪倒在地,李君羨全無防範之下,竟然被生生摜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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