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角爭鳴!旌旗飄揚!沉寂多時的戰鼓突然響起,把廝殺正酣的青狼騎著實嚇了一跳。


    三處戰場中,秦瓊所在的戰場壓力相對較小,但是血腥程度猶有過之。


    三路兵馬中,秦瓊所部兵馬最多,而且也是自己一直統帥的舊部,將帥相得指揮便利,兵將手段也高明按說壓力應該最小。


    可問題是,他們也有著其他兩軍所沒有的包袱,就是那七八千老百姓。


    徐樂所說的百姓死傷超過兩成斬首,未必真的會落實,但是作為秦瓊自己,卻不會因此就真的放棄對百姓的保護。


    若是眼睜睜看著百姓死在自己麵前不聞不問,那還算什麽好漢?


    自己今後還有什麽臉在江湖上混?


    不管徐樂有沒有這個軍令,他都會保護百姓到底,哪怕是搭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要救百姓,又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


    這些老百姓不光是沒有戰鬥力,更重要的是連起碼的護具都沒有,又沒有戰鬥經驗。


    被突厥人抓了生口之後就隻能逆來順受,現在遇到活路就是亂跑一通。


    尤其是當突厥人放箭以後就更是混亂,不知道這麽躲避或者往哪逃安全。


    一個個鬼哭狼嚎胡衝亂撞,完全就沒有章法可言。


    這種沒頭蒼蠅一樣的老百姓,比執必部的青狼騎更讓秦瓊頭疼。


    前者自己可以放開手腳去殺,不管說勝負如何,總歸是自己打出來的結果不會有缺憾。


    後者自己卻是打不得更殺不得,又沒法讓他們聽令。


    不過這也從側麵說明,李淵對於治下百姓保護的不錯。


    徐樂那幫人之所以表現得訓練有素,遇到戰事就能迅速應對,除了徐敢的栽培操練,就是生活環境使然。


    官府不管百姓死活,就知道催租調,突厥人來了你們就自求多福。


    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百姓肯定是不相信官府且對官府充滿敵意。


    隻能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警惕性高也是正常的。


    不管有沒有徐敢這樣的老將做教頭,他們都會自發操練武藝軍陣,遇到危險的時候當然就會應付。


    河東百姓不習戰陣,也說明這裏沒這個需要。


    有愛民如子的李淵坐鎮,百姓就能高枕無憂。


    隻要安心本業努力完成租庸調就好,別的不用你多想。


    人在這種環境中生活,並沒有廝殺的需求也就不會練習這方麵的技藝。


    此番突遭大難固然是無力反抗,可是從平日的生活看,顯然還是河東百姓活得更為安逸舒適。


    按說他們唯一的活路,就是進入柏璧軍寨。


    可是秦瓊並不敢讓他們隨便就往軍寨裏衝。


    不用問也知道,軍寨前肯定有壕溝,否則突厥也不用把百姓拉上前線來填。


    迴頭自己救了人,卻又讓他們掉進壕溝喪命,那和突厥還有什麽分別?


    要想讓百姓得救,隻能是軍寨方麵主動配合。


    徐樂雖然說過報他的名字,不聽話就硬攻。


    可是且不說這方略能否執行,就眼下這種環境,也沒有那個空暇。


    秦瓊隻能硬著頭皮,帶兵死守陣線,盡量不讓突厥兵突破防線去殺戮百姓。


    騎兵陣線呈現出一個彎月形狀,百姓就都在這道鋼鐵彎月的遮護下。


    然而這道彎月無疑是脆弱的,不到兩千騎兵保護八千多百姓本來就難如登天。


    何況突厥兵的人數又在瓦崗鐵騎之上。


    集兵於一點突破的話,你這個彎月怎麽也是守不住的。


    秦瓊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更何況瓦崗騎兵並不擅長打防守戰。


    騎兵講究機動靈活打了就走,綠林騎兵更是如此。


    是以他的應對方式就是以攻對攻,帶著兩百甲騎直接衝入突厥軍陣往來衝殺。


    以兩百騎對數千騎,如果硬拚肯定很快就會被淹沒。


    不過秦瓊也是帶兵多年的將領,自然知道如何趨利避害。


    騎兵比之步兵的優勢就在於此,不是留在一個地方死磕硬拚,而是發揮機動靈活的優勢,打了就跑不和突厥人硬拚,就是不讓你組成軍陣來衝我的防線。


    再就是發揮個人的武藝,盡可能多的殺人,直到突厥人膽寒為止。


    鐵槍之上已經滿是血肉,秦瓊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自己又中了多少箭。


    隻是盡情地把一身武藝發揮到極致,隻要自己有一口氣在,就不能讓敵兵衝破防線殺戮無辜,這便是秦某的膽魄操守!是漢家軍將的品德所在!忽雷駁善於縱躍的優勢,秦家的殺手鐧殺法,已經不知用了多少次。


    跟隨在身邊的兩百騎,剩下的已經不足四成。


    按說這兩百人廝殺一陣就該退迴去換人,總不能堂堂兩千人的隊伍,隻有兩百人玩命其他人都看著。


    可是突厥狼騎也不是好相與的,論戰鬥力或許不如瓦崗甲騎,可是眼光以及戰場調度能力並不遜色。


    他們顯然也看出秦瓊所部的打算以及短板所在,是以每當秦瓊的兵馬想要撤迴戰線,就會被突厥狼騎拚命抵住,就是不讓他們兩軍會和。


    不但如何,這些狼騎就像是圍獵徐樂一樣,也把秦瓊的兵馬當成了獵物,四下圍堵緩緩合圍,擺出了誓要把這一支偏師先行吃掉,再一口口吃光整個秦瓊部隊的姿態。


    秦瓊並非看不出這裏麵的危險,但是兵力上的差距在這,他也無能為力。


    自家的兵馬若是全力一擊,也能打破封鎖實現會師。


    可是這樣一來,那些百姓就會暴露在突厥鐵騎刀鋒之下。


    在自己的性命和百姓安危之間,秦瓊還是選擇了後者!隻要自己有三寸氣在,就不能讓百姓被殺戮!若是無法生還,就多殺幾個突厥人,多堅持一刻也不差。


    反正今日殺得突厥人死傷無數,就算是死也夠本了!麵臨絕地的秦瓊心中非但沒有畏懼之意反倒是更添幾分豪情,單手持槍一手握鐧,大喝一聲帶著部下再一次發起了突擊。


    這或許是自己最後一次突擊,既然如此,那便盡量多殺幾個人,讓這幫突厥狗長長記性,知道漢家從來不缺豪傑!槍出如龍,鐧出似風,人馬行處衣甲平過。


    狼騎的血濺到秦瓊臉上,換來後者一絲冷笑。


    隻會欺負百姓的胡兒,若不是今日阿爺手腳被束縛住,又怎會死在你等宵小手中?


    持續高烈度的交鋒,對於身體的自然是沉重負累。


    秦瓊也知自己這種狀態不可能長期維持,一旦速度降下來或是氣力衰減,便是自己喪命之時。


    不過那又如何?


    隻要今日保住這些百姓,日後讓天下都知道我秦叔寶為護衛百姓而死,縱死也無憾!青狼騎也不是待宰羔羊,而且隨著秦瓊的體力漸漸流失,青狼騎的反擊就越發強烈。


    若是秦叔寶隻想自保,一時三刻間還沒人能傷到他。


    但是眼下秦瓊已經萌生死誌,隻想要趁著有力氣的時候多殺幾個人,出手完全是大開大合有攻無守的拚命打法,為刀槍所傷便是在所難免。


    長刀砍中前胸,在鐵甲上蹭出一串火花.秦瓊反手一鐧,那名狼騎的腦袋便被打個粉碎。


    與此同時,至少有三根長矛刺中秦瓊,可是秦瓊不閃不避依舊保持前衝勢頭不變,在一聲大吼中,三杆長矛齊齊斷折!秦瓊鐵槍一記橫掃,兩名突厥狼騎已經骨斷筋折。


    僥幸不死的狼騎圈馬欲逃,秦瓊卻是雙腿猛夾馬腹,忽雷駁騰空而起飛躍而出,已然衝入前方狼騎軍陣中,和十幾名突厥精兵擠撞在一起。


    就在忽雷駁即將落下的刹那,後腿飛速地向後一蹬隨後一收,那第三名狼騎在慘叫聲中鮮血狂噴,人如同斷線風箏般飛出落地。


    秦瓊顧不上看他,而是將手中長短兵器掄開,朝著四麵八方亂打。


    隻聽兵器碰撞的金鐵交鳴伴隨著慘叫聲此起彼落,刀槍亂飛鮮血狂飆!秦瓊滿身是血,隨行的甲騎隻剩不到三十人。


    但是他依舊大吼著揮舞槍鐧,將目力所及內的狼騎變成死人。


    一部分狼騎已經放棄了對秦瓊的圍攻,繞過去試圖突破瓦崗騎兵組成的彎月軍陣。


    軍陣中自然也有軍將指揮,可是眼看自家主將陷入圍攻眼看隨時都有可能捐軀,這些軍將以及兵士的士氣難免受到影響。


    哪怕嘴上不說,行動上也難免變得遲緩。


    失去大將坐鎮的軍隊,雖然人還是那些人,但是戰鬥力已經大不如前。


    眼看著前方狼騎硬頂著槍尖刀刃依舊猛衝猛打,瓦崗軍的軍陣漸漸出現鬆動跡象。


    這道本就不牢固的彎月,已經出現多處裂紋,眼看著就要分崩離析化作無數碎片!就在此時,鼓聲大作!柏璧軍寨寨門洞開,原本用絞索懸起的厚木板重重落下。


    木板假設在壕溝之上,自然就有了橋梁。


    那些百姓見到活路,不用人招唿,你爭我奪都往木板上衝。


    與此同時,無數兵馬已經高舉戰旗自軍寨內衝出。


    一些被拉扯推搡到後麵的百姓看到衝出的騎兵和軍旗,忽然停住了腳步,隨後大聲喊道:“別跑了!咱的救星來了!別急著跑!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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