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自然是騎兵。


    總數超過七百名的甲騎,沿著之前玄甲騎打通的那條路線,如飛似電朝著宇文承基所部疾衝而來。


    當先大將人馬具裝介胄在身,胯下戰馬遠比在場所有人的腳力高大壯碩,掌中丈八鐵槍也遠超出正常武器的規製,連人帶馬如同一條怒龍,張牙舞爪撲向承基。


    瓦崗甲騎出現了!要知道徐樂和他的玄甲騎,剛才也隻是開出一條路來。


    他們是突破了四道防線,而不是真的摧毀四條防線,原本駐守於防線上的驍果軍也並未全部被消滅。


    除去被殺或是投降的,還有些是潰散或者不敢衝上來打。


    對於那些人,玄甲騎也沒有去理會。


    畢竟自己的目標是去救人不是殺人,隻要不阻礙大軍進程,自己也懶得理會。


    而在軍隊通過之後,這些兵馬很大概率還是會修補防線。


    即便他們不去,也會有鄰近位置的驍果軍往那裏趕,把戰位缺口補上,這是武人的基本素養,換做任何人都會那麽做。


    也就是說瓦崗軍雖然是沿著徐樂所部的前進方向衝過來,也不是說一路兵不血刃不需要交戰。


    最多就是那些障礙被清除了,給他們節約了些許時間而已。


    哪怕沒有拒馬、木柵欄,單是那些瓦崗軍,也沒那麽容易對付。


    由於戰場被煙塵遮蔽以及旌旗、士兵、路障所遮蔽,宇文承基也不知道這支前任瓦崗甲騎是什麽時候來的。


    隻是覺得他們來的太湊巧,而且速度未免太快了!這一路的守軍難道都是木雕泥塑?


    放任他們這麽暢通無阻如同行軍一般就衝過來?


    顧不上多想,宇文承基眼下隻能先考慮如何應對這支意外出現的騎兵。


    徐樂所部加上這支半路殺出的甲騎,總兵力已經淩駕於自己之上。


    如果單純是人數的差距,其實倒也不算太大的問題。


    真正的麻煩之處,在於自己部下這些騎兵自己身上。


    他們如果是遇到其他人,或許可以什麽都不管,先放手打了再說。


    可問題是眼前的敵人是秦瓊以及昔日瓦崗軍中最為精銳的甲騎部隊,這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正是秦瓊和他身後的甲騎,一舉摧毀了驍果軍的榮譽,先是打斷了大軍脊梁骨,又把他們踩到泥地裏拚命蹂躪。


    正是他們持續不斷的騷擾、偷襲,讓驍果軍疲於奔命,意識到自己的調度指揮方麵不如人。


    而在筋疲力盡之後,又遭遇了瓦崗軍的致命一擊。


    那一戰讓所有驍果軍失去鬥誌淪為俘虜,從此開始了豬狗不如的生活。


    那些甲騎的披掛很多都是從驍果軍手裏搶過去的,還有不少驍果軍在投降後,就是眼前這幫人的奴仆。


    過程中種種淒苦一言難盡,所受的虐待與毆打,一想起來就會魂飛魄散。


    要說恨固然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怕。


    他們如果真的可以把曾經屈辱都化為仇恨然後想著報複,就不會因為李密那點小恩小惠,就願意主動為其效力衝鋒,所求的不過是能夠用軍功換憐憫,別再過那種日子。


    人的心性一旦到了這地步,看到昔日的主人,第一反應自然是畏懼而不是仇恨。


    當然,人滿身披掛手拿兵器又位於軍陣之中,不至於一直害怕恐慌。


    從本能地害怕到克服恐懼,也就是一瞬的事。


    但是這一瞬的遲疑,已經可以決定許多問題了。


    宇文承基率軍殺來,意圖打玄甲騎一個冷不防。


    不管他能否做到,這個戰術動作已經完成了。


    所部騎兵臨陣轉向,從直麵防線側對玄甲,變成了正麵對著玄甲騎,側對著戰線。


    現在秦瓊等人是從戰線方向衝過來的,這就相當於瓦崗騎兵的鋒芒,正對著驍果騎兵相對薄弱的腰腹。


    一柄利刃頂著腰眼,這滋味怎麽可能舒服?


    再加上這一刹那的恍惚,宇文承基自己可以變過方向,手下卻是反應不過來,頓時就失去了最寶貴的變陣時間。


    就在這刹那間,秦瓊的騎兵前鋒,已經接近了驍果騎兵,他手中的丈八長槍向前疾刺,一名驍果軍騎兵已經被挑落馬下!從一開始秦瓊選的進攻位置,就不是宇文承基所在的陣型頂端,而是這座騎陣的腰部!由於兩支騎兵都是錐形陣,所以都知道打哪個部位收效最明顯,也能夠在第一輪攻擊中獲得最大戰果。


    比起戰鬥裏最強的大陣尖頂,無疑是攻擊腰部付出最小收獲最大。


    這些來不及完成轉向的甲騎,處於自身戰力最薄弱的時候。


    想要招架都難,更別說完成還擊。


    而且行進中的騎兵想要再次轉向迎敵,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饒是這支驍果甲騎戰力了得,在倉促遇襲之下,依舊是沒辦法做出及時應對變陣反擊。


    隻聽喊殺聲、金屬碰撞聲、悶哼聲、慘叫聲以及血肉被金屬擊穿的悶響聲不停,整個驍果軍騎陣在眨眼間就被攔腰切成兩截!宇文承基以及他部下最為精銳的騎兵被分割出去,秦瓊和他的騎兵直接選擇了切後排。


    錐形陣的布置中通常都是如此安排,最精銳的軍將擔任鋒銳,位置越靠後的士兵手段越是一般般。


    當然,這種一般也是比較而言,如果單獨拿出來看,也都不是等閑之輩。


    隻要前鋒把敵人的陣型鑿穿,後續這些所謂的尋常部隊,一樣可以發揮自身武藝殺傷人命。


    前鋒破陣後隊殺敵,一個來迴,基本就能把一個同等規模的軍陣給打殘。


    可是這樣的兵員在遭遇精銳突擊時尤其是側擊時,當然也就沒有多少反抗之力。


    眼看秦瓊大鐵槍槍出如龍,驍果甲騎就如同下餃子一般紛紛被打落馬下。


    而他身後的瓦崗甲騎則趁機縱馬衝鋒,用手中兵器朝那些驍果甲騎身上猛抽猛打,同時催動坐騎朝那些倒地甲騎身上狠狠踩過去!大家都是一身具裝的鐵罐頭,騎槍的殺傷力有限,直刀也沒好到哪去。


    大家要麽是用武器刺對手的坐騎,要麽就是用隨身攜帶的骨朵、鐵棍等鐵製短兵近身肉搏,朝對手頭部、前胸等地方用力砸過去!這也是這個時代最有效的破甲武器,哪怕你的甲胄能抗住,人也受不了。


    秦瓊倒是不用那麽麻煩,他的大鐵槍本身就相當於鐵棍加大號骨朵,不管是戳還是砸或者是敲都足夠了。


    整條槍用混鐵鑄成,什麽破甲鈍器能和它相比?


    在武將對決中,這兵器或許不夠靈活也難以施展變化,可是在這種亂軍搏殺中,這武器的威力比之馬槊則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秦瓊那一身神力的加持下,鐵槍上下盤旋如同一柄大號的破甲錐。


    本來以防護力自誇的具裝武士撞上這大鐵槍,就紛紛成了紙糊的一般,不是被一槍刺穿劄甲隨後貫穿身體,就是被一下砸個骨斷筋折,口噴鮮血跌落馬下。


    隨著雙方距離從遠到近,秦叔寶雙手穿梭換把,大鐵槍耍得如同靈蛇。


    攻擊距離逐漸縮短,但是招數的淩厲以及變化靈動並不受影響。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甚至是一手槍一手鐧。


    槍刺鐧打勢如破竹,幾乎是以碾壓的姿態穿透了驍果甲騎的陣線。


    而在他身後跟進的瓦崗甲騎則以手中的武器擴大戰果,將名動天下的驍果甲騎再一次踩在腳下。


    被首領排擠打壓乃至出賣,再到潼關群山中餐風飲露有功不賞,最後甚至被自家人勾結外人聯手設局,險些送掉性命的怒火,在洛陽鬱鬱不得誌,不被信任接納又不能盡展心中不平的憤懣,都化作衝天怒火,一股腦傾瀉在麵前的驍果軍身上。


    短矛、骨朵、鐵鞭各色鈍器層出不窮,兩軍對陣卻像是進了鐵匠鋪。


    很多時候看到的不是鮮血飛濺,而是亂崩的火星。


    每一記重錘,都是這些綠林好漢對於這個世道這個天下以及昔日舊主的報複。


    既然你們都想讓我死,我就把這個世界砸碎,拉你們一起陪葬!這一錘藏得是阿爺心中不平,你接得住麽!驍果軍這時候也已經從一開始的迷惘中緩了過來,並且完成了轉向,也拿出自己的短兵交鋒。


    可是他們失了先手,不管個人武藝怎麽了得,這時候都已經逆轉不了局麵。


    更重要的是,他們缺少軍將指揮,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場麵,隻能是靠著本能廝殺。


    人數雖然不少,卻相當於各自為戰。


    反倒是瓦崗騎兵進退縱橫都有章法,單是從組織上就已經完全淩駕於驍果之上。


    驍果軍的主力軍將都隨著宇文承基在最前麵,現在被隔絕在外無法有效指揮。


    剩下的士兵一邊苦苦支撐,一邊盼望著主將快點殺迴來。


    以承基之勇再加上各位軍將統率調度,或許還有一線翻盤的希望。


    然而這些驍果軍所不知道的是,他們心中的救星宇文承基,在發現秦瓊甲騎出現衝鋒之後,就做出了一個決定:不理會後軍,自己今日不求生隻求勝!隻要殺了徐樂,就算全軍覆沒也沒關係!他們的生死就由老天爺去管,自己管不了那麽多了。


    催戰馬揮馬槊,今日隻問徐樂不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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