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房間內,竇奉節打了一個好大噴嚏,惹得身旁幾個世家子一陣哄堂大笑。竇奉節紈絝無形,在李淵麵前還要裝模作樣裝出個斯文樣子,私下裏則放浪形骸舉止粗俗,除去


    世家子身份,和那些潑皮無賴也無甚區別。此時身邊又都是一幹狐朋狗友,就更加不用在意,連打幾個噴嚏之後破口罵道:“當真晦氣得很!好端端的,怎麽就打起噴嚏來了?是不是哪個在背後罵我?若是被我知道


    ,看我不賞他好大拳頭!”


    一旁有人笑道:“隻怕這人你舍不得打。多半是李家六娘曉得你做的好事,在家裏和一幹姐妹罵你來著!”“她敢?”竇奉節得意地一仰頭:“別看在軍帳裏柴嗣昌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樣,又總仗著自己有幾斤氣力慣會擺弄槍棒,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實則細論起來,他比阿爺差遠了!大家都是姻親,這點事能瞞得過誰去?別看他在咱們麵前耀武揚威的,到了自家婆娘麵前,就如同綿羊遇猛虎,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你們說一個大男人被自家娘子拿捏


    成這等模樣,丟人不丟人?還有什麽麵皮在人前耍威風?”這些世家子都知道柴紹的娘子李秀是何許人,因此對竇奉節的話深信不疑。雖然眼下男女尊卑之分並不十分明顯,就連大隋開皇天子也是怕老婆的。可是對一群世家子來


    說,懼內總是個短處,因此聽竇奉節提起此事,少不了譏笑一番。


    隨後又有人問道:“竇大郎你這麽說,是不怕自己老婆了?”“那還用說?我可不是柴嗣昌那等無用的廢物,連自家娘子都管不住,又算什麽男人?我告訴你,別看我那娘子是李家女,可是嫁入我竇家便是竇家人。自然要聽我的話才


    對。我讓她如何她便如何,膽敢不聽我的拳頭卻不是吃素的!我帶個小娘來軍前消遣又怎麽了?就算是把人帶迴家去,她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話可別這麽說,若是此事為國公知道,可不是做耍的。”


    “她早被我管服帖了,哪敢去告狀?”竇奉節嘿嘿一笑,隨後又道:“就算嶽丈知道又能怎樣?難不成為這點小事就砍了我的腦袋?我的人頭在此,任他砍!”竇奉節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道:“別忘了我和嶽丈不光是這層關係,彼此還是親眷。我那姑母在李家說一不二,若論親厚她女兒也未必能趕得上我這個內


    侄,我可是姓竇的!就衝這一條,她便要護持著我才是!”就在此時,人群中謝書方忽然開口:“大郎這話說得沒錯,不管怎樣你都是姓竇的,乃是李家自己人。若是與外人爭鬥起來,國公總該袒護你多一些才對,是不是這個道理


    ?”竇奉節朝謝書方一笑,來到他麵前,挽住他的臂膀:“謝大,你不用拿話擠兌我,咱是什麽人,你心裏有數。既然應了你的事,自然要辦到。不就是給那鄉下土佬幾分顏色


    麽?這事包在我身上,到時候管叫他進退兩為難,在席前出個大醜!”李淵在大興宮中設擺宴席,款待有功軍將的消息已經傳下來。這些世家子本就消息靈通,更是搶在其他人之前得知此事,宴請名單也早早就搞到了手。大捷之後犒賞軍校


    ,乃是軍中常用的激勵手段,沒什麽奇怪之處,讓這些人難以接受的,乃是徐樂的座次。對於竇奉節這班世家子來說,座次乃是天下第一等要緊之事,乃至豪門世家設擺宴席時,必要設專人負責安排調度此事。座次定好之後,還要家主反複推敲斟酌調度,最終才能敲定。若是座次出了紕漏,不但貽笑大方,搞不好還會惹來大禍,把喜事變成喪事。別看這班世家子平日裏風度雍容,講究身份體麵,可是為了爭奪坐席大打出手


    乃至白刃相加都是尋常事。李淵身為北地世家之首,自然不會不知道這裏麵的規矩。固然以他現在的地位勢力,沒人敢因為座次的事與他爭論,可是李淵要想進一步鞏固基業開疆拓土,就少不了借世家之力。這就注定他必須按照世家的規矩行事,否則如何能得到這些世家認可?在座次問題上,旁人或許不至於發難,他自己必要格外小心,因此這份座次名單絕不是


    隨意寫就,正代表著李淵的某種態度。徐樂何德何能,居然能高居首席?在晉陽那次,看在故人重逢,又是李家家宴麵上,大家也就不加以計較。今晚乃是慶功宴席,軍中功臣宿將以及世家子弟都要前往飲宴


    ,其隆重程度比朝會也差不到哪裏去。眼下這幫世家子雖然家世顯赫,可自身終究缺少官職、資曆,包括謝書方在內,都沒資格坐在首席陪在李淵身旁。讓一個寒門子弟位列於自己這些世家子之右,是可忍熟不可忍?謝書方正是看準了這點,才跑來與這些世家子聯絡。他選的這幾個人情形和竇奉節相若,都是家世顯赫,與李家又有些姻親關係,算得上李家自己人。自身偏又沒什麽才具,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吃喝玩樂惹是生非便沒有他們用武之地。跟著李建成出征,也就是想撈摸幾分戰


    功,以便他日朝李家要好處,實則一無所能。若說功勞,也就是在攻城的時候都安心躲在營中不出,不至於給主將添亂,餘下的就一無足取。越是這等人就越是在意自己的麵皮,偏又一個個沒有城府,隨便煽及下風,就能起一場燎原火。根本沒用怎麽挑撥,隻是隨便這個話頭一開,這班人便攘臂高唿,準備給


    徐樂幾分顏色看看。雖然徐樂戰功彪炳,可是在他們眼中,寒門子立再多戰功依舊是寒門子,不能和自己這些人比肩。國公讓其坐在首席,就是不顧天下世家的體麵。自己這麽做也是維護世


    家道統,不覺有過反而有功,竇奉節尤其踴躍,大包大攬把事情扛上身。謝書方自然希望出頭和徐樂為難的是竇奉節,其身份、地位以及和李家的關係,最適合做這種事,因此並不阻攔隻是詢問:“大郎為人我自然信得過,隻不過我想不明白,


    你該如何行事?這廝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大郎若是吃了虧,我未免對不起朋友。”“這叫什麽話?”竇奉節越發囂張:“他徐樂本領再大,也是李家家臣,還敢對我動粗不成?這是在酒席宴會,不是沙場爭鬥。他那點本事沒有用武之地,注定被我們收拾得


    服帖!其實就算謝大你不來找我,我也要收拾他。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就把眼睛長在頭頂上,不把人放在眼裏。這等人不好好收拾一番還得了?將來怕不是沒人能管了!”


    謝書方道:“這麽說,大郎想必是找到了辦法?”“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隻要我想打探的消息,就一定能探個明白!”竇奉節洋洋自得道:“我已經把徐樂的底細查了個清楚,他家那點事情,全在我肚子裏。今晚酒


    席上我給他幾分難看,也好讓他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今後該怎麽和我等相處!”一旁一個世家子道:“大郎可千萬謹慎些,別忘了前者柴大吃得苦頭。我聽人說,當時馬槊就在柴大眼前晃蕩,稍不留神就把他刺個對穿!當時徐樂連造反的話都說出來了


    ,這等人可不是好欺負的。萬一惹得發了性,你可要仔細眼前虧。他可是三十人殺幾百甲兵的狠角色,咱們這些人捆在一起怕也不是他對手。”竇奉節冷笑一聲:“我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動手!當日他敢動手,乃是因為身在沙場,加上前敵戰事正緊,離不開武夫廝殺,縱有些許不當之處,老泰山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當作沒看見。如今長安已經到手,眼看著霸業成就一半,這時候便要定尊卑製法度,讓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本分。驕兵悍將向來是朝廷心腹大患,老泰山也不會容忍。這時


    候他要是再敢說出要造反的話,保準是死路一條!”


    這話一出,眾人不住點頭,都覺得竇奉節言之有理。謝書方在旁冷眼旁觀,心內卻在冷笑:竇奉節果然是個草包,活該做大郎的墊腳石。雖然謝書方對於徐樂心懷不滿,但也知道眼下還不到殺鬥將的時候。相反,還要重用他們,讓他們為李家霸業衝鋒陷陣。誰能把徐樂和他麾下甲騎拉過來,誰說話就硬氣


    。之前大郎和徐樂越行越遠,這迴正好借機賣好刻意籠絡。今晚竇奉節會在席前對徐樂發難,大郎會在關鍵時候站出來維護徐樂,乃至和竇奉節翻臉也在所不惜。徐樂這種人重情重義,並不會記恨前塵往事。大郎對他如此,他必


    然會心生感激,日後結交就方便了許多。至於竇奉節,也就是個敲門磚,用後不再過問。至於他會不會因此記恨大郎或是自己……誰在乎?今日的李家不缺上趕著巴結的世家子,李建成身邊也有的是這種無用之輩,多一個不多,少一個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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