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暗森林選了錯路的我,


    再次選擇錯路隻為與你相見。


    在辦公場所的走廊,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我抱著行李轉過頭去,看到後輩露出滿麵笑容。


    「前輩,我都聽說囉。你通過第二次選拔對吧。」


    「哎呀,真虧你知道。明明結果才剛出爐而已。」


    後輩的眼睛如黑珍珠般閃閃發光。


    「距離成為太空人隻差一步了呢。夏奈前輩。」


    『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談談。』


    從辦公室迴家的途中,看到手機畫麵顯示的通知,我的情緒一口氣變得沉重。


    坐上和迴家不同方向的電車,漫步於霓虹燈閃耀的夜晚街道。


    「沒問題,我就是我。」


    我在餐廳入口調整唿吸。


    我不能再繼續逃避下去。


    我要說服父母,然後上宇宙。


    十年前,艾爾突然斷絕聯絡。


    正好在湊向我表白的同個時期。


    一周過去,


    一個月過去,


    半年過去,


    艾爾仍沒有迴信。


    我們明明沒有吵架。


    此時我才終於明白。


    生活在戰亂地帶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還什麽都不明白。


    最喜歡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


    有沒有受傷。


    甚至是生是死。


    一開始我以為對方隻是太忙,


    過了一整年沒有聯絡,我才終於崩潰。


    那個人,說不定已經死了。


    我連「初次見麵」,以及「再見」,都沒有機會親口對他說出。


    不論我的內心多麽不安定,時光依舊無情且正確地飛逝。


    上課、誌願麵談、準備大考。


    笑笑地說你一定考得上的老師。


    母親困惑的聲音。


    種種事物在空洞的我麵前浮現又消失。


    最終我從高中畢業。


    對未來無限旁徨的我,還是被無法割舍的戀心,


    引導到宇宙工程學的路上。


    上大學後我才開始認真化妝。


    雖花時間,不過意外地有趣。


    某一天,我在美妝精品店,


    發現了能遮掩傷痕的遮瑕膏。


    我嚐試擦在胎記上,真的消除得一幹二淨。


    不過一到隔天,我又用迴原本的化妝品,讓胎記稍微變淡而已。


    全部消掉感覺很不自在。


    航太係統工程學係有著挺多獨特的學生。


    也因此,我在這地方過得十分自在。


    「你的胎記是天生的?」


    「是啊。」


    就讀同科係的同學「哼——」地迴了一聲,好像沒半點興趣。


    「啊,這周的高速空氣動力學的作業啊——」


    我忍住笑意附和對方。


    看來比起閑聊,聊些專門領域的話題還比較開心。


    風香在不同的大學攻讀心理學,而湊考上了法律係。


    兩人似乎過得非常充實。


    先不論之前假日經常玩在一起的風香,


    我和湊本來就不太有機會見麵。


    『有空就出來吃頓飯吧。』


    星期六傍晚,湊突然邀我。


    我有點猶豫,最後還是答應了。


    「哦,秀才來了。」


    湊站在車站前,身穿沉著簡潔的黑白配色服裝。


    小時候他總是愛穿色彩鮮豔的衣服,不知不覺就變了個人。


    「還秀才哩。」


    「也沒說錯吧。竟然考上分數那麽高的學校。」


    「我再怎麽努力也跟不上啊。」


    湊笑著自嘲,害我不知該如何反應。


    三年前。


    兩人去家庭餐廳的那天,我們之間的關係產生了巨大變化。


    『湊喜歡的女生,該怎麽說,意外地……』


    跟我很像,我欲言又止。


    自戀也該有個限度。


    想想看,他可是那個人見人愛的湊耶。


    「反正你一定在想跟你很像對吧。


    先說好,就是指你。」


    家庭餐廳輕快的背景音樂聽起來格外大聲。


    湊停下拿薯條的手,接著托腮看向我。


    喜歡?湊喜歡我?


    不可能。


    但不論過了多久,他認真的神情仍未消去。


    「呃、那個……是從什麽時候?」


    「開始有自覺是從國中開始,


    那時我才明白,心中的第一名是夏奈。」


    湊成為大學生後,似乎開始在居酒屋打工。


    跟點菜點個老半天的我不同,他三兩下就點好了。


    「夏奈的大學,課程很難嗎?」


    「嗯。每次寫作業都弄得頭昏腦脹。」


    我東張西望居酒屋的裝潢,總覺得靜不下心。


    「我想也是。對了,那家夥有聯絡嗎?」


    可能因為時間還太早,居酒屋內格外安靜。


    「聯絡……還沒有。」


    我以告解般的心情迴答。


    「斷絕聯絡都過了三年耶。


    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差不多該努力忘記他了。」


    再說——湊接著講下去。


    「我們已經是大人了。」


    對,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選擇我吧。」


    三年前的湊,和現在的他重疊在一起。


    高中時,他也在家庭餐廳對我說了同一句話。


    當時我拒絕了。因為我喜歡艾爾。


    可是現在我卻無法立刻答複。


    我手放在口袋上,緊握住靜悄悄的手機。


    「我做不到。事到如今才迴心轉意,對湊太失禮了。」


    「我又不在乎那些。」


    湊這個人就像是朝陽。


    擅長察言觀色,會在我需要的時候說我想聽的話。


    如同掃去黑暗的光明。


    和不知變通的我不同,他身段柔軟、想法靈活,


    總是充滿精神,整個人看起來閃閃發光。


    所以我完全能理解,為什麽他身邊總是被人圍繞著。


    我知道他的許多優點,


    也非常喜歡他——不過是以兒時玩伴的身份。


    迴家途中,我在不斷搖晃的電車中,


    想像了自己選擇湊的未來。


    隨時能見麵的兒時玩伴。


    哭泣的時候總是陪在我身邊。


    要出去約會幾百遍都沒問題。


    活在相同文化的我們,幾乎不會有認知上的差異。


    起碼我們都知道什麽叫做戀人。


    我不必花時間對他解釋。


    這麽做非常卑鄙,我自己最清楚。


    「迴家小心啊。」


    「嗯。」


    「到家記得通知一聲。」


    「好。」


    我目送心儀之人,直到她慢慢消失在剪票口另一頭。


    她現在內心相當脆弱。


    隨時可能對在旁支持她的人傾心,而我會毫不猶豫地趁虛而入。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搶走她了。


    高中時,夏奈曾這麽形容喜歡的對象。


    「稍微有點奇怪。可是很溫柔,


    是個真真正正願意站在我這邊的好人。」


    我聽了則嗤之以鼻。


    笨蛋。


    那家夥,才不是什麽好人。


    明明無法對你的人生負責任,卻讓你的心懸在他身上。


    我可不會對你客氣,外星人先生。


    我在大學餐廳吃午餐時,聽到來自鄰近座位的交談聲。


    「我的推竟然戀情曝光,真是糟透了。」


    注5:「推」意為喜歡、支持的對象。多指偶像或明星。


    似乎是女學生在閑聊。


    「哪有必要哭啊。況且你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也知道人要活在現實中,反正又不可能跟偶像結婚。


    可是看到推爆出戀情實在有夠難受——」


    活在現實中這句話狠狠地刺入我的胸口。


    睜眼所見,是昏暗的天花板。


    周圍聽不到怒號和槍聲,十分安靜。


    我是中槍身亡了嗎。


    我以朦朧的意識思考。


    我都還沒跟珍惜的人表達心意,甚至沒向她告別。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腳步聲慢慢逼近。


    一名身穿白色醫療服的人走到我身旁。


    「知道這裏是哪嗎?」


    我將指尖左右晃了晃。


    這麽說來,之前好像聽夏奈說過,


    在她國家表達否定時,是要左右搖頭。


    「這裏是臨時醫療設施。」


    那名醫務兵說,我當時中了兩槍。


    對手用的是舊式武器,不容易偵查出來。


    總而言之,我得救了。


    「你能得救全都多虧有個優秀的隊友。


    在我們到場前就做好傷口的緊急處理。


    手法根本不像是在前線作戰的少年兵,十分完美。」


    醫務兵說完便離開。


    我從簡易床鋪坐起身來。


    肩膀和胸口仍隱隱作痛。


    「擅長急救的隊友……是嗎?」


    我腦中浮現新人的臉。


    「聽說是你救了我。謝謝。」


    晚上,我發現那位矮小的新人烏茲,在我帳篷外探頭探腦,


    我便向他致上謝意。


    「多虧你我才撿迴一條命。你說不定能當個好醫生。」


    烏茲聽完倏地轉過頭去,不悅地說這哪有什麽。


    「我不過是因興趣使然學了點皮毛。


    因為過去……兄弟被槍射中時我什麽都做不到。」


    烏茲將一個黑色的袋子遞給我。


    「你能得救不光是因為我有做緊急處理。


    還因為這東西做了緩衝。」


    袋裏裝的是毀得徹底的通訊終端裝置。


    螢幕整個裂開,機身甚至斷成三截。


    烏茲蹙起了眉。


    「你一個下等兵,從哪弄來這種高性能的終端裝置啊?」


    我無法與珍惜的人取得聯絡了。


    我真的有機會,再弄到一個不需充電的通訊終端裝置嗎?


    我隻能在這個腐朽城鎮的一隅,祈禱身在遠方的那個女孩得到幸福。


    我不斷說服自己,不過是迴歸原本的生活罷了,然而這沒有用。


    我始終無法忘懷。


    那每隔兩天會傳來、漫無目的閑聊的訊息,


    不知拯救過我多少次。


    我作了場夢,夢見我平凡地邂逅了喜歡的人,談了場平凡的戀愛,最終步入禮堂。


    不論父母還是朋友,都沒人否定我們。


    我們倆在充滿祝福與平穩的庭院相視而笑。


    午後,春日暖陽照耀著我們。


    柔和的微風吹拂。


    我看起來無比幸福。


    幸福到縱使身處夢境也知道這是場夢。


    每當夜晚降臨,不安便偷溜進我的寢室。


    我現在,真的是活在現實中?


    這樣的思念有任何意義嗎?


    要是我們從未相識就好了。


    我抱膝坐在床上。


    懷念起自己如向日葵般憧憬太陽的戀愛時光。


    淚水就漸漸濡濕雙頰。


    艾爾,為什麽光是想起你,就讓我痛苦到快要窒息呢。


    朝陽從地平線探出頭來。


    我被光芒閃得眼睛眯成一線,心中想起住在遙遠星球上的朋友。


    關於愛,我隻知道親人之愛。


    溫暖、柔和,是種疼惜對方的愛情。


    如今,我終於瞭解自己對朋友的感情,與親情有何分別。


    對那女孩的思念,使我的世界煥然一新。


    夏奈,光是心係於你,內心就仿佛被光芒照耀。


    「明明想永遠掛念著喜歡的人。


    卻時不時會產生討厭對方的想法。


    我這人真是差勁。」


    我坐在大學附近的咖啡店裏。


    我的怪人朋友,用指尖戳了戳我垂下的頭。


    「哪有什麽差不差勁。你要愛上殺掉父母的仇人也行,


    要恨最愛的婚約對象到想殺了他也沒問題。


    誰叫心靈是自由的。」


    風香用手托起上周新買的紅色眼鏡。


    「我不是一直在講嗎,


    一百分的壞結局更勝六十分的好結局。」


    「不過,我還是喜歡好結局。」


    別說是我了,我想大部分的人都這麽想。


    「是嗎?我認為即使過得不幸,


    仍毫不隱藏真實心意的生活方式才是最美的。」


    艾爾真的死了嗎?


    又或者,他是突然有了伴侶,


    才決定中斷我們的聯絡。


    想像這些沒有答案的事也無法療愈心靈。


    經曆數年苦惱,仍有一個想法留在我的心底。


    『想親眼看到,艾爾所見的天空和大地。』


    即使未來一生都無法再見到艾爾。


    所謂的戀心,就好像仙女棒一樣。


    不論能綻放多美的火花,都有可能轉瞬即逝。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夜晚,我閉上眼準備就寢。


    心中如夢似幻的火花過了數年仍未消散。


    這使我終於下定決心。


    即使燃燒自己僅有的生命,也要前往普蘭特。


    手機通知聲吵醒了我。


    窗外還很暗。


    時間是深夜兩點,這麽晚到底是誰會傳訊息給我。


    本想無視它繼續睡覺,


    卻又莫名地在意,我在黑暗中解除了手機鎖。


    「唉——」


    我不禁倒抽一口氣。收到的是一則新訊息。


    寄件者不明。


    『好久不見,夏奈。你還記得我嗎?』


    我用顫抖的手指把畫麵往下滑。


    『我是艾爾。對不起這麽久沒聯絡你。


    或許你會感到困擾,若是你允許的話,


    我希望能再次與你成為朋友。』


    對我而言,這段簡短的訊息比任何寶石都來得貴重、惹人憐愛。


    我的淚水盈眶,無法自已。


    『我想當你的朋友。』


    這句話令我迴想起十五歲的春天。


    當時我輸入了『我也是』的訊息後寄出。


    和那令人懷念的櫻花季節相比,我的年齡、身高,以及生活環境全然不同了。


    二十歲的我拭去淚水,輸入了『我不要』。


    『我說過想和你成為戀人,


    我的心意從當時就從未改變過。』


    迴信在兩天後收到了。


    其中寫下了聯絡中斷的理由。


    包括他當時被敵人的子彈擊中後昏迷。


    和通訊終端裝置徹底毀壞。


    以及夢想著再次與我聯係而努力活到現在。


    『受傷的那天,我本打算這麽迴複你。


    夏奈對我而言也是非常特別的人,


    所以我們已經是戀人了。』


    之後我們不斷聯係。


    像是為了填補中間的空白。


    『在普蘭特是怎麽表達愛意?』


    『這個嘛。在我住的地方,


    會將對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


    表示對方是足以將自己性命交於他手的信賴對象。你那邊呢?』


    這麽一問我反而不知該如何迴答。


    怎麽做才最能表達愛意?


    『想了太多戀愛的事,害得我都沒睡好。』


    某天晚上,我發了這樣的抱怨訊息。


    而對方則是傳了『這樣呀。你要保重身體』,


    這樣出人意料的迴複。


    我隻好傻眼地打上『你以為是誰的錯?』。


    不過,看到下則迴複就忍不住原諒他了。


    『如果不是我就傷腦筋了。』


    表達愛意最上乘的行為究竟是什麽?


    我本想詢問風香當個參考,卻在按下通話鍵前取消念頭了。


    總覺得她會給些奇怪的建議。


    「他也不是想找正確答案,我隻要迴答自己被喜歡的人做了些什麽,


    會感到高興就好……應該沒錯吧。」


    我在大學咖啡館打著迴信。


    『應該是緊緊擁抱對方,然後說我愛你。』


    當我通過太空人第二次選拔時,


    被說了無數次「恭喜」以及「真的不會有事嗎?」。


    就連那個風香也忍不住透露:「這個嘛,老實說,有點不安。」


    唯獨艾爾除感到欣喜,還給了我擔心以外的說法。


    『假如我和你生長在同一顆星球,應該也會走上同一條路。』


    這感覺就像,艾爾與我比肩朝著同樣的方向前進。


    與艾爾相識後過了十年。


    母親在餐廳座位上聲淚俱下。


    「拜托,太空人的選拔考試,你就不能馬上辭退嗎?」


    父親坐在母親旁,露出陰沉的神情點頭附和。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太空人死在前往普蘭特的路上。」


    我看著兩人的眼睛迴答:


    「我很久以前就做好覺悟了。」


    欣喜至極時,一般人會作何反應呢?


    和夥伴分享喜悅?


    喜極而泣?


    我則是老大不小了還在街上小跳步。


    接著不安地再三確認訊息,


    最後緊握住手機蹲在原地竊喜。


    向來喜歡窩在家裏的我,現在甚至想隨著輕快的音樂起舞。


    我通過了太空人最終選拔考試。


    前往美國的前夜,我難得迴老家住。


    「那孩子,究竟是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固執啊。」


    刷牙時聽到客廳傳來母親的聲音。


    我忍不住偷聽對話。


    「怎麽說她都聽不進去。真拿她沒辦法。」


    父親笑了。


    「夏奈從以前,就跟你一樣固執啊。」


    下班迴家時,街頭藝人在站前自彈自唱的歌聲吸引我停下腳步。


    「我選擇這條路。無數錯誤,難愈傷痛,化作我的全部。」


    這首歌是在闡述愛情?還是在聲援逐夢之人?


    聽完讓我感到被救贖了。


    我的戀愛及夢想,一點都不奇怪。


    所有人,都是幾經迷惘才終於找到正確的路。


    就如同這首歌。


    上火箭前,我與同伴們相擁。


    我們或許能夠完成抵達普蘭特這項偉業。


    然而萬一火箭升空失敗,那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即使能衝出大氣層,我們的夢想也隨時可能在宇宙破滅。


    但我依然從容自若。


    我以自己的方式決定未來。


    至今我仍引以為榮。


    我做好覺悟戴上太空帽,準備升空。


    馬上就要關閉艙門。


    終於到了這一天。


    我閉上眼,腦中浮現許多人的麵容。


    為我擔憂的父母。


    笑著祈求我能幸福的風香。


    嘮叨著「到那邊記得跟我聯絡」,


    出乎意料地愛操心的湊。


    以及照片中艾爾的臉。


    我最後一次和風香在咖啡廳閑聊。


    「如果這次航程失敗,


    就會變成風香喜歡的一百分壞結局呢。」


    過去認為這種想法很怪,


    不過現在我稍微能理解個中浪漫。


    但風香搖搖頭,說不對吧。


    「我朋友不是喜歡一百分的好結局嗎?」


    離開日本前,我和湊在紅酒吧聊起往事。


    明明有想傳達給他的事,


    卻因為聊得太開心,遲遲無法開口。


    「那個——」


    當我向他搭話時,已經是走到車站剪票口的事了。


    「非常抱歉,我一直沒有迴複你的心意。


    我喜歡艾爾,所以……我不希望你勉強自己。」


    「勉強自己?」湊雙手抱胸說。


    我吞吞吐吐地迴複。


    「那個……和甩掉自己的人藕斷絲連應該很難受吧。


    我不希望你硬逼自己。」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


    「哦。當年那個遲鈍女現在也懂得關心他人了啊。」


    他的表情看似開心又略帶不悅。


    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算了,你可不要到頭來才後悔最後沒選擇我啊?


    況且我們約定好了,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兒時玩伴。」


    「約定?」


    「沒什麽。不過你終究是貫徹自我前往宇宙了呀。」


    兩人看向天上。


    都內的天空隻能看到一顆星星。


    「這一點,真的是……令人向往。」


    我有個兒時玩伴。


    她因為右臉頰上有一大塊胎記而被周遭疏遠,


    處事手法也沒圓滑到能拿這點裝成醜角自嘲。


    而且她個性其實有些頑固。


    「我們要永遠當好朋友喔。」


    我在八歲的夏天這麽對她說。


    和她在一塊,總會讓我察覺到自己未知的一麵。


    像是,我出乎意料地說到就會做到。


    5.4.3.2.1。


    倒數結束,火箭終於升空。


    身體隻有輕微的飄浮感,機艙內其實沒什麽搖晃。


    在第一段機體分離的瞬間才終於感受到震動。


    現在我能做的隻有祈禱。


    經過片刻,我們終於到達無重力空間。


    窗外已能見到蔚藍的行星。


    我認為自己的運氣非常好。


    在選拔考試中,認識了許多知識豐富又有才華的人。


    不論誰被選上都不足為奇。


    隻可惜能上宇宙的人有限。


    我被選上,並在大氣層外眺望著蔚藍的地球。


    這一切,都是為了達成將宇宙開發的成果,


    帶迴地球這項使命。


    隻要我一息尚存,就一定會迴到這顆母星。


    我在無重力空間與夥伴們再次相擁。


    火箭成功升空了。


    雖說前路依然危險,


    但光是升上宇宙,就是向成功大大邁進了一步。


    「夏奈,看得到地球了!


    真的是……好美,啊啊……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科學家貝娜緊握我的手說。


    「嗯!我們絕對、絕對要踏上普蘭特。」


    其實我曾對兩天隻能迴複一次,感到略有不滿。


    正因為如此,


    傳送訊息後四十小時便收到迴複,使得我莫名感動。


    距離普蘭特,那顆孕育艾爾的星球,


    越來越近了。


    光是這點就讓我心情躍動,


    此時艾爾那邊更傳來了令人欣喜的消息。


    『戰爭終於結束了。』


    即使到達普蘭特,我也無法見到艾爾。


    火箭的預定著陸地點,是宇宙開發的先進國帕拉多魯格。


    和艾爾生活的沙漠小鎮可說是位於星球的兩極。


    況且我們研究機構的工作堆積如山,


    根本沒空前往外國旅行。


    以及,艾爾要來找我更是難上加難。


    艾爾所住的區域紛爭才剛落幕。


    當地居民依然貧困,


    不止眾人為謀生所苦,當然,治安也不算好。


    有辦法出國的都是有著正當職業、身份受到保障的人物。


    更遑論他們光是要維持生計就耗盡心力了。


    在普蘭特的居留期間為一年。


    我不認為在這段期間,他們有辦法將所有問題都解決。


    『想親眼看到,艾爾所見的天空和大地。』


    這至今仍是我的夢想,即使放晴依舊是灰色的天空和藍色夕陽,代替月亮照亮黑夜的兩顆衛星。


    無法見到他也沒關係,隻要實現這個夢想就好。


    因為有這個想法,


    我在火箭裏得知艾爾近況時才嚇得瞪大雙眼。


    『我今早離開鎮上。我打算出去旅行。』


    這是他在半天前寫下的訊息。


    旅行的準備在一瞬間就結束了。


    我將水、武器,以及一封信塞入行囊,


    離開住了二十五年的家。


    「卡隆,你是個好家人。要多保重啊。」


    它跟著我走向玄關,我摸了摸它長滿白毛的背部。


    它都能在這形同廢墟的家中活下來了,相信未來也是如此吧。


    正當我背對著家開始跨步時,忽然感到右肩一重。


    「難不成……你打算跟我一起走?」


    卡隆爬到我的肩上,搖起它的白色尾巴向我示意。


    明明至今它從沒這麽做過。


    線蝟這種動物狡詐利己,並不會親人。


    它究竟在盤算些什麽。


    「莫非,你也想出去旅行?」


    我輕輕笑了笑,肩上載著線蝟踏上旅程。


    沒錢也沒身份的我,究竟能去這顆星球的何處。


    初次踏入鄰鎮時,我對未來種種感到擔憂。


    但也隻能心懷不安,繼續前進。


    我最珍惜的人賭命來到我所在的星球。


    雖然她說自己隻是運氣好,但不可能僅隻如此。


    這是她付出努力和熱情的結果。


    這次該輪到我賭上人生了。


    旅行途中,我當了商人的貨車護衛。


    沒想到戰鬥經驗會以這種形式派上用場。


    「來,這是你的報酬。」


    傍晚,工作結束後雇主將硬幣交給我。


    好久沒收到食物以外的酬勞了。


    接著我在市場買了過去喜歡的水果。


    「啾啾。」


    卡隆看著我手上的東西叫出聲。


    「不能喂來我們家的動物吃東西。」


    自幼親人便對我如此耳提麵命,這使我震驚。


    因為平時他不論對任何人都十分和善。


    直到我看見因戰火而失去飼主的動物們,


    才終於瞭解那句話的意思。


    不過現在,我卻對肩上蠢蠢欲動的卡隆這麽說:


    「你也想吃嗎?」


    得知艾爾出去旅行後,我內心便七上八下的。


    他的目的地肯定是帕拉多魯格。


    若不是這樣,他根本沒理由離開至今生活的小鎮。


    這肯定是場艱辛的旅程。


    說不定他會命喪沙漠之中。


    可我無法阻止他。


    換作是我生長在普蘭特,一定也會做出相同的抉擇。


    幾個月後,我向親近的人們送出訊息。


    『我剛到了。』


    『怎麽搞得像是從居酒屋迴到家一樣。


    就不能說得再感動點嗎?』湊如此消遣我。


    當我收到他的訊息時已經是兩天後。


    「因為我感動到無法用言語形容。」


    我從診所窗戶,仰望浮在夜空的兩顆衛星——


    米亞跟路伽達。


    經曆諸多危機,火箭才終於抵達普蘭特。


    在宇宙航行期間,和我變得熟稔的科學家貝娜兩眼發亮地說:


    「真的有兩顆月亮!


    還有花香、砂子的顏色,甚至人的外型都跟地球截然不同。


    真想快點看到更多東西。」


    我深有同感。


    不過太空人著陸後必須先複健,


    要實現願望也是在那之後的事。


    就和艾爾告訴我的一模一樣,


    白天的天空是偏黃的灰色。


    充滿神秘感的藍色夕陽以及赤銅色的大地,被我盡收眼底。


    「我,真的來到這了……」


    心中感慨萬千。


    這就是我長久以來想見到的景色。


    不過來到普蘭特後第一次感動到哭出來,


    是當我傳訊息給艾爾,不出五分鍾便收到迴複的時候。


    『既然我們在同一顆星球,是不是就能通話了?』


    艾爾傳來這則訊息時,我剛好想著同一件事。


    該由我打過去嗎?


    稍微緊張起來了。


    就當我猶豫是否該按下通話鍵時,通訊終端裝置突然震動起來。


    畫麵上浮現的文字是「艾爾」。


    「你、你好。喂喂!我是夏奈。」


    「喂喂……是什麽意思?」


    裝置擴音器中傳來了人聲。


    他的口吻平淡,不過顯然感到疑惑。


    「這、這是地球的……不對!


    是在我的國家打電話時會用的,類似打招唿之類的話。」


    「這樣啊。聽起來真不可思議。」


    「很有趣對吧?」


    啊啊,不知為何,總覺得我們不是第一次對話。


    真想永遠聽著喜歡之人的聲音。


    不過現在,我其實有點害怕跟他說話。


    每當人們實現一個夢想時,馬上又會懷抱另一個夢想。


    我肯定也是如此。


    「我本來以為,光是能看到普蘭特的景色就心滿意足了。」


    「那麽……你看完覺得?」


    「現在啊,聽了你的聲音就好想見到你。」


    我的聲音開始顫抖、喉嚨發熱。明知提出這種要求隻會讓他為難。


    「我——」艾爾緩緩地說。「我從很久以前就想見你了。」


    時間就像是靜止流動。


    我從不知道,被喜歡的人說「想見你」,會是如此開心的事。


    「我、我當然也……」


    我也想見你,從很久以前就想了。


    之後我和艾爾每天晚上都會通話。


    「普通的遠距離戀愛就像這樣嗎?」


    半天以上沒收到迴複便感到不安。


    無法通話的日子會格外寂寞。


    但每當收到訊息時,又會覺得,一切都是如此的特別。


    『有空聊一下嗎?』


    現在,能直接迴答「可以」,讓我高興到無法自拔。


    我們之間的距離一點一滴地拉近。


    「我正在看祈禱豐收的祭典。聽說這在普蘭特很有名!」


    「已經到這個季節啦。我這邊好像是明天才辦祭典。」


    這是半年前的對話。


    「我差不多要睡了。艾爾還在工作?」


    「是啊。我現在正在午休。」


    我不禁心生期待。我們之間的時差就剩這麽一點了。


    「現在局勢不穩……


    入國許可不知何時才會發下來。」


    旅行直到中途,都比我想像中來得順利。


    有太多國家治安惡化,處處都找得到護衛工作。


    正因為如此,在前往帕拉多魯格中途被強製停下腳步時,


    令我不知所措。


    距離夏奈迴到地球隻剩幾個月了。


    我並不會對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


    隻不過當夏奈對我說:「你不用介意。


    光是艾爾朝著我所在的地方踏上旅程,我就十分開心了。


    所以……嗯,真的沒關係。」


    聽完胸口一陣刺痛。


    那聽起來根本不像沒事。


    先讓她抱有期待,最後又害她難過。


    明明希望她永遠綻放笑容。


    我來到普蘭特即將滿一年。


    「夏奈,你快看看!這個尼奧鼠。


    跟我們所知道的老鼠完全不同。


    說什麽都得把它活生生地帶迴地球。」


    看著癡迷地撫摸眼前這綠毛小動物的貝娜,


    我想起了風香。


    她肯定也想知道在我在普蘭特所見的種種事物。


    這一刻終於到來了。


    火箭將在一周後升空返迴地球。


    接下來的行程塞滿了整備太空梭還有飛行訓練,


    今天是能自由行動的最後一天。


    「抱歉……最後還是沒趕上。」


    艾爾的聲音參雜著懊悔。


    我盡我所能開朗地迴答。


    「光是能和你說上話、觀賞同樣的朝霞,就已經足夠了。」


    三天前,艾爾終於成功入境帕拉多魯格。


    但我所在的宇宙基地位於國境邊界,與他那邊有相當的距離。


    正當我想,不如放棄吧。


    可是光想到與艾爾身在同一個國家,一股熱流便湧上我的心頭。


    待在房間實在靜不下來,


    我便出門到附近的市場走走。


    卻沒想到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待的宇宙基地,位在帕拉多魯格較為鄉下的地區。


    能讓火箭升空的地方幾乎都是如此。


    我應該更加謹慎才對。


    「這眼珠子顏色真罕見。能高價賣給收藏家。」


    「就是她臉上胎記太大塊。」


    「把她肢解賣掉不就得了。」


    我被人封住嘴巴、拖入暗巷之中。


    從設置研究設施的首都轉移到宇宙基地是兩個月前的事。


    當時就常聽說晚上治安不好,


    甚至有人傍晚就被擄走。


    我腦中浮現之前看到的新聞。


    一名太空人死亡。


    屍體遭受嚴重的外傷——


    「嗯、嗯——唔!」


    我的抵抗毫無作用,隨著喉嚨被緊緊絞住,意識也逐漸遠去。


    抵達普蘭特,


    已經讓我登上人生幸福的頂峰了。


    隻要有這個成功迴憶,


    將來不論麵對多大的困難,我都有辦法迎刃而解。


    但我不想以這種形式結束我的人生。


    我必須把研究成果帶迴地球。


    況且,我今天本想與艾爾徹夜長談的!


    沒錯,絕不能輕言放棄。我裝作失去意識。


    「總算是乖了。」


    背後的人舒了一口氣。


    我趁他將絞緊我喉嚨力道放鬆的瞬間,


    從他手腕裏鑽出,拔腿狂奔。


    「可惡,快追!」


    「收到!」


    有兩人追上來,我用盡全力維係險些遠去的意識,死命往前衝。


    「救命!」


    我用當地的語言大喊,並不斷奔跑。


    有好幾次和路人眼神對上,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救我。


    對了,這一帶的文化好像隻會幫助自己人?


    啊啊!糟透了!


    最終我被逼到死路。


    其中一人開口說道:


    「拿繩子或鎖鏈把她綁好……喂,聽到沒?」


    我戰戰兢兢地迴過頭,發現兩名追兵的其中一人不見蹤影。


    然而為此感到驚訝的不隻是我。


    「搞什麽?剛才不是還在旁邊嗎?」


    我差點叫出聲來。


    追兵的背後冒出了一團黑影。


    「算了。趕緊把人逮到吧。」


    綁匪正打算將手伸向我,隻聽「叩」的一聲,他瞬間便倒在地上。


    「搞什麽,身上竟然沒有穿護具嗎?簡直就跟外行人沒兩樣。」


    剛才看到的黑影是名高個子。


    中性臉蛋配上灰白色的頭發。


    「在首都外的地方穿這麽漂亮走來走去很危險喔。


    很有可能會碰到這類家夥。」


    「唉?」


    「你還得在這待上一周對吧。


    要是不注意點我可是會很擔心啊,夏奈。」


    「為什麽……你會在這?」


    眼前微笑的人物,跟我隻在照片上看過、


    卻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但是他的神情比過去更為精悍。


    「我從遠處一眼就認出你了。


    因為你說過臉上有很大的胎記。」


    「你沒事吧?」艾爾稍微蹲下,看向我的雙眼。


    「我們換個地方吧,繼續待在這會有危險。


    另外先說聲不好意思,這有點舊了。」


    艾爾從背包取出一塊長布,披在我的肩上。


    這樣穿確實比較符合鎮上的氛圍。


    我看往鎮外的山丘,向他提議:「去那邊如何?」


    艾爾點頭。「沒問題。」並牽起我的手。


    山丘上,城鎮的景色一覽無遺。


    我們背對大樹,肩並肩坐了下來。


    「你是艾爾,沒錯吧?我還以為你來不及了。」


    我緊緊握住那隻幾經日曬的手,他的手似乎比我的還要大些。


    「是啊。其實我在路上碰見昔日的夥伴。


    他正前往首都,打算當個醫生……


    我向他說明原委後,他就幫了我一把。」


    「這樣啊。你在這也終於交到朋友了呢!」


    「朋友……這麽說來確實是如此?」


    艾爾好像是不善表達感情的類型。


    他一臉正經地思考了許久。


    「真要說朋友的話應該是這家夥吧。」


    艾爾上衣的胸前口袋忽然開始蠢動。


    下個瞬間,一個白毛綠眼的小動物,


    從口袋裏冒出頭來。


    艾爾將手伸向那隻小動物,它一溜煙地從口袋竄出,


    順著手臂爬到他肩膀上。


    「它是卡隆。之前跟你說過,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家裏……」


    「唉?老鼠能活這麽久嗎!」


    看到我如此訝異,艾爾才終於露出放鬆的神情。


    「經常有人弄錯,線蝟和老鼠雖長得像,不過完全是兩種生物。」


    初次見到卡隆,隻覺得它身體細長,尾巴的毛蓬蓬鬆鬆的。


    與其說是老鼠更像是鼬鼠。


    這恐怕是僅生長於普蘭特的動物吧,


    微微發出綠光的瞳孔讓人備感神秘。


    「嗚嗚……原來是這樣啊……」


    我雙手掩麵。


    我真心為跑去圖書館查詢老鼠飼養方法的自己感到丟臉。


    「你怎麽了,夏奈?」


    「沒、沒什麽。隻是為過去的自己感到難為情……」


    從指縫間能瞧見艾爾往這邊看。


    艾爾小聲說「這樣啊」,


    然後將我遮住臉部的手緩緩拉開。


    「等、艾爾先生!」


    「讓我仔細看看你的臉。


    我們好不容易才見麵。我希望你不要有所保留。」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但他忽然要求想看我的臉,還是會叫我有些緊張。


    「我的臉沒什麽好看的……」


    「我想看。」


    「我臉上還有胎記……」


    「因為那個胎記我才馬上認出是你。」


    我冷汗冒個不停。


    總覺得每次找借口就害自己往絕路更進一步。


    最後,我終於死心,把雙手慢慢放下。


    兩人四目相覷、一語不發。


    心中明明有千言萬語想和對方說。


    相視的同時,雙方的心靈好像也重合在一起。


    「我多少能夠瞭解,那幫家夥為什麽想要你的眼睛了。」


    「講這麽危險的話。」


    「我開玩笑的。大概有一半是玩笑話。」


    艾爾將我的身體擁入懷中。


    「夏奈……終於見到你了。」


    夏奈馬上就要迴到地球了。


    迴程仍舊是危險重重。


    這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她。


    「下次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再會呢。」


    「很快就能見到了,我保證。科學的發展可是一日千裏呢。」


    我喜歡為太空人的使命發光發熱的夏奈。


    但同樣忍不住這麽想。


    要是能直接帶著你逃到天涯海角,不知有多好。


    我在艾爾懷裏望著藍色的夕陽。


    腦中浮現不知是否該現在告訴他的話,令我無法專心欣賞美景。


    「我是被選拔上的太空人。


    因此,絕對要將研究成果帶迴地球。」


    我凝視艾爾的雙眼。


    「不過我同時又想。若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就算自相矛盾,也沒關係。


    因為心靈是自由的。


    艾爾將力量注入抱住我的手臂,把我緊緊擁入懷中。


    「夏奈。」「嗯。」


    他將臉貼近,與我額頭相碰。


    「我愛你。一直愛著你。」


    他熱切的聲音使我胸口隱隱作痛。


    從火箭裏看往地球時、看到灰色天空時,以及現在。


    都令我覺得能生在世上真是太好了。


    我握著艾爾的手,輕放到自己脖子上。


    我爬到宇宙基地附近的山上,


    生起營火靜候火箭升空。


    我乍然想起,忘記把信交給夏奈了。


    可惜為時已晚。


    我從懷裏取出信,丟進火堆之中。


    「再傳訊息給她就好了。」


    此時,火箭伴隨著轟隆聲衝向天際。


    白煙則跟在火箭尾巴噴發,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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