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璃看著她的動作,隻覺得有些可笑,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妖怪,卻一點不懼怕妖怪,還膽大地拿起鐮刀就砍,可這些動作在她眼裏,卻完全不夠看的。


    鐮刀近在咫尺之時,她隻是稍稍側了個身,盤馬老爹就直接撲了個空,險些沒將鐮刀紮進樹裏。


    無邪見他直接動了刀子,也是心急,一時間都忘了自己還害怕著,卻本能的擋在了薑璃麵前,一邊護著小姑娘往後退,一邊說道:


    “老爹,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如果您覺得有被冒犯到,那我向您道歉,您現在千萬不要衝動!”


    可盤馬卻不聽這些,臉上表情意外兇狠,更是毫無畏懼之感,他將鐮刀舉過頭頂,隨即一步一步朝兩人靠近。


    “冒犯?你跟那個塌肩膀有什麽區別?今天,你們誰也別想走出這片林子!”


    大概是心中再無畏懼與顧慮,盤馬舉刀砍過來的動作都快了幾分,而且刀刀朝著要害而來。


    無邪還試圖喚起他的理智,可這一切在薑璃看來,都是白費。


    仇恨與惡念裹緊了他的心髒,強占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們現在說什麽他都不會聽。


    薑璃麵色一沉,伸手扯著無邪手臂,稍一使力將人帶到了自己的身後,無邪剛站穩,人正蒙圈著小姑娘怎麽站到自己眼前時, 下一秒就見小姑娘一抬腳,直接踹翻了已經衝到麵前的盤馬。


    薑璃那一腳踹得很重,別說盤馬一個老頭子了,就是一個一米八的壯漢都得在地上滾兩圈。


    盤馬止不住得後退,直到後背重重砸在了樹上才算停下來,他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猛得咳嗽了好幾聲,仿佛五髒六腑都移位了一樣。


    “扮鬼嚇人的確是我們有錯在先,你若覺得被冒犯了,我們可以道歉,但你心生殺意,意圖殺人滅口,便怨不得我出手了。”薑璃背著手,話音裏聽不出半分情緒,她隻是微微垂眸看眼前之人,目光冷冽,像是透著不屑一般。


    “呸!”盤馬不屑一顧得朝他們吐了一口,“說這些大義凜然的話做什麽?我既然能殺得了那麽多人,就不怕再多殺幾個!隻要你們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當年之事。”


    異想天開,就算他們死了,那還有塌肩膀,當年之事永遠不會被淹沒。


    無邪皺著眉,卻也是沒有意識到,有人會如此心惡,“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想想你的兒子孫子。”


    不提這些還好,一提到這些,盤馬立馬就以為,無邪是在拿自己兒子孫子威脅自己,一時間,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漲紅了血絲,殺氣仿佛要溢出來了一樣。


    “我什麽都不在乎了!我要殺了你們!”他怒喊著,喊罷就手撐著樹幹要起身。


    “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怕?”


    薑璃揚著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麵上笑盈盈的,卻滿是冷意,她目光落在了盤馬身後,下一秒就見她在食指上輕輕咬了一下,霎時間,一滴猩紅的血珠在指尖浮現。


    “那本郡主便再讓你瞧一瞧,那些死在你手下的冤魂。”


    她話音剛落,無邪心中猛得一震,因為離得近,他第一迴聽到了小姑娘念的口訣。


    “以吾之血,設幻境迷局,萬物如影,現。”


    下一秒,就見一抹血色順著小姑娘的指尖逐漸蔓延開,幾乎是眨眼間,世間陷入一片猩紅,頭頂鬱鬱蔥蔥的樹冠變成了黑色的影子,遮天蔽日,耳邊唿嘯而過的風聲,仿佛是惡鬼在低語怒號,腳下踩著的土地成了一攤爛泥,可仔細一看,卻發現那爛泥裏滿是血水,而這並非什麽爛泥,而是肉泥。


    樹林成了人間煉獄,無邪震驚得捂住了嘴巴不敢唿吸,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嗅到肉體腐爛夾雜著血腥的味道。


    薑璃環著手,一襲白衣屹立在血色之中,潔白不染卻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般,鎮定自若,眸色淡淡望著眼前一切。


    “長,長樂……”無邪驚得說不出來一句完整話來,眼前的畫麵對他衝擊實在太大,那股惡寒從腳下緩緩升起,遍布了他的全身,叫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薑璃這才想起來無邪還在,她立馬迴過頭,就見眼前人已經驚得不敢合眼時,立馬伸出手指,輕輕捏了一下自己的傷口處,隨之一滴鮮血滴進了無邪口中。


    無邪隻覺得一絲腥甜滑進了喉中,下一秒眼前的人間煉獄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恢複了原先林中的模樣,鳥語花香空氣清新,一片綠意盎然,仿佛剛剛的血色隻是自己的一個夢。


    他驚魂未定之際,就看到盤馬跪在地上不停得喊著饒命,自己錯了,手舞足蹈像是一個瘋子一樣。


    “長……”


    “噓——”


    薑璃及時製止了他的話,環著手欣賞著地上人的動作,嘴角勾著笑,像是在看一個小醜表演一樣,那眼神中的冷漠跟平日裏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無邪以為她又被怨氣侵占了身體,正要再說些什麽時,隻見小姑娘突然墊著腳湊到了自己耳邊,小聲說道:


    “無邪阿兄,這隻是一個幻境而已,別擔心。”


    說著,就見她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晃過一絲狡黠的光。


    無邪這才明白,自己剛剛所看到的一切,都隻是小姑娘設下的幻境,盤馬現在依然沉浸其中,想必也是因為看到了被自己殺害的考察隊成員。


    人死就是真的死了,屍身被沉在湖裏幾十年不得安寧,要說沒有怨氣,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薑璃能設下這個幻境,也是有借林中怨氣,因為她剛剛看到了,在盤馬身後不遠處的樹上,正靠著兩具屍骨。


    盤馬望著自己身邊上來的“人”們,有的臉上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一顆眼珠子都掉出了眼眶,有的腦袋半吊著連著脖子,鮮血大股大股得往外噴,還有的肚子上一個能看到另一頭的洞,花花綠綠的腸子一邊走一邊往外掉……


    可這每一個“人”的臉他都認得,這都是當年死在他手下的考察隊的人,因為死後被扔進了湖裏,所有“人”的都被泡發了,那惡臭與血腥將他緊緊裹著。


    盤馬跪在地上不斷磕著頭,不斷祈求著饒命,他害怕的渾身顫抖,不敢睜眼,卻能感覺到那些血、腸子、湖水滴落在自己身上,他們將自己圍在了中間,沒有一絲縫隙,窒息感叫他唿吸不成。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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