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複斜眼看著一身綠衣的趙永,暗想: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你們太祖一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甚至你們太祖本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趙匡胤這個人,對比五代十國的軍閥自然是人中龍鳳,但是和大一統王朝的開國之君相比,就差遠了。


    不過俱往矣,這太祖的後裔也好,太宗的後裔也罷,都隻不過是慕容複用來消耗舊官僚勢力的助燃劑。


    讓舊勢力殘酷內鬥,以舊勢力效忠的君主的名義大肆清理舊勢力,就能把這種清洗過程遭遇的反抗降到最低。


    順便在這個過程之中,完成新舊交替,最終徹底埋葬舊勢力。


    “現在的局勢,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慕容複指出,“而且明教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所以,啟兒,你將加冕為帝!”


    慕容複說著,看向趙啟。


    趙啟很乖巧的說:“孩兒全聽義父的吩咐。”


    這個孩子很懂事,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就是個傀儡,對慕容複畢恭畢敬,真是拿出以子侍父的態度。


    其實趙啟自己未必願意當這個皇帝,但他身不由己,他的命運從他一出生,就被家族決定了。


    而趙永則是大喜,激動的全身發抖,顫聲道:“教主,你是對的,隻要打出啟兒的旗號,各地官員鄉紳,一定會恭迎新皇。大家現在對朝廷很失望,太祖的旗幟,將具備很強的號召力。”


    趙永也沒有說錯。


    朝廷發生的驚變,已經傳遍天下,別說掌握著輿論力量的士大夫,就連普通百姓,都對趙宋朝廷無比失望。


    畢竟經過儒家文化千年的教化,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弑兄殺母也是非常喪心病狂的行為,做出這種事的人,會遭到全社會的唾棄。


    而太祖趙匡胤在民間的口碑,依舊很好。


    這時候,展示太祖遺詔,打出太祖的旗號,確實可以減輕許多阻力。


    那些既看不上趙佶,也看不上趙佖的士大夫,隻要確定了趙啟的身份為真,肯定都會轉投趙啟的麾下。


    趙啟的作用,怎麽也能頂五分之一個漢獻帝。


    “我會挑一個日子,公布太祖遺詔,然後北伐,清除偽帝,以正乾坤。”慕容複煞有介事的說,“啟兒,我為你布置一個任務。”


    “義父請講。”趙啟說。


    “你自幼苦讀,有一定的才學,你好好斟酌一番,請教先生也行,寫一篇討偽帝檄文,到時候我也會公布,讓全天下人都看到。”慕容複說。


    “義父,啟兒一定認真完成任務,不負義父所托。”趙啟鄭重道。


    慕容複說:“我們最好的時機,是等靖國皇帝和永樂皇帝打起來的時候,趁機虎踞東南,然後趁他們兩敗俱傷,進行北伐。而我們這一朝皇帝的年號,我也已經決定了,就叫宣統!”


    “宣統?!”趙永大喜,“難道是宣告正統之意?”


    慕容複點點頭道:“你的理解沒錯,就是宣告正統的意思。向天下宣告,太宗一脈皆為偽帝,唯有太祖子嗣,才是正統。”


    “好年號!”趙永覺得慕容複是真上道了,也不枉自己委曲求全綠衣身上穿,連頭巾都換成綠的,以符合綠意宋王的名號,“宣統!宣示正統!我們這一脈,就是正統!宣統這個年號,必然千秋萬代啊!”


    慕容複正色道:“我擁立皇帝,功勞很大,比之霍光伊尹也是無差。所以我要一些酬勞,不過分吧?”


    趙永心中咯噔一下,強笑道:“霍光伊尹實在不是什麽好比喻,教主之功,好似周公,又如薑尚。裂土封王,不為過也。”


    “那就裂土封王吧!”慕容複也不客氣,直接說道,“我要兩浙路和福建路!”


    趙永非常肉疼,但還是說:“應該的,應該的!”心中卻盤算,這慕容複如此不識趣,將來卸磨殺驢,怕是不能給慕容複什麽體麵了。


    人總是高估自己對於事情的掌控能力,趙永就是這樣的人,他之前不覺得自己掌握不了石天公,現在也不覺得自己掌握不了慕容複。


    “封王,是肯定的!我要成為吳王,九錫什麽的,就不用加了,宋朝群臣,按照諸侯王禮節對我,即可。”慕容複說。


    慕容複說的是“宋朝群臣”。


    趙永沒聽出這其中耐人尋味的地方,聽到慕容複沒有打算“加九錫,冕十旒,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說明慕容複沒打算效法曹孟德,說明他確實沒有謀朝篡位的打算啊。


    趙永心想:也是,我皇宋統治天下一百多年,深入人心,豈能那麽容易被篡位?他要篡位,天下忠義之士也肯定不答應。想來他有自知之明,這倒是好事。


    想到這裏,趙永露出笑容,說道:“教主功在社稷,理應成為大宋吳王,兩浙路和福建路,也都應該歸教主節製,世襲罔替。”


    “此外,我還是皇父攝政王!”慕容複說,“我要都中外諸軍事,總攝天下軍國大事,統轄天下兵馬,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這就是要攬權了。


    趙永心裏自然一萬個不樂意,但現在他期待的皇宋的中堅力量還沒有歸附,明教班底完全屬於慕容複,他也沒辦法反對慕容複。


    趙永的想法,就像是創業。


    他有著一家叫宋朝的世界五百強公司的法統,但被兄弟奪走了,現在找到明教這個鄉鎮企業,試圖用這個鄉鎮企業的發展,來打倒世界五百強。


    原本這很難,但是太祖的法統可以起到作用,尤其現在是窗口期。


    而在幹翻世界五百強的過程中,這家叫明教的鄉鎮企業,想要快速壯大,就得直接去吸收宋朝這家世界五百強企業的分公司,各個部門。


    最終形成的局麵就會是,明教吸納的宋朝力量越多,自身的底蘊無法和百年底蘊的宋朝相比,自身就會逐漸宋朝化。


    就像一家幾百名員工的鄉鎮企業,意外的吞並了幾十萬員工的跨國企業,是誰吞了誰,是誰消化了誰,這裏麵的區別,就很微妙了。


    蛇吞象的結果是象披蛇皮,蛇就剩一層皮,自己變成了象。


    趙永堅信,明教的那些中高層,那些軍官,會在奪取天下的過程中,逐漸被大宋的舊官僚給拉攏,腐化,最終變成大宋的模樣。


    到時候,明教被宋朝摻雜了太多的力量,自身無法消化宋朝,反而是被宋朝消化。


    趙啟又有著天子的名分。


    到時候,身為其中最大權臣的慕容複,反而是眾矢之的。


    這是趙永曾經打算對付石天公的思路,現在轉移到了慕容複的身上而已。


    這其中,有幾個信息差,導致了趙永和慕容複的想法天差地別。


    第一個信息差,是趙永壓根沒有認識到人民的力量,他壓根不覺得明教幾十萬平民教徒有什麽可怕的,因此覺得明教是個“蛇”,而宋朝是“象”。


    他打心眼裏就輕視草民的力量,認為草民不過是陳勝吳廣,是為王先驅的炮灰耳。


    這也是他身為大宋皇室的思維定式,畢竟大宋爆發的農民起義,可全數被鎮壓下去了。


    宋朝是有記載的農民起義最多的朝代之一,但農民起義壓根沒有動搖過它的統治。


    第二個信息差,就是趙永壓根不知道慕容複的力量有多強,他看見的慕容複可以直接指揮的嫡係,也就兩萬多人。


    很多嗎?


    宋朝禁軍就有九十萬!


    他更不知道,朝廷的驚變是因為慕容複,也無法想象,慕容複實際上一人睡兩朝太後,左手握西夏之乾坤,右手擎遼國之日月。


    他根本想不到,永樂皇帝,靖國皇帝,宣統皇帝,本質上都隻是慕容複用來消耗舊勢力的傀儡。


    趙永以為慕容複最多在第五層,但慕容複在大氣層!


    種種信息差,導致趙永認為慕容複雖然是一世梟雄,但未必不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因此,此刻趙永沉思良久,還是咬牙道:“教主您是啟兒的義父,自然是皇父攝政王!”


    慕容複笑道:“另外,我還要加一個微不足道的頭銜。”


    “什麽頭銜?”趙永問道。


    “華夏保民官。”


    “保民官?”


    “保護民眾的官員,維護民眾的利益。”


    “哦,您是皇父攝政王,您隨意。”


    趙永對保民官這三個字沒什麽概念,隻覺得慕容複是虛偽的表示自己愛民如子而已,卻不知道,大宋吳王,皇父攝政王,華夏保民官這三個頭銜裏,慕容複真正看重的,恰恰是保民官。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慕容複笑道,“你們好好準備禮儀,到時候,我會通知你們的,散會!”


    “稍等一下。”趙永說。


    “哦,綠衣宋王,你還有何事?”慕容複問道。


    “啟稟皇父攝政王,我妹妹趙婉兒,姿容秀麗,如今剛滿十八,尚未婚配。”趙永指著一旁默不作聲的趙婉兒,突然說道,“不如讓她嫁給皇父攝政王吧!攝政王不亞於皇帝,多幾個王妃,也是天經地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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