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都是一副篤信的模樣,仿佛曆史的事實就是如此,蘇牧看著他們一時間有些恍惚。


    隨後聯想到什麽,驚出一身冷汗,猛地站起身。


    眾人錯愕的眼神中,他轉頭看向窗外。學院的專機早已離開大陸領空,通過稀薄的雲彩,他看到四方世界茫茫蔚藍。


    “出什麽問題了嗎?”


    蒂娜看著小師弟失態的模樣,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她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不能不相信一位雙序列的塵世君王。


    “剛才……師兄用精神序列看見了什麽?”橘桜雪問。


    “總不能又是幻境吧?”


    夏沫摩挲著指尖,這一趟朝鶴行她和蘇牧一樣,被幻境騙出些許心裏陰影。


    再次驗證了那句話,在頂級繼血種手中,八條權力序列永遠比八條能力序列更可怕。


    “不是。”


    蘇牧搖頭。


    虞詩妃同樣搖著頭,她一樣沒有嗅到精神序列的味道。可剛才小師弟接近自己的刹那,她恍惚間看到一位天闕仙子。


    無因則無果。


    她是這般說的。


    問題是,因與果分別在指代什麽?


    “可能……是我敏感了。”蘇牧揉著太陽穴。


    他屬實怕了精神序列,剛準備揭過這個話題。陳墨白突然開口,僅一句話,使得機艙內的氣氛再度微妙起來。


    “虞師姐身上,藏著智慧序列的氣息。”他說。


    蘇牧眼眸一跳。


    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八條能力序列中能騙人的,可不僅僅隻有精神序列,還有號稱洞察一切虛妄的智慧序列。


    揭穿把戲的人,耍起把戲來,更會愚弄人。


    隻不過相比於精神序列天生的騙人能力,智慧序列想要愚弄他人,需要極高的天賦,以及付出更高的代價。


    “我也是曾經有幸,見過一位天才,利用智慧序列篡改現實真實。”


    陳墨白看向蘇牧,說:“這個人你認識,在坐的各位都認識,蒂娜師姐你還和他合作過。”


    “顧離?”蘇牧問。


    “是。”


    陳墨白點頭,說:“我們第一次在咖啡店見麵的那次,迴酒店後,顧離用智慧序列……偽造了一個關天炎!”


    目光刷一下瞬間匯聚在虞詩妃身上。


    “當時我幾乎快要被騙過去。”


    他繼續說:“不過他固然是天才,但道行明顯還不夠,偽造的虛假真實幾乎不動,隻能重複幾個簡單的機械動作。”


    “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我篤定關天炎不是這樣的人。於是我立即去了他的房間,用暴力手段捏碎虛假的真實。”


    “啊?!”蒂娜一臉錯愕。


    序列權能居然還能這麽用嗎?是就顧離這麽用,還是大家都這麽用?


    第一序列:權會不會還有別的用處,隻是我聰明的小腦袋瓜暫時還沒想到?


    “師姐,你會是假人嗎?”她難以置信地問。


    虞詩妃搖著頭,她覺得自己不是虛假,反倒是大家似乎都有些敏感,應該是朝鶴一行都經曆了不少噩夢的折磨。


    唯有我什麽都不記得。


    她有些失落,捏著趙佩林訃聞的舊報紙。


    “不。”


    蘇牧否認了陳墨白的猜想,說:“應該沒有這麽簡單。雖然以我的能力,做不到用智慧序列捏造虛假真實,但還是擁有洞察的能力。”


    “蒂娜師姐你說,虞師姐是你在淺間聖海的巨大蓮花中發現的?”


    蒂娜點頭。


    “我可以作證!”路易莎說。


    “那就沒錯!”


    “我大概知道是誰的權能了,她不會和我開這樣的玩笑。”蘇牧說著自己的判斷,“其實一開始我就很好奇,為什麽虞師姐會喪失朝鶴的所有記憶。”


    “為什麽?”蒂娜問,像個捧哏似的。


    “這可能愚弄真實的破綻!”


    “現在坐在我們麵前的虞師姐……”蘇牧一語驚人,“根本就沒參與過朝鶴曾經的亂局,她當然不會有這部分記憶!”


    “她是曾經的虞詩妃,是尚未離開學院的師姐!”


    “轟隆!”


    “轟隆!”


    舷窗外的風和日麗驟然變臉,詭譎的黑雲從天外壓來。躁動的銀白雷電不停閃動,每一聲都仿佛劈打在眾人的神經上。


    “咚咚咚——”


    艙室內響起機組人員的提醒,他們這才迴過神。沒有人在意窗外雷暴,一架載有三位塵世君王的飛機,難道還能墜機不成?


    更何況這三位君王當中,正好有一位雷電序列的君王。


    “師弟……”


    蒂娜看看蘇牧,又看看虞詩妃,撓撓頭說:“你不妨把話講得更明白些,師姐不是很聰明,有些聽不大懂你的意思。”


    “什麽叫現在的師姐是從前的師姐?”


    “那朝鶴的那位是誰?”


    “朝鶴亂局中的那位,才是捏造出的虛假真實啊!”蘇牧急死了,“事情已經洞若觀火,還要怎麽說才能更明白。”


    “我麻了!”蒂娜說。


    “我覺得這不是我能參與的局,好累!你們這些繼血種大能都好複雜,一個比一個有心機。”


    她歎口氣,聳聳鼻子,一臉難過與委屈。


    “隻有食堂的免費飯食才不會欺騙我,你們又殺了一尊邪神,這次的免費午餐肯定又有好吃的!”


    “想吃沒有土豆全是雞肉的咖喱雞!”


    “想吃烤得外焦裏嫩、汁水四濺的烤牛肉!”


    “唉——”


    蒂娜歎氣,喪氣地趴在桌子上,大喊一句:“乘務員姐姐,麻煩給我一杯酒,什麽酒都可以!想放鬆放鬆。”


    “噠——”


    門打開。


    “大家都要喝一些什麽,教授你要酒嗎?”乘務員笑著走到蘇牧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弟弟你要喝點什麽嗎?”


    蘇牧看見肩膀上的手,白皙修長如玉一般。他眉頭一皺,有些驚訝,立即抬頭,想看看這位大膽的乘務員姐姐。


    “有長進!”


    “我本以為你要等迴到學院後,才能看破這段虛妄。”


    “乘務員”露出笑容,笑得十分好聽。


    “你?!”


    蘇牧的眼眸劇烈震動,他看不穿藏在雲霧後的真身,但這份獨有的氣質卻格外引人注意,過往的記憶被一點點喚醒。


    “老板?!”他喊著。


    “嗯?”


    雲霧消散,金光消失。


    丹桂女士江夢檸露出真身,嫵媚的黑絲製服也變成雲裳褶裙,天宮仙闕的清泠氣息彌漫開。


    “感覺倒是挺好使的。”


    “沒想到我們之間的第二次相見,居然會是在這種地方。”她說,“原本打算等你迴江州後,在咖啡店見你的。”


    蘇牧一驚,問:“我不會被開除了吧!”


    “……”


    江夢檸嘴角的笑容一時凝滯。


    他的思維還真是……不好猜啊,連我這個手握智慧序列的深紅祭司都猜不透。


    “你不想幹了?”她問。


    “沒!”蘇牧急忙搖頭,又點點頭,“想,想幹,當然想啊!”


    “為什麽?你現在可不缺錢。”


    江夢檸徑直走向虞詩妃所在的位置,女神所過之處,周圍之人消散不見。


    她坐下,茶水甜點一應俱全,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


    “因為……”


    蘇牧眼珠直轉,迴答說:“我熱愛工作!”


    “想好再說。”


    江夢檸伸手拿起精致的茶杯,品嚐一口熱茶,說:“來一杯?現在是下午茶時間,雖然都是假的,不過卻能嚐出味道。”


    同樣的茶水點心出現在蘇牧麵前。


    “你老板我手握智慧序列的塵世大權,胡說八道前先問問自己是不是裝糊塗的天才,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騙過我的法眼。”


    冷唇輕咬桃酥。


    “嘿嘿!”


    蘇牧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羞澀地說:“主要是咖啡店的位置太好,就在夏沫家邊上,我工作的時候能看見她在外麵畫畫。”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去哪裏工作,她就會去哪裏寫生呢?”江夢檸問。


    “額……”


    “這倒是沒想過。”蘇牧說,他確實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麵臨失業危機。


    “那,你為什麽不走進南山郡海看一看呢?”江夢檸又問。


    去她家?


    蘇牧一時有些心慌,伸手去拿桌上的桂花小方糕,慌亂中透著無限的期待。


    “可,可以嗎?”他不自信地問。


    “為什麽不可以?你可是塵世君王,我們的陛下呀,該緊張的應該是夏家。”江夢檸放下桃酥,擦幹淨手指。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就是有點……害怕。”一想到要進夏沫家門,蘇牧連唿吸都開始急促,眼裏透著期許的光。


    “咦?”


    “不,不對啊,這應該我媽媽該操心的事,老板你是不是……”


    他伸手比劃著,委婉地指出老板越界了。


    “誰讓你先胡說八道的!”


    江夢檸吹著滾燙的茶水,開始問詢:“現在進入正題吧,這趟朝鶴行有什麽收獲?既然你能猜出現在的虞詩妃是過去的虞詩妃,應該能想明白許多事吧?”


    蘇牧搖頭,有些挫敗,說:“能想明白一些事,但更多的依舊是迷霧,許多事完全是力不從心。”


    “說來聽聽。”


    江夢檸換個姿勢,撐著下巴說。


    蘇牧開門見山,直接問出心中困惑:“你,還有另外兩位,為什麽要這樣子幫我?甚至還幫助夏沫加冕塵世君王。”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還真是直接呢!”江夢檸說,“如果我是你,一定從小問題開始,萬一這句惹惱對方,豈不是一個答案都得不到?”


    “不過這句我倒是可以迴答你一半。天下確實沒有免費的午餐,但是我們不介意吃晚餐時,多添你這一雙筷子。”


    “所以……”蘇牧眯著眼睛,“這就是兇神相繇死亡序列大權消失的原因?”


    “你想要?”江夢檸反問。


    “當然,我想給夏沫。”他說。


    “不行。”


    江夢檸了當拒絕,說:“她不是你,拿不了那麽多權柄。如果她想用死亡,可以隨時從你這裏支取,再從我這裏拿。”


    “麻煩!”


    蘇牧不再糾結這件事,繼續問:“我這趟朝鶴行是你們精心安排的嗎?還是說地點可以隨機,事件可以隨機,你們隻是一直跟著我。”


    “不是我安排的,是天,是你自己,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江夢檸解釋說:“我安排命運,同時也被命運安排。你做的每個決定都會影響未來的走向,而我隻是將模糊的未來編寫成現實的劇本。”


    “從萬千的命運中挑選出最有利於你的那個。”


    “主角小姐,哦不,是潘蒂婭,她是你邀請來的嗎?”蘇牧問。


    “如是。”


    江夢檸說:“未來從不是一個既定的因果,它是朦朧的,是萬千幻化。我隻是考慮到這條線,為她留下觀禮的座位。”


    “隻要結果是我想要的,過程是什麽樣,我並不關心。”


    “我邀請的對象另有其人。”


    蘇牧狐疑,問:“可以告訴我……是誰嗎?”


    “當然!”


    江夢檸點頭,揭曉謎底:“序列議會目前唯一的‘g’級通緝犯,代號‘暴風龍王’的君王統嗣,你的親生父親——蘇淵博士!”


    “刷!”


    蘇牧猛地站起身。


    “誰!”


    “你說誰!”


    “我父親?他在朝鶴?什麽時候?他在哪裏?是淺間聖山嗎?!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說、想問!”


    少年的情緒瞬間失控。


    江夢檸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


    過了很久,久到她喝完一杯茶,蘇牧才停止口中的絮叨。


    隨後他頹喪地一屁股坐下,搓揉著自己淩亂的頭發。


    “其實……”


    “如果真有這個機會,我也未必敢……我害怕他是個……”


    蘇牧的聲音越來越低,逐漸消失不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小家的所有災難,都是這位幾乎沒有印象的父親引起的。


    縱然沒有憤怒,也有深深的失望。


    “你可以問問潘蒂婭,等你做好準備再去見他。”江夢檸提醒一句。


    “主角小姐?”


    蘇牧重新抬起頭,問:“她和我父親見過麵了?”


    江夢檸點頭,說:“他們一起挫敗【夜悼詩班】的陰謀,阻止「大夜空相」的降臨。你父親是英雄,一人之力保全整個淺間市。”


    “沒有他,這場災難難以收場,到那個時候,我和刃菊將不得不親手沉沒整個淺間半島。”


    蘇牧左手捏緊右手,眼中滿是希冀的光,喃喃自語:“我父親是英雄?我父親是英雄……我父親是英雄!”


    “不是罪犯!”


    “老板,究竟什麽是「存律」?”他追問。


    “潘蒂婭還真是什麽都和你說啊。”江夢檸搖頭,“「存律」即是:寰宇永存之因律。”


    蘇牧:“……”


    好一句廢話!


    他知道老板不想迴答,識趣地換個問題:“這趟朝鶴行我算成功嗎?”


    “那要看你如何定義成功了。”江夢檸說。


    “知道了。”


    蘇牧聽懂了弦外之音,這句話的意思是:朝鶴亂局尚有未竟之事,算不得完全意義上的大獲全勝。


    “誰?”他問。


    “自然是——”


    “算了!”


    江夢檸剛準備給點提示,就見蘇牧擺擺手,說:“知道此行未竟,已經是開了天眼,奢求更多隻會亂了本心。”


    “越想抓緊,漏的越多。”


    “嗬。”


    江夢檸輕笑,心歎:孩子還是長大了。


    “老板,你忽然出現,應該不止是來解惑答疑吧。是不是我觸發了某種應急機製?”蘇牧看向她坐的位置。


    果然和虞師姐有關!


    “我的意思是……大事清明,小事糊塗,理得太清楚隻會傷及‘根本’。”


    “你說呢?”


    江夢檸笑著,不等蘇牧迴答,她消失在飛機艙室。


    一杯冰酒擺放到麵前,乘務員姐姐笑著離開,說:“各位旅途愉快,我們馬上就要抵達學院!”


    “撲次——”


    千葉風迴打開啤酒,喝上一口,看向窗外群山,說:“好了,智慧也好,精神也罷。虛假也好,真實也罷。”


    “這件事到此為止。”


    有人在愚弄曆史,這手段他最清楚不過,並不想去追究。


    “看。”


    “學院的小木屋全都重新蓋好了,馬上就是聖誕節,好好考試迎接你們的假期吧!”


    考試?!


    蒂娜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受驚的模樣。


    專機落地,艙門打開。


    蘇牧返迴他最忠誠的學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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