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股不同的力量,在花園中匯聚,碰撞在一起時,整個花園可見的視野中密布一層霧蒙蒙的灰。


    煙氣跟散落的灰燼,纏繞一體,在半空中緩緩漂浮。


    一者為陰氣,擁有讓死物如生人一般活動的詭異能力。在靠近時,會消耗生者的陽氣,使生者的身體一部分緩慢向著屍體轉變。


    一者為火,人間至陽之物,可將邪祟焚燒殆盡的火焰。炙熱而冷漠,不管靠近的是人,還是其它的什麽東西,都會一視同仁的點燃。


    純粹的對立,蘇山一行人身上的火焰,既是身上披上的戰衣,在保護自身的同時,又是攻向紙人的武器。


    眾人所做的,無非是將火焰傳遞出去,讓身邊的紙人身上沾染上火焰。


    身上的火焰在這過程中難免有所損耗,卻不妨礙那些紙人身上的片麵火焰,向全身開始蔓延。


    更多的紙人,身體輪廓完全被火焰覆蓋,變成了一團人形的火焰,在身上逐漸開始損耗的陰氣支撐下,它們仍能繼續向前奔行。隻不過隨著時間越久,前行的距離越多,所謂的人形在燃燒的火焰中逐漸崩塌,消減,最後變成了砸落地麵的一團火焰。


    剩下的那部分身軀,還在地麵上燃燒,供做火焰生存的土壤。直到連最後的身體碎片也燃燒殆盡後,火焰才就此熄滅。


    陰氣雖然可以起到消耗火焰的作用,卻改變不了紙人天生畏火的缺陷。由此,隻要紙人的身體沾染上了火焰,火便可以在紙人的身上持續燃燒,隨著紙人陰氣的消減燒得越來越旺盛。


    花園地麵上遺留下的一團團灰燼,正是紙人行進時,身上被焚盡的身體部位掉落下來的灰燼。


    即使現在的紙人數量再度恢複,聚集起來導致陰氣強盛,可蘇山這一群人每個人身上都有火焰,是一把把被點燃的火炬。


    以身為柴,身體中存在的油脂,起到了助燃的效果,讓他們身上的火焰燃燒得無比猛烈。


    本來早到了從脖頸往上蔓延,連手掌拍打都無濟於事,無法阻止的地步。可當紙人出現以後,蘇山等人阻止紙人的前行,身體不可避免的和紙人產生碰觸,火焰在與陰氣的碰撞中不斷消減,正好免去了仍歸屬於他們自己的腦袋被火焰灼燒的隱憂。


    恰是一舉三得。


    沈正沒有顧忌的對那種紙人使出了擒抱的手法,這是日常中應對犯罪分子才會使用的格鬥技能。現在用在紙人身上,不過變換了使用對象,效果遠比用來對付人要好上許多。


    人的身體,再怎麽擒抱,最多是造成骨折。紙人可不一樣,沈正的身上多上一層火焰之後,擒抱之下,那些被他的手掌控製住的部位,和身體接觸的位置被燒空,紙人直接四分五裂。變成了地麵上一截一截,燃燒的不同肢體。


    沈正這是在剛剛才想通了火焰焚身之後的三種好處,他不知道蘇山在引火燒身時是不是自己想到了這些。如果是這樣,那蘇山未免太過可怕,在一步還未走出時,就想到了接下去幾步的問題,還有相關的解決方法。


    他輕唿出一口氣,現在口鼻的吐息都夾帶著一絲煙火氣。


    花園的紙人越來越少,可供窺見的窗口一個個接連不斷的熄滅,漆黑下去,坐在正廳太師椅上的殷管家臉色早已變得鐵青。落在扶手上的手掌,緊握扶手,凸起的青筋之下是泛白的指節骨骼。


    他身後角落中,那些矗立在黑暗中不動的一排排紙人,幾乎是花園裏麵每消失一個紙人,從中就有一個紙人站出來,向正廳外跑去。


    隨時隨地補充,源源不斷有紙人加入前去花園的隊伍中。


    似乎不虞擔憂紙人會被清空,可殷管家陰沉的表情絲毫沒有改善的意思,他清楚知道,來不及!


    從正廳,到花園,有一段路程。


    而且現在,各處的道路對於紙人來說,不是任由通行的一片坦途!


    殷管家的眼中,出現了現如今殷家各處的場景。


    那一幕幕,牆麵剝離下來的黑灰中,是閃著紅光的火星。小簇的火焰,在原先圍牆的牆麵上浮現,在那些房屋上方堆疊的瓦片中冒出了頭。


    燃燒附帶的煙氣,朦朧了他所能見的視野。


    火,到處都在著火,遠比他最初準備的那場大火要來得早上許多。


    在他的設想中,這場火必然來到,隻不過是在精心挑選的這些殉葬品,每一個人都符合條件之後。


    仔細想來,似乎從一開始一切就不對勁,意外頻頻。不過最終,那些意外都被糾正,所有的一切又都迴到了原先的的軌跡。


    可任憑他怎麽小心,都未曾想過,在最後一環,在這些人所能夠安穩度過的人生中的最後幾個小時裏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從這裏開始,一切滑向了無法阻止的深淵。


    “咳,咳。”殷管家用手捂住嘴巴,整張老臉出現了異常的潮紅之色,他再控製不住,用力的咳嗽了兩聲。


    聲嘶力竭的咳嗽聲,帶著他那單薄的身體劇烈震顫了兩下。


    等到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下來時,殷管家捂嘴的手掌指縫間隱約可見猩紅,在他的口鼻裏,更是有腥甜的馥鬱芬芳湧現。


    悄無聲息的圍牆上又有大片的牆麵剝落,化成細碎的灰燼。


    扔掉手中火焰熄滅的大腿,蘇山自己手臂上的火焰也隻剩下薄薄的一層,隨時都可能熄滅。


    下方的皮肉呈現出來的是一種被燒烤透了,與木炭放在一起,都區分不了的炭黑之色。


    蘇山沒有動彈,但身體上還是有大片大片的灰燼灑落。


    那是皮肉被焚燒後,分解出的屑末。


    任由前方伶仃的紙人越過他,蘇山沒有伸手阻攔,在他的身後還有可以托付的其他人。到這個地步,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抬起手,蘇山用食指,輕輕觸摸自己的脖頸,緩慢的朝上移動。


    被燒灼得透了的食指,自帶灼人的溫度。


    直到食指即將觸及到下顎時,他的肌膚才有了灼燙的痛感。


    快了,再繼續往上,腦袋都要不可抑製的開始異變。


    抬眼望去,蘇山看見四周圍圍牆牆麵上,那些種在當中,燃燒的紅色花朵,是那樣的親切,可愛。


    他一直在等待它們出現,在花園中一連串的所作所為,為的也是更快的看到它們。


    無論是他們自己,還是這些紙人,都是殷家的一部分。任何傷害你我,那歸屬於殷家部分的行為,都會加速殷家崩解。


    還在燃燒的火堆亦是。


    殷家這座陰宅,自有所能承受的上限。


    平常看不出來,沒有顯現,是因為在其承受範圍之內。


    而當短時間內,大量的傷害行為聚集在一起爆發之後,突破上限,就會導致眼下的這種情況。


    這個束縛住他們的牢籠,暴露出真實的一麵,且在迅速的坍塌之中。


    “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蘇山輕聲說道。


    距離蘇山更近一些的徐源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走?”


    “對,現在就可以走了。”蘇山提高音量,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能否順利逃脫,且看這一搏!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來。


    在其他人注視的目光中,蘇山轉身,麵對花園內側的那一麵圍牆,抬起腳,整個人跑向那麵圍牆。


    略微炭化的身體,奔跑得無比艱難,向前的每一步,他的身體總會掉落下一些原先的身體部分。好在剛剛焚身的烈焰再怎麽猛烈,短時間內都無法達到那種連人帶骨頭都給燒成碎末的程度,所以蘇山還能動,還能跑。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他就這樣,整個人硬生生的撞向了那麵圍牆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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