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儀見蕭羅衣黑得出水的臉色,識相的沒敢招惹。他現在禁足中,被打了都沒處告狀去。


    可見人相處就是這樣,最開始占了上風,基本一世都能占上風,所以總有人喜歡來個下馬威,因為的確有用。


    太夫人生日是八月初六,今天才初一,即便是請五日,也還沒到日子,慣例從初三請到初八。顧容儀本就是閑人,大家都知道他們這一幫人挨打了,所以被禁足也沒人奇怪,甚至沒人問起。蕭羅衣更不是管事的,最多宴請當日在忙不過來的時候出門迎客,目前太夫人免了她的請安,即便不是跟顧容儀一個待遇也差不多了,她暫時不去太夫人跟前討嫌,先捋順自家院子家務再說。


    大姊兒的衣服嚴重不足,雖然夠穿,卻離侯府千金的標準差好遠,被子配件也亂七八糟,這都中秋了,被子還是夏天的幾條疊起來湊合,幸虧有奶娘,不然不知道會不會餓肚子。


    打開繈褓一看,小屁股都紅得發紫了。她是沒帶過小孩,但電視上不是天天放什麽紙尿褲的廣告,不會紅屁股嗎?也知道紅屁股肯定不是好事。


    她一路吩咐下去,該領被子的領被子,該做衣服的趕緊趕工。


    紅屁股怎麽辦?抓個婆子來問過,又使人去廚房討茶油。還有,這窩窩地方的小紅點是痱子吧?我勒個去的,八月裏長痱子,這些下人得多混日子啊?這年頭沒有痱子粉,倒是有藥,問題是現在誰鳥她啊?好在還是廣告給力,她又讓人去廚房折騰點玉米粉,撲吧撲吧,兩天下來還真好了,好在痱子不多,不然她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料理完小的,又要準備老的。太夫人的壽禮,他們院子是沒什麽值錢玩意的,隻能趕針線活。楊嬤嬤做了幾雙拖鞋,算是討個巧,再有那佛經也是她親手繡的,她的字本來就工整,再添點針線活,也就應付過去了。


    太夫人收到蕭羅衣的壽禮,拖鞋又讓她眼睛亮了一下。老小老小,人老了就跟孩子一樣,什麽都圖個新鮮,再看看佛經,歎一口氣,雖然對蕭羅衣還是有意見,但心情總算好了那麽一絲絲。


    七十大壽過去,緊接著是中秋節,侯府中秋節要送到宮中的禮物——那螃蟹籠款式的燈籠也早準備好了,鎏金鑲嵌寶石打造,金碧輝煌,聽聞太後大喜,迴送了一對象牙雕的燈籠,讓侯府供起來了,盡管不值錢,但是難得的體麵。


    太夫人不是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跟人置氣吧,氣自己更多一點,也就懶得生蕭羅衣的氣了,隻是到底不如以前喜歡,蕭羅衣之前的努力算是歸零,又要從第一關打起。


    即便是忙了個壽宴和中秋,主母迴歸的感覺就是不一樣,至少大姊兒是真胖了一圈——以前下人真是太混了,孩子總是不舒服,當然瘦了,因為不舒服還哭不停,一哭就脹氣,一脹氣便消化不良還吐奶,大人都禁不起這麽折騰,何況不足百天的嬰兒。


    顧容儀是真閑瘋了,湊過來討好說:「果然還是奶奶厲害,一迴來大姊兒都不哭鬧了。」


    蕭羅衣瞥了他一眼,「合著你在家是死人呐?聽說你閨女滿月酒都沒有辦,你不知道吱一聲?」


    顧容儀尷尬的笑笑,「這不是老爺正在氣頭上嘛。」說到這個,又十分來氣,「太太也不提,八成是故意的。」


    「你這是恨上太太了?」


    「不行啊?她也太偏心眼了!《女誡》都讀到……肚子裏去了!」顧容儀憤憤不平的說:「她竟然把姨娘送到家廟去了。」


    「一品,四軸誥命。」


    「嗯?」


    蕭羅衣繼續道:「二品,三軸誥命,三品、四品兩軸誥命……」


    「這是什麽?」


    蕭羅衣挑眉,「你官居二品,就可以替你姨娘掙誥命爭口氣了,你能嗎?」


    顧容儀聰明的不在這個問題上爭論,顧左右而言他,「你不就對大姊兒挺好的嘛,看,多細心啊,大姊兒喜歡你呢。」


    蕭羅衣直接轉個話題,「你女兒的名字想好了沒?按規矩是父親給起的。」


    「女孩子要什麽名字,無非是些花兒朵兒,巧兒翠兒的。」


    蕭羅衣翻個白眼,「你當屋裏的三等丫頭這麽起著,太太不捶死你,沒得掉價。」


    「你能耐你起啊?你不是讀了很多書嗎?」


    「呸,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生的。」蕭羅衣才不攬這個活呢。


    「呸,你的名字不是你家太太起的?」


    「祖父起的,不如你去找老爺起一個?」


    顧容儀抽抽嘴角,他們幾個的名字還是他爺爺找族人起的呢,他去找他爹,純粹找抽。


    蕭羅衣扶額,「算了,我起就我起吧,叫『綠竹』行不行?」


    「綠竹?怎麽像個丫頭名?」


    蕭羅衣一腦袋井字,「那是形容君子的。」


    「可我聽著真像丫頭名,那什麽紅玉綠珠的,盡是丫頭名。」而且還是小妾專屬。


    蕭羅衣一怒,「那就叫瓊瑤好了!」


    「嗯、嗯,這個好,一聽挺有文化的。」


    蕭羅衣倒地……不行,絕不能叫這個,太膈應她了,而且若養個以愛情為信仰、以小三為追求的女兒,即便不是她生的也夠讓她吐血。她隻好弱弱的說:「還是叫瓊英吧。」姑娘家沒跟著字輩取名倒無所謂,要是誰不喜歡就換誰取去。


    「也行,反正比綠珠強。」


    「那我去報給老太太及太太知道了?」


    「去吧。」


    「說你起的?」


    「欸,你可真疼我。」顧容儀倒是開心起來,「不過她們不會信,你直說吧,當娘的給女兒起名字也正常,等你生了兒子我再來想。」


    蕭羅衣撇嘴,美的你,我才不願意給你生兒子呢。


    【第二十三章 酒精中毒】


    中秋前後,是天氣最舒爽的時候,蕭羅衣泡了壺茶,放在小火爐上溫著,旁邊幾碟點心,還很風雅的點了一爐香,當然她這個俗人熏的是橘子皮。


    她拿著本《水經注》看著,旁邊沒忘放一本字典,十分悠閑舒適。


    閑到長毛的顧容儀看不過眼了,「你好歹也弄幾本閑書進來,我無聊死了。」


    蕭羅衣放下書,很無奈的說:「我看的真是閑書,跟考試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你不覺得看得累嗎?」


    蕭羅衣歎氣,「累啊,這不是無聊嗎?」


    顧容儀一噎,「有一種東西叫話本的!」


    「我說過了,不好看,情節無聊得要死,又不符合常理,特別是那些什麽才子佳人,更離譜。」蕭羅衣說著就悲憤了,淘書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前世在網路、書店,掃過來掃過去都沒幾本能看的,何況現在。


    說起這個,顧容儀就怨念了,「呸,常理是什麽?書上還說父慈子孝呢,不孝的還不是一大把。」


    「喲,四爺你也知道你不孝啊?」


    「你一天不刺我幾句會死啊!」


    「不會,就是不舒服。」


    「可見書上都是假話,三從四德一個個都隻掛在嘴邊。」


    蕭羅衣聞言,「啪」的一聲把書丟在桌子上,「咱們就來講講什麽是《女誡》如何?」


    「不就是三從四德嗎?」


    「三從四德的前提是什麽?」


    「嗯?」


    蕭羅衣一下一下的戳著顧容儀的胸口,「是、夫、賢!是、夫、能、耐!」接著翻個白眼,「《三字經》還說呢,子不孝父之過,你當爹的不行,怪兒子不孝順你?夫妻也一樣,君臣義、夫婦順,並不是要妻子一味順從,假如丈夫有不當之處,不予以勸諫,同樣屬於不賢慧的範疇。比如樂羊子妻,就是在其夫中途輟學迴家,切斷布帛教育夫婿重返學堂、功成名就,這樣的妻子大家都讚揚。


    「還有,長孫皇後身著朝服恭喜唐太宗得魏徵,馬皇後勸諫明太祖,哪一個不是史書表揚的典範?木蘭還替父從軍呢,更不嫻靜溫柔了。」


    「嘿,照你的說法,丈夫不好,竟是不用從的?」


    「不是我的說法,是世間的道德。」蕭羅衣搖頭,「你總像個孩子似的,什麽都不懂,讓我敬重你豈不是強人所難?」


    「我又不懂什麽了?不懂詩書便一無是處了不成?」顧容儀辯道。


    「你有什麽用?」蕭羅衣反問。


    「日後捐官了,自然有你的誥命。」


    「六品以下的不是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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