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火苗,幾乎點燃了阿蘿的臉孔。


    「母後,師祖母,我今日在金鑾殿裏,幾乎要被氣炸了。」


    阿蘿咬牙怒道:「一個個不敢衝著父皇和我來,便齊齊攻訐怒罵陳禦史陸掌院趙中書令。尤其是陳禦史被罵得最兇最慘,在他們口中,簡直就成了諂媚逢迎無恥之尤的佞臣小人。」


    「說什麽女子為儲君,古來今往前所未有,是顛覆倫常顛倒陰陽之舉。還說什麽大齊朝堂佞臣當道,就差沒明著指責怒罵父皇昏庸無道我這個公主野心勃勃了。」


    「霽堂兄他們三個,也都被牽連進來。有幾位官員,直接在朝上諫言父皇擇侄兒過繼立為儲君。霽堂兄霖堂兄霆堂兄連連自辨,說絕無覬覦儲君之心。」


    「總之,朝堂裏吵翻了天。待到臨散朝之際,不知是誰先動了手,結果陳禦史三人都挨了揍。」


    阿蘿越說越氣:「我一怒之下,喊了禦林侍衛進來,將動手的幾個官員全部送進了刑部大牢,治他們一個擾亂朝堂不敬天子之罪!」


    「這迴,我定讓他們吃一番苦頭不可!」


    越深入朝堂,阿蘿越是能體會到謝明曦當日曾說過那番話的意味深長。


    沒錯!


    她的對手,從來不是幾位堂兄!也不是那些反對激烈的朝堂官員!而是傳承百年千年的世俗常規!


    明明眾臣都清楚父皇要立她為儲,明明眾官員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她也以為一切將會水到渠成。


    怎麽也沒料到,今日一提立儲,反對就如此劇烈!


    「阿蘿,你要沉住氣。」謝明曦的聲音冷靜如常,目光清明堅定:「不能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更不可在此時輕舉妄動。」


    「你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尤其是控製自己的憤怒。」


    「記住,這是盛家的江山,你的父親是天子,你是你父皇唯一的血脈,你是唯一的儲君人選。」


    阿蘿用力地深唿出一口氣,似要將心裏燃燒的怒火都唿出來:「母後說的是,我會克製。」


    顧山長見阿蘿隱忍怒氣的模樣,頗為心疼,輕嘆一聲:「在外人麵前克製些,也就罷了。這兒又沒外人,心裏不痛快,說幾句也無妨。」


    阿蘿定定心神,沖顧山長擠了一個笑容:「師祖母不用擔心我。區區陣仗,我還沒放在眼底。」


    眼睛都氣紅了,還逞強呢!


    顧山長心裏嘀咕著,忍不住瞥了冷酷如冰的謝明曦一眼。


    論控製自己的情緒,真是無人能及謝明曦。不管心裏如何心疼不舍如何震怒,麵上永遠一派平靜漠然。


    謝明曦問阿蘿:「陳禦史他們三人傷得如何?」


    提起這個,阿蘿勉強按捺下去的火氣又湧了上來:「傷得倒不算重,隻是,都傷在頭臉處。尤其是陳禦史,被人趁亂揍中了鼻子,一臉的血。父皇已經領著他們去了移清殿,並宣召太醫前去了。」


    頓了頓又道:「母後,我想去移清殿看看。」


    謝明曦眸光一閃:「我和一同前去。」


    顧山長立刻道:「我也去。」


    ……


    幾位閣老皆在移清殿外束立請罪。


    天子這是第二次罷朝。比起兩年多前的那一迴,天子此次怒氣更盛,罷朝時麵冷如冰,當時就帶走了陳禦史三人。


    不過,立儲之事何等要緊,在這等時候,一定要撐住停住,絕不能輕易退讓低頭。


    一陣腳步聲傳來。


    閣老們眼角餘光一掃,心裏頓時一凜。


    謝皇後從不插手朝政,平日一派賢良的中宮皇後風範。實則對天子的影響極深,天子遇事不決,私下裏和謝皇後商議是常有的事,眾人心知肚明。天子要立端柔公主為儲君,謝皇後「居功至偉」。


    也因此,眾臣和謝皇後雖無太多接觸,卻對這位名滿天下的中宮皇後頗為忌憚。一見她,自動自發地進入提防戒備的狀態。


    「老臣見過皇後娘娘。」眾閣老以陸閣老為首,一起向謝皇後見禮。


    謝明曦略一點頭,淡淡道:「諸位閣老免禮。聽聞今日朝上動靜鬧得極大,皇上怒不可遏,且有官員受傷。是也不是?」


    謝明曦直接看向陸閣老。


    陸閣老避無可避,隻得張口:「是。」


    謝明曦聲音驟然一冷:「朝堂之上,何等肅穆威嚴之地,如今動輒吵鬧,甚至鬧到動手毆打朝廷命官的地步。這等舉止,將皇上置於何地!將天家威嚴置於何地!陸閣老身為首輔,未能及時約束阻止,任憑眾官員鬧騰。不知是何用意?」


    謝明曦辭鋒銳利如刀,陸閣老抵擋不住,隻得拱手請罪:「老臣無能!請皇後娘娘降罪!」


    「本宮豈敢降罪於陸閣老。傳至朝中,立刻便成了後宮幹政,牝雞司晨!」謝明曦冷笑一聲:「想來,諸位閣老也是如此做想!」


    眾閣老麵色都不怎麽美妙,想張口解釋一二,謝明曦已拂袖進了移清殿。


    瞧瞧母後這份威勢!


    阿蘿心裏暗贊不已,瞥了眾閣老一眼,隨之邁步而入。


    然後,顧山長也跟著進了移清殿。


    眾閣老:「……」


    得了!女子不得擅入移清殿的規矩,也是徹底改了!


    大齊是徹底要變天了!


    ……


    此時,移清殿裏的人著實不少。除了盛鴻和陳湛陸遲趙奇之外,安王汾陽郡王還有霽哥兒兄弟三個也都來了。


    陳湛鼻血長流,萬幸鼻樑沒被揍歪,清洗過後上藥包紮,看著頗有幾分滑稽可笑。


    趙奇額上多了兩塊青腫,便是溫文爾雅的陸遲,臉孔上也有些淤青。


    盛鴻麵沉如水,對幾位好友滿心歉疚。


    安王也自責不已,愧疚地說道:「對不起,今日之事,全因我起的頭。是我太過衝動了,令你們措手不及,連累得你們挨了打……」


    這些官員也著實精明可惱。不敢指責天子和端柔公主,逮著陳禦史等人可勁地罵。動手時特意避開了身份尊貴的安王,隻衝陳湛三人下黑手!


    呸!


    安王說著,火氣也上來了:「那幾個動手的,皇兄絕不能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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