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朝會,四百多個文武官員全部到齊。


    立儲兩個字就像冷水掉進油鍋,瞬間在眾臣的耳邊炸響。震得眾人一時迴不過神來。很快,眾臣便低聲竊語。


    金鑾殿裏似有一群蚊子飛過,嗡嗡個不停。


    誰也沒料到,安王就這麽輕飄飄地放了一個大招。


    就連盛鴻,也有些訝然。他看著一臉誠懇真摯的安王,然後,目光又掠過神色各異的群臣。


    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一幕,比他預料中的早兩年。


    盛鴻索性直接問道:「立儲之事,眾愛卿有何意見,不妨都說一說。」


    立儲乃國之大事,低等官員沒有張口說話表態的機會。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一時摸不清聖意,或是不肯早早表態,也不願張口。


    天子這麽一問,差點就冷了場。


    禮部尚書謝鈞第一個站了出來。年過五旬的謝鈞,做了數年的禮部尚書,如今頗有一部尚書堂官的氣派威嚴:「安王殿下所言立儲之事,老臣附議。」


    緊接著,蕭尚書也張了口:「國有儲君,人心方定。老臣也贊成早日立儲明國本!」


    天子正值盛年,身體康健得很,照眼前這架勢,再坐二三十年龍椅也沒問題。此時立了儲君,慢慢教導,日後帝位傳承也就水到渠成了。


    十餘個臣子張口附議。


    便連幾位閣老,也一致以為,此時提立儲之事,並無不可。


    盛鴻點點頭,笑著說道:「既然諸位愛卿都贊同立儲,朕就準了安王所奏。下麵,諸愛卿就議一議,立誰為儲君吧!」


    眾臣:「……」


    此言一出,眾臣的嘴又如蚌殼一般。


    就連鐵桿的「公主黨」謝鈞,也不願做這個出頭鳥。


    想也知道,第一個提出立端柔公主為儲君的人,一定會被眾臣罵成篩子。他一把年紀了,還想要點臉,以後還想入閣為相……


    蕭尚書心裏也掂量著,他也想要點臉。要獻忠心也不是這麽獻的,反正肯定有年輕人衝鋒陷陣,他還是暫且退一退躲一躲。


    不出所料,陳禦史又勇敢地第一個張口諫言:「端柔公主是皇上唯一的愛女,聰慧敏銳,於政事頗有天分,這兩年多來,眾人皆有目共睹。微臣鬥膽諫言,請皇上下旨,立端柔公主為儲君。」


    ……


    椒房殿。


    謝明曦閑來無事,正和顧山長下棋。


    湘蕙忽地快步而來,低聲稟報:「啟稟皇後娘娘,魏公公打發人傳口信來,說金鑾殿裏已經吵鬧成了一片。」


    好好的大朝會,怎麽又吵起來了?


    謝明曦手中動作一頓,看向湘蕙:「怎麽迴事?」


    顧山長也關切地看了過去。


    前來傳信的小內侍口齒利索,湘蕙一五一十地學了一遍:「有禦史上奏摺,彈劾昌平長公主殿下醉後失言失德。安王殿下聽了此言,十分惱怒,將那個禦史痛罵了一頓。然後奏請皇上立儲。」


    「皇上準了安王殿下所請,命眾臣議儲君人選。」


    「陳禦史進言,請天子立端柔公主為儲君。結果,朝臣們群起而攻之,唾沫星子都快將陳禦史的衣襟噴濕了。」


    這比喻,委實有些誇張。不過,也可見金鑾殿裏爭吵之激烈了。


    謝明曦眸光一閃,淡淡問道:「難道這滿朝都是罵陳禦史的,就沒人附議陳禦史所言嗎?」


    「有倒是有,就是人少了一點。」湘蕙輕聲答道:「聽聞陸掌院和趙中書令都附議了。結果也一併挨罵了。」


    關鍵時候,能豁出去不懼「留名青史」的人,也隻有陳湛陸遲趙奇三人而已。


    譬如謝鈞蕭尚書等人,總要看一看等一等順應大局。


    再譬如內閣眾人,也絕不會在此時表態。


    立儲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謝明曦略一點頭:「我知道了。有什麽消息動靜,隨時來迴稟。」


    湘蕙應聲而退。


    謝明曦拈起一顆玉石磨成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叮地一聲清脆聲響:「師父,該你了。」


    顧山長拿起白色棋子,皺著眉頭,久久落不下去。


    謝明曦輕笑一聲:「師父是在擔心阿蘿?」


    顧山長嘆口氣,點點頭:「往日未曾挑破,眾臣捏著鼻子裝聾作啞。現在一提立儲,就如圖窮匕首見,眾臣焉肯輕易再退!朝堂上吵成一片,不知要說多少難聽話。」


    「阿蘿自小心高氣傲,凡事皆有你們夫妻護著,從未受過半點閑氣悶氣。此時不定怎麽惱怒冒火。」


    謝明曦照例冷酷如冰:「女子被立為儲君,前所未有。眾臣反對激烈,在所難免。想來,眾人不敢明著指責怒罵阿蘿,一腔火氣全衝著陳湛他們去了。阿蘿若連這點悶氣也忍不下,還做什麽儲君?」


    顧山長聽得好氣又好笑:「好好好,就我一個人心疼阿蘿,你這個親娘壓根半點不急。」


    謝明曦:「……」


    謝明曦咳嗽一聲:「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點情急心疼。不過是擅於裝模作樣,沒像師父這般顯露在臉上罷了。」


    顧山長被逗樂了,笑了起來:「你呀,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別扭,總不肯說實話。」


    謝明曦半是無奈半是玩笑地說道:「可不是麽?我這脾氣,怕是改不了了。師父多多擔待一二。」


    ……


    過了片刻,湘蕙又來稟報:「啟稟皇後娘娘,金鑾殿裏又動了手。皇上勃然大怒,發了一通脾氣,直接罷了朝。」


    這個節奏,和兩年多前阿蘿要入朝的時候差不多。


    謝明曦略一點頭,吩咐一聲:「請周太醫立刻去移清殿,為陳禦史他們看診。」


    顧山長按捺不住,低聲道:「不如打發人叫阿蘿迴椒房殿,問個清楚。」


    這等時候,去移清殿也隻是添亂。倒不如將阿蘿叫迴來仔細問上一問。


    謝明曦點頭應下,傳令下去。


    過了兩炷香時辰,阿蘿迴來了。


    阿蘿顯然是被氣著了,繃緊了一張俏臉,眼裏幾乎快冒火星了。沒等謝明曦張口詢問,阿蘿便氣沖沖地說道:「太可氣了!真是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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