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臣皆驚。


    之前官員們上奏摺,奏請天子封賞母族妻族,天子態度含糊不明。今日在朝上,天子終於將話挑明,聖意清晰,絕不容任何人誤會。


    天子根本沒打算令俞家繼續承襲爵位。


    俞家的榮光,隨著俞大人的故去,也將悄然散去。或許,等俞太後一死,天子便會出手對付俞家了。


    劉禦史猶不死心,拱手說道:「承恩公的爵位確實無承襲的律例,卻有舊例可循。」


    大齊建朝百餘年,也出過五六個皇後了。每一任皇後的娘家待遇都不同,端看皇後是否得聖心,天子是否願抬舉妻族。


    承恩公的爵位,有承襲了兩三輩的,也有一輩而終的先例。所謂循舊例,頗有歧義。


    盛鴻十分狡猾,並不正麵迴應此事,而是看向嶽父謝鈞:「謝尚書執掌禮部,不如請謝尚書來說一說,此事怎麽處置才最合適?」


    謝鈞:「……」


    謝鈞心裏有苦難言。


    盛鴻將這個燙手山芋拋了過來,他身為嶽父心裏當然不痛快。可身為臣子,隻能老老實實地接下。


    不但要接下,還得依著聖意,打發劉禦史一眾人等。


    想到謝明曦的那一句「日後或能更進一步」,謝鈞暗暗狠心咬牙,張口便道:「微臣鬥膽一言,若有冒失唐突之處,懇請皇上見諒。」


    「俞家因太後娘娘,已享數年榮光。」


    「俞大人是太後娘娘的父親,被封承恩公,理所應當。如今俞大人故去,俞家後輩,何德何能,如何能承襲爵位?」


    「後戚姻親,隻憑一個姓氏,便想著世世代代占著爵位,躺著亦有榮華富貴。如此做想之人,也太過貪心了。」


    「大齊是皇上的天下,皇上想收迴爵位,理所應當。微臣以為,此事不必再議。」


    眾人:「……」


    好一個謝鈞!


    這番話,說得太狠了!


    簡直是狠狠地扇了俞家人一記耳光,順帶削了俞太後的顏麵。


    若是別人說這等話,劉禦史等人早就反詰了迴去。奈何謝鈞既是禮部尚書,更是謝皇後的親爹。最有底氣也最有資格說這番話!


    盛鴻心中暗暗偷笑。


    徐氏進宮之日,謝明曦特意叮囑徐氏帶話給謝鈞。現在看來,效果斐然。


    有肥美鮮香的肉吊在前麵,何愁謝尚書不出全力?


    果然,謝尚書趁著劉禦史等人沒反應過來,又斬釘截鐵地說道:「微臣身為皇後娘娘的父親,今日便在朝堂上表明態度。」


    「謝家以詩書傳家,微臣定會好生教導兒孫子侄,令謝家兒郎認真讀書,考科舉出仕,為朝廷效力。」


    「如此,才是家族發展壯大興盛的最佳辦法。」


    「微臣絕不會仗著國丈身份,覬覦或向皇上討要封賞爵位。便是皇上授之,微臣亦堅決不要。」


    謝鈞的慷慨陳詞,震驚了劉禦史一幹人等。


    便連陸閣老等人,也不由得對謝鈞刮目相看。


    往日總覺得謝鈞略有些膽小怯懦,又過於圓滑,當不得事。靠著妻族晉身,如今又靠著做了中宮皇後的女兒,被提任至禮部尚書之位。


    閣老們麵上客氣,實則心裏都有些輕視鄙薄。


    今日,謝鈞這一番豪言壯語,振聾發聵,令人激賞啊!


    陸閣老不失時機地站了出來,對謝鈞的高風亮節予以讚揚。


    戶部尚書也是滿口贊溢之詞。封一個承恩公,便意味著賞賜良田金銀,每年還有俸祿。謝鈞這一表態,俞家的承恩公爵位算是徹底消停了。得為朝廷省下多少銀子啊!


    謝鈞謝尚書,真是舉朝難尋的高風亮節之人啊!


    ……


    高分亮節的謝尚書,麵上風光,心裏苦樂半摻。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說這些違心話。不過,謝明曦已經清楚明白地告訴他,爵位是想都別想了。既如此,自然要利用此事猛刷一把聲望。


    身為文官,入閣才是終極美夢!


    爵位什麽的,不要也罷!


    謝尚書又在心裏默念數次,宛如給自己催眠一般。退朝後,昂首挺胸地出了金鑾殿。


    剛出金鑾殿,魏公公便殷勤地迎了上來,笑著說道:「皇後娘娘打發人來送口信,請謝尚書退朝後,去福臨宮用午膳。」


    謝鈞一愣,下意識地說了句:「外臣不得擅進後宮。我去福臨宮,於禮不合。」


    魏公公低聲笑道:「謝尚書是皇後娘娘的親爹,父女見麵,同進午膳,哪裏不合禮數了?而且,皇上今日也會去福臨宮用膳,謝尚書隻管放心去便是。」


    謝鈞定定神,點了點頭。


    於是,一眾官員隻見天子身邊的大紅人魏公公,滿臉帶笑地引著謝尚書去了後宮。


    劉禦史心中暗暗冷哼一聲。


    怪不得謝鈞說話底氣這麽足!


    有皇後娘娘和皇上撐腰,有沒有爵位都無影響。謝鈞仕途順遂平步青雲,謝家已是京城新貴!


    ……


    「什麽?」


    在椒房殿裏養病的俞太後,在聽聞朝堂風波後,一陣氣血翻騰:「謝鈞真得當眾說了這些話?」


    前來送信的盧公公,低頭應是。


    站在床榻邊的芷蘭,眼疾手快地扶著俞太後的胳膊,慌忙低語:「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沒事吧!」


    俞太後閉上雙目,急促地唿吸幾口氣,臉孔湧起異樣的潮紅。


    過了片刻,俞太後才又重新睜開眼,眼中的怒火,已被壓下:「哀家已經知道了,退下吧!」


    盧公公再次應是,恭敬告退。


    臨退出去前,盧公公擔憂地飛速看了芷蘭一眼。


    芷蘭忙著照顧俞太後,未曾迴眸。


    盧公公暗嘆一聲,退出了椒房殿。


    伺候了三位帝王,盧公公心中不無感慨。


    建文帝雖在女色上荒唐了些,於政務卻算勤勉,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建安帝就差得太遠了,生生將自己折騰到了黃泉地下。


    至於新帝……


    盧公公自認識人無數,卻也窺不清盛鴻的心思。


    封個承恩公爵位,便能安撫住俞太後,博得孝名,也能安撫住俞家。說來真不算什麽大事。


    天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到底是為了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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