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眾人睡得並不安穩。


    京城繁華如斯,蜀王依舊不願留在京城,執意要去蜀地就藩。背地裏不是沒人嘲弄過蜀王夫婦。


    直到此刻,眾人才有深刻的體悟。


    原來,諸王之間的爭鬥如此可怕。便是出了京城,也未消停。


    再一深想,或許暗中動手之人是帝後或宮中的俞太後……還是別深想了,細思極恐啊!


    趙奇做了一夜噩夢,隔日啟程的時候,精神頗有些頹唐。


    陸遲葉景知也沒好到哪兒去,彼此對視一眼,俱是一臉惺惺相惜。頗有些「知道你也沒睡好我也沒那麽羞愧了」的踏實安心。


    蜀王殿下的眼下也有些青影,上馬後打了個嗬欠。


    趙奇心有戚戚焉地出言安撫:「殿下遭逢連環刺殺毒計,心有餘悸,一夜難眠,也算不得什麽。」


    盛鴻又打了個嗬欠,奇怪的看了趙奇一眼:「誰告訴你我是因此事睡不著了?阿蘿昨天白日睡得多,晚上遲遲不肯睡。我一直抱到半夜,這才睏乏疲累。」


    趙奇:「……」


    一張圓圓嫩臉已經十八歲看著還如十四五歲少年郎的趙奇,無語片刻,才情真意切地嘆服:「我不及殿下多矣!」


    盛鴻毫不客氣地嘲諷:「你本來就遠不及我!」


    趙奇:「……」


    趙奇一臉被羞辱的憤慨:「我是新科榜眼,一身才學,不輸狀元郎。敢問蜀王殿下,除了一身武藝外,何處勝我良多?」


    盛鴻悠然一笑:「膽量!」


    陸遲葉景知哈哈大笑,一直心有餘悸的蕭宇凡等人也笑了起來。


    ……


    「他們在笑什麽?」


    馬車裏,林微微豎耳聽著前方傳來的笑聲,因刺殺之事一夜未曾好眠略顯憔悴的俏臉,此時溢滿了好奇。


    謝明曦低聲笑道:「定是在笑趙奇!」


    別人害怕,麵上還能繃得住。


    趙奇自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從未經歷過這等事,昨日被嚇得腳軟手軟,被人扶著去的驛館。眾人都是親眼目睹。


    林微微想到昨晚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來。


    可不是麽?她都能勉強自己走,倒是趙奇,沒人扶著便不能挪步,委實有趣。


    「好在顏妹妹沒跟著一起來,」林微微低聲說笑:「顏妹妹和趙奇差不多,都是嘴硬腿軟之人。遇到這等情形,夫妻兩個都要人扶著走路,豈不有趣!」


    謝明曦撲哧一聲樂了。


    顧山長咳嗽一聲:「做人要厚道。」


    謝明曦和林微微一起應下,然後對視而笑。


    阿蘿和佑哥兒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麽,不過,這絲毫不妨礙兩個小人之間的交流。阿蘿「喲喲」喊了兩聲,佑哥兒聲音細微些,也喲喲兩聲。頗有些一唱一和之意。


    林微微繼續絮叨:「我們還有一個月的行程,接下來該不會再有什麽刺殺之事了吧!」


    謝明曦淡淡道:「離京城越遠,我們越安全。他們手再長,也伸不了這麽遠。不過,路途中還得時時戒備。」


    「此次捉了活口,送去京城。也是警告!」顧山長接過話茬:「到時候不知要掀起多少波瀾。諸王自顧尚且不暇,哪裏還騰得出手來尋蜀王的麻煩。」


    林微微心下稍安,不再說這些掃興的話,轉而笑道:「快些瞧瞧,阿蘿正和佑哥兒說話呢!」


    謝明曦低頭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


    阿蘿真是淘氣,坐在腿上也不安分,扭來動去,不時沖佑哥兒咿呀亂嚷。佑哥兒也跟著咿呀幾聲,果然像在說話。


    林微微越看越樂,心裏洋洋自得。


    佑哥兒和阿蘿以後一起長大,現成的一雙青梅竹馬。便如昌平公主和駙馬顧清一般……呸呸呸!不拿跛腳的顧清打比方。


    總之呢,佑哥兒已經搶先了好多步。


    方若夢的鈺哥兒欽哥兒嘛,肯定是沒機會啦!


    陽光明媚,晨景正好。


    被刺殺的陰影,亦在明朗的烈日下悄然散去。


    ……


    蜀王一行人,繼續踏上行程。


    被牢牢捆縛住的驛丞及五個驛卒,隨著一封奏摺一起被送往京城。


    押送刺客,當然無需謹慎仔細。馬車一路疾馳,絲毫不弱於快馬。一路日夜兼程趕路。整日整夜的顛簸,一日隻給一個饅頭一碗清水,吃喝拉撒都在馬車裏。隻十天,奏摺和人就送到了京城。


    奏摺被封得好好的。幾個刺客卻已沒了半條命,當日就被送進刑部大牢。


    建安帝看了奏摺後,十分震怒,立刻下旨,令刑部嚴刑拷問,三日之內定要審問出此案經過。


    刑部尚書不敢怠慢,連夜審問。沒用三日,隻一天過來,被折騰得隻剩一口氣的驛丞便張口招認了。


    「……驛丞姓錢,家中有一妻兩子。兩個月前,有人將錢驛丞的妻兒都擄走,留下一封信和數根燭台。錢驛丞若不聽令行事,妻兒都要喪命。」


    「這個錢驛丞,膽子不大,看到信後就慌了手腳。想暗中稟報上司,沒想到,第二早便有人將他兒子的手送了一隻來。」


    「他被嚇破了膽子,根本不敢聲張。隻得照著信中吩咐行事,守著驛館,待蜀王即將到來的前一日,悄悄換上了燭台。」


    「至於那些藏在密林中的刺客,錢驛丞根本不知情。誰人送來的信,他也不知道。」


    刑部尚書一五一十地稟報。


    認真說起來,錢驛丞也有些可憐之處。隻是,既受了歹人脅迫,做了不該做的事,便是同謀。這條命是別想要了。


    坐在龍椅上的建安帝神色微微一暗,瞥了刑部尚書一眼,若有所指地說道:「此事定然有人從中指使,否則,區區一個驛丞,既無這等計謀也無這等膽量謀害藩王!」


    「錢驛丞不肯招認幕後主謀,就繼續審問,審到他招認為止。區區小事,定然難不倒佟尚書!」


    佟尚書也是混跡官場多年之人,焉能聽不出建安帝的言外之意?


    建安帝分明是想讓寧王頂缸……也不算頂缸,十有八九就是寧王下的手!


    再不情願,佟尚書也隻得先領命遵旨:「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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