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澤在一邊瞧著:「那長須人有點眼熟呢。」


    沈拂拿著折扇敲他腦袋:「那是蘇州城的府尹。」


    顧天澤一敲腦袋,驚訝的低唿:「啊呀,還真是!」


    沈拂眼眸微眯,雖然他不懂她為何隱匿身份,但是堂堂蘇州府的府尹都要向她叩拜,而她又能逍遙自在的遨遊江湖,這麽個人物,他似乎隱隱的猜出她是誰了。


    昭和出行離開蘇州城時,除了那位神秘的長須男子,徐世柏帶著碧媛並沈拂、顧天澤都來替她送行。


    嚴格來說,徐世柏是來送聶縉的,他對於昭和依然存有偏見。隻是到了後來見了她的裝束,他隱隱也猜出幾分。


    一行人到了蘇州城外的十裏亭,徐世柏將聶縉叫到一邊,低聲問:「縉兒,你實話告訴我,你在京都到底是做什麽的?你又怎會惹上她?」


    聶縉知道瞞不住也不願意瞞他,便將自己羽林衛的身份告訴了徐先生。


    「原來如此!」他愁眉深鎖,「我道你是如何能逃脫毒手,又如何會跟隨這位,真是冤孽啊!」他望著聶縉欲言又止,倘若他是他的親孫子,或許他真的能管住他,可是他不是啊。何況他又遭遇如此艱難的際遇熬到如今,他又怎能苛責他?


    聶縉知道這位老先生一定是在胡思亂想了,他那臉色怕是天馬行空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


    「先生保重!若是他日上了京都,定然請來看望聶縉!」他雙手交握深深作揖。


    徐世柏看著他,想起了曾經的故友,一時間心有感慨,眼中落下老淚來,側過臉用袖子抹著。


    雖然相處時間很短,碧媛卻很喜歡昭和,她帶了些江南的土特產,幹筍慈姑之類的交給春華帶迴去吃。


    昭和對碧媛眨眨眼睛,耳語道:「你心裏想的,他如何能猜到?像你這樣灑脫的女子,怎麽也這般靦腆起來?若是喜歡,便大膽的說出來,否則,難道等到天荒地老?」


    碧媛低頭,臉頰微紅,沉吟不語。


    昭和拍拍她的肩膀,輕笑道:「這可是我的忠告,成與不成,可是在你了。」


    顧天澤知道她身份之後倒是收斂了不敢胡言亂語,沈拂隻是深深一揖,便是作別。


    昭和上了馬車,卻見碧媛快步走來將手裏的東西交給她:「一點小禮物,算做個紀念吧。」


    昭和笑著收了,馬車車輪轉動,聶縉騎馬跟在後邊,一行人向著十裏亭外緩緩駛去。


    碧媛看向白衣男子,隻見他雙目跟著那馬車,眼眸深沉,若有所思。可是她卻猜不出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她贈給昭和的是她手繡的一方帕子,隻是同那封帕子一起裝的,卻還有一把扇子。


    她親眼看見他做了那把扇子,可是卻躊躇猶豫著,終於收入了錦盒,究竟送給誰的,她知道,他也知道。


    隻是沈拂還不知道,那把玉骨扇她已經幫他送給了昭和。


    馬車裏,昭和打開了錦盒,是一方絲帕跟一個玉骨扇子,絲帕上繡著五彩牡丹,一看便是個巧手姑娘手作的,另外一個玉骨扇看著小巧,當她打開扇子的時候,上麵兩行飄逸卻遒勁的墨字頓時映入眼簾。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昭和輕念出聲,末了有一個題字「拂」。


    昭和的手輕輕一抖,緊緊攥住了扇柄。


    她悄悄揭開車簾,探頭向外望去,隻見遠遠十裏坡上,一人白衣翻飛,翹首而望,目不轉睛的看向她這個方向,目光一直都沒有挪動過。


    她落下了車簾,眼簾垂下,若有所思的看著這枚玉骨扇。


    他這句話仿似是對她所說的,他的意思是他有朝一日要「直掛雲帆濟滄海」,他是要上京都的,當他金榜題名天下知的時候便是來找她的日子嗎?


    昭和自嘲的笑了笑,所謂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前世她使盡百般機巧都不能成的事情,今生卻在她退卻的時候引得他心心念念,難道不是一個諷刺嗎?


    她也想看看,當他到達京都之時,沒了她的阻礙拘禁,他到底會否青雲直上直躍龍門。能看到那一日,似乎也是很有趣味的事情。


    「停車!」昭和一聲嗬,馬車立即停了。


    她下了馬車,對聶縉道:「坐車坐的累了,我要下車騎馬遛一遛!」


    聶縉深深看了她一眼,勸道:「不要吧,這裏地方荒僻,你瞧前麵是個山穀,怕是有歹人出沒,最好不要亂走。」


    「我就要去,你管得著我?」她賭氣嘴,下了馬車便身姿矯健的翻身上了一匹白馬。


    「瞧,那邊山穀春暖花開,可不是美的很嗎?」她臉上帶著雀躍之色,迴頭對聶縉道,「你同我一起來,其他的人都別跟來了!」


    昭和一馬當先,聶縉臉上露出無奈之色,隻得抽了幾鞭子跟了上去。


    肖遠跟春華對看了一眼,兩人站在遠處果真沒有跟過去。


    入了山穀,裏麵的情景便被兩邊的林木擋住了,看不到狀況。


    昭和一如山穀,便看到兩邊高高山壁,穀中綠樹成蔭鳥語花香,野花遍地,果然是個風景宜人的好地方。


    山穀上方的林蔭裏,幽暗的林木後麵閃過幾個影子。一個人低聲問身邊的人:「此事可是有詐?」


    那人低聲道:「應是無詐,公主任性,喜歡冒險,極有可能在隻有聶縉跟隨的情況下獨自遊玩,曾經府邸中也發生過一樣的事情。暗梟衛總共十個人,留在外頭的有八個,其餘兩個不知所蹤,不足為懼。」


    迴答的人聲音很低,卻是女子的聲音,正是秋容。當她說到「聶縉」這個名字的時候,隻覺得心底隱隱刺痛。


    她不想殺聶縉,也不想他因自己而死。可是如今情況卻是騎虎難下。她既然犯下了事情,她不殺昭和昭和必定會殺她,她也是不得已為之。


    山穀中,一男一女仿似不知人間憂愁,在鳥語花香的美景中流連忘返,突然,幾道黑影閃過,銀色的刀光反射著刺眼的陽光,齊齊從山坡上的樹林子裏縱身下來,如同鷂鷹一般直刺昭和的心口。


    黑影倏然加多,守著山穀前後,加環繞在周圍的,整整十幾個人將他們圍的密密匝匝。


    「小心!」聶縉臉色一凜,擋在了昭和的身前,「他們怕是傾巢出動!」


    昭和狠狠咬牙,緊緊握著手中的軟鞭,冷聲道:「來的正好!本宮就怕他們不會傾巢出動!」


    「先幹掉那個男的!」一個蒙著麵巾的黑臉漢子怒喝道。


    「不……」他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低唿,她再也想不到,他們殺昭和之前第一步竟是殺掉聶縉!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盡管那聲音低了許多,昭和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她不敢置信的望向那個黑影,心口仿佛被刀子刺了一下一般:「秋容!真的是你!」


    主仆四年,她待她不薄,她竟帶著人來殺她?


    「別理她!殺了那個男的!」黑臉漢子惱火道,舉臂一揮,十幾道影子立即將聶縉團團圍住!


    聶縉手中一把銀劍舞的如同車輪一般,竟連半絲縫隙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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