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諸事大吉,百無禁忌。


    第一醫館正式開業。


    也是江漓離家上任的重要日子。


    老天爺很是給麵兒,天空湛藍如洗,陽光慵懶地照射大地,連吹過的風,都帶著絲絲暖意。


    一大清早,下人們就在蓉嬤嬤這大管家的細致安排下,各司其職。


    灑掃庭院,洗衣做飯,喂馬套車,以及準備開張用的祭祀之物。


    江府處處彌漫著喜氣。


    昨天元宵節,杜若不光給他們放了一下午假,讓他們能迴去跟家人短暫團聚,還額外多發了一個月的月例,外加一份兩斤重的五花肉。


    下人們得了賞賜,無不感恩戴德,幹起活來也格外盡心賣力。


    早飯桌上,江漓把自己要離家的事說了,對幾個弟弟妹妹耳提麵命了一番。


    叮囑江湛好好讀書,江晟好好聽話,江婉好好養身子。


    “還有鐵蛋,好好照顧婉兒,別讓人欺負了她。”


    最後轉向老鐵頭跟江夫子,“家裏就拜托三叔跟師父多多照顧了。”


    老鐵頭大喇喇擺手,“你安心地去吧,有我看著,出不了大事。”


    “一家人,何須多言。”江夫子則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我既是你的族叔,又是你未來的嶽丈大人,自是會替你好生守著這個家的。”


    杜若嫌棄地瞅他一眼,心想這人不光表裏不一,臉皮也厚如城牆,還沒成親呢,就自動代入新身份了。


    用完早膳,一家人送江漓和王不就到門口,依依惜別。


    “姑爺這一去,以後便不能時常迴家了,一個人在外麵風吹日曬,沒日沒夜地操練,身邊也沒個人照顧,多辛苦啊……”鄭氏早把女婿當成了親兒子一般看待,心疼得緊。


    “嗐,都是糙老爺們兒,辛苦點怕啥?還省得老在跟前氣我,氣得我頭疼。”


    相比較鄭氏,王大娘就要豁達多了,拉著鄭氏吐槽,“大妹子你是不知道,才來鳳陽府沒幾天,掃帚都打爛兩個了!”


    噗,杜若笑噴了,為可憐的老王默哀一秒鍾。


    什麽命啊這是,婆媳兩個混合雙打,幸好王不就皮糙肉厚扛揍,否則還不天天兒見血?


    沒聽見林若男開腔,杜若疑惑地朝她看過去。


    林若男素來性子野,有使不完的牛勁,這會子卻不知道為什麽,不停地打哈欠,一副昏昏欲睡樣。


    瞥見她脖頸處的紅痕,杜若頓時了然,看來老王也很舍不得媳婦兒哦,估計跟江漓一樣,昨晚鬧騰了很久。


    送走江漓,接下來該忙活醫館的事了。


    家裏本來隻有一輛馬車,考慮到人多不夠用,杜若早就提前命蓉嬤嬤另外又購置了一輛,更加寬敞舒適的。


    一家人馬不停蹄,直奔武林大街。


    武林大街最熱鬧的地段,此時圍滿了看熱鬧的民眾,個個目光熱切地仰望著頭頂上那塊鎏金招牌。


    明媚的陽光下,“第一醫館”幾個燙金大字,熠熠生輝,紮得人眼睛生疼。


    杜若剛下馬車,立時便引起了一陣騷動,大夥兒爭先恐後地跟她打招唿:


    “杜神醫!”


    “杜神醫!”


    “多謝各位前來捧場。”為了方便工作,杜若打扮得很是幹淨利落,她像男人一樣朝眾人拱了拱手,朗聲道,“今日第一醫館開業,凡到場之人都可以領取一份小禮物,還請鄉親們日後多多關照。”


    現場歡唿聲雷動。


    柯大夫滿麵春風,帶著師弟郭棗和三個小徒弟忙出忙進,分發贈品。


    贈品是精心準備的小香囊,裏麵包裹著蒼術、藿香、菖蒲等藥材,還特意請了繡娘日夜趕工,繡上了第一醫館的名號。


    俗話說得好,戴個香草袋,不怕五蟲害。


    春天到了,萬物複蘇,蛇蟲鼠蟻什麽的出籠的出籠,出洞的出洞,有備無患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光防蟲防疫提神醒腦,還能當成掛件隨身佩戴,實用又好看。


    而且不貴,送再多也不用心疼。


    除了熱情捧場的百姓之外,溫世沅和杏林會六大長老也都來了,為第一醫館站台造勢。


    還有通判夏家、知州李家、以及出席過認親宴的大部分人家,也先後送來了賀禮。


    知府家就更不用提了,蘇清堯人雖然沒到,但是委托兒子蘇慕帶了一副親筆對聯來,就掛在一樓正堂上,一進門就能看到的位置,等於為醫館背了書。


    好叫所有人知道,這醫館是誰罩著的。


    隔壁慕雲館的掌櫃更是會來事兒,趁機推出了病號套餐,凡是在第一醫院就診過的病人,憑就診憑證用餐,享受八折優惠。


    算是聯名了。


    吉時到,杜若帶領徒子徒孫們擺上香案,祭拜藥師佛。


    一通儀式下來,忙活到半上午,這場轟動全府城的熱鬧才算漸漸消停。


    很快醫館門口貼出了告示,因為杜神醫精力有限,原則上不出診,每日隻看十個病人,年前搶到就診憑證的優先。


    “哈哈哈哈,我是一號,我第一個看!”


    “哎,我一百五十號,還得再等半個月才能輪到呢。”


    “半個月算什麽?老子連號子都沒搶到,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看上病,老子說什麽了?”


    立馬有人靠近那一百五,賊兮兮問道:“老兄,號子賣不賣?我出五兩銀子。”


    “五兩?”一百五斜了他一眼,嗤笑,“區區五兩就想買我的掛號單,當我傻子呢?誰不知道杜神醫的掛號單一號難求,沒有五十兩休要開口。”


    那人哽住,咬了咬牙,“行,五十兩就五十兩,我買!”


    一百五把掛號憑證往懷裏一揣,“不賣。”


    說完,頭一扭嘚瑟地走了。


    氣的那人在原地跳腳罵娘。


    街對麵,保和堂的湯掌櫃跟夥計正站在自家醫館門口,麵色陰鬱地看著這一幕。


    “呸,什麽玩意兒,居然敢號稱天下第一醫館,簡直目中無人到了極點。”夥計衝地上啐了一口。


    “人家醫術通神,又有知府家撐腰,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膽量,看不慣又能如何?”


    湯掌櫃歎氣,憂心忡忡,“之前因著明珠小姐那事,生意本就一落千丈,好不容易時過境遷好了點,杜氏又把醫館開到了咱家對門兒,隻怕是故意為之,要跟保和堂打擂台,報複杜家和侯府呢。”


    “她如今風頭正盛,長久下去,必然會對咱們保和堂造成極大衝擊。”


    “這生意啊,是越來越難做了……”


    夥計眼珠子一轉,目光中透著陰狠,湊近湯掌櫃的耳畔低聲道:“要不,故技重施,找幾個替死鬼,來一招釜底抽薪,搞臭第一醫館的名聲?”


    之前為了對付其它幾家冒頭的同行,他們都是這樣幹的,效果非常不錯。


    那些醫館要麽倒閉,要麽遠走他鄉,甚至還有的吃了牢飯。


    隻要做得足夠隱蔽和逼真,就算杜氏有蘇府撐腰又怎麽樣?一樣灰溜溜滾蛋。


    湯掌櫃卻有些猶豫,沉思片刻後道:“還是請示過世子再說吧。”


    杜氏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有後台,又是杏林會的七大長老之一,一旦出了問題,蘇清堯豈能善罷甘休?肯定要大查特查。


    萬一查到保和堂頭上,可就大大不妙了。


    湯掌櫃轉身進屋,打算去給保和堂的幕後主子——也就是北安侯府的世子爺薑淮左傳信。


    在大堂裏跟腳步匆匆的皇甫大夫撞了個正著。


    皇甫大夫隨口跟湯掌櫃報了聲備,說是袁家小姐又犯病了,守備府派人過來請他出診。


    然後便帶著徒弟急急地出了門。


    聽了這話,湯掌櫃頓時安心了不少。


    第一醫館有杜氏,他們保和堂同樣有皇甫大夫。


    皇甫大夫雖然沒有神醫之名,但醫術一樣精湛,經驗豐富不說,為人還謹慎嘴嚴,十幾年來遊走在達官顯貴們的府中,深受信賴。


    有他坐鎮,保和堂倒不了。


    那杜氏畢竟年輕,又是個女流之輩,閱曆淺薄。


    那些家夥隻是圖一時新鮮罷了,等過些時日杜氏的風頭過了,自然就會迴流。


    想了想,湯掌櫃還是進了房間,提筆給薑淮左寫信。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該請示還是要請示的。


    說不定世子有更好的辦法,能不費吹灰之力,一棒子打死杜氏呢?


    ......


    按照規定,每個病人至多隻能有兩位親屬陪同,沒輪到的先在待診區候診。


    候診區提供茶水、瓜果點心什麽的,甚至還放了幾本才子佳人的話本子。


    倒是一點也不悶。


    輪到時,會有專人叫號。


    那十個病人大都是些頑疾沉屙,比如風濕頭痛之類的老毛病。


    不嚴重的,杜若就開了方子讓他們去藥鋪買,並約好複診時間。


    沒辦法,醫館的藥櫃現在還是空的,藥材采購單杜若已經交給溫世沅了,最快也要三四天才能入櫃。


    病情比較嚴重、目前的藥物無法達到治療效果的,就隻能從係統裏買了。


    反正都是從藥箱裏拿出來的,外人也不清楚來曆。


    二樓診室,杜若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


    隻剩最後一個病人了。


    總的來說,開業第一天,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正準備接著叫號,樓下忽然傳來了喧鬧聲。


    ......


    幾個女人大搖大擺地走進醫館。


    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富態女人,穿得很是體麵,身後跟著兩三個丫鬟婆子,態度傲慢地說要找杜神醫。


    “我們是守備府袁家的人,我家小姐身子不適,請杜神醫過府看診。”


    說是請,下巴卻抬得老高,一副不容拒絕的語氣。


    柯大夫心中老大不高興,笑容也淡了下來,“抱歉,我們醫館有規定,如無特殊情況,隻坐診,不出診。”


    “特殊情況?”女人輕嗤一聲,“守備府這三個字,還不夠特殊麽?”


    說完,一把推開柯大夫,帶著人就要往樓上衝。


    卻在樓梯口,被一個黑袍青年阻住了去路,青年抱著劍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們,冷聲道:“請出示號子。”


    “號子?”女人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小兄弟,招子放亮點,知道我們是誰家的麽?我們可是守備府的人,我家大人是你家主子的頂頭上司,你確定要攔我?”


    冷麵不動如山,“沒有號子,禁止通行!”


    女人怒了,朝身後的丫鬟婆子使了個眼色,幾人不管不顧便去推搡冷麵。


    咣,冷麵拔劍抵在領頭女人的鼻尖處,聲音比方才更冷了幾分,“各位若非要硬闖,就別怪我刀劍無眼了。”


    “你、你敢!”女人沒想到這愣頭青竟如此不上道,也有點被嚇到了,後退了兩步,色厲內荏地瞪著他。


    見情勢不對,柯大夫趕緊上前拉住了冷麵,“冷兄弟冷靜,切勿動手。”


    轉頭對那女人說:“還請這位夫人稍安勿躁,容我上去跟杜神醫稟告一聲。”


    “夫人不敢當,我姓錢,隻是守備夫人身邊伺候的一名管事媽媽罷了。”女人哼道。


    柯大夫暗暗翻了個白眼。


    還以為什麽了不得的身份呢,這般囂張跋扈,原來隻是個上不得台麵的下人啊。


    能把下人縱成這副德行,看來袁夫人也不是什麽好玩意。


    他沒再說話,抬腳上樓進了診室,把這事兒給杜若說了。


    “守備府要請我出診?”杜若有些詫異。


    袁家跟蘇府不和,她是知道的,昨晚臨睡前江漓跟她提過這事兒。


    鳳陽府那麽多醫術高明的大夫,袁家怎麽偏偏尋到她這裏來?要知道,她可是蘇府的外甥媳婦。


    想了想,杜若讓老徒弟去把人請上來,她先問問。


    很快那位錢媽媽就端著架子進了診室,先是快速掃了杜若一眼,然後敷衍地躬了躬身子。


    “杜神醫有禮,我家夫人特意遣我來,請杜神醫過府為我家小姐看診。”


    杜若點點頭,問道:“你家小姐病了多久?可請過大夫?大夫怎麽說?”


    “好幾年了,請過,沒說什麽。”錢媽媽不冷不熱地迴道,“杜神醫何必問那麽多,去看過不就知道了。”


    才問兩句就不耐煩了,這態度,哪裏有一點求醫的樣子。


    想到江漓還要在守備大人手下討生活,杜若便也沒有計較,笑笑道:“那你稍等片刻,我還有最後一個病人,看完就可以動身了,很快的。”


    “我家夫人跟小姐還等著呢,耽擱不得,還是現在就動身吧。”錢媽媽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


    杜若淡淡瞥她一眼,沒有理睬。


    既然好幾年了,那也就不是急症了,一般來說不會立即致命,晚點去並不要緊。


    她堅持把那個病人看完,開好了方子,這才起身提起藥箱。


    “走吧。”


    柯大夫不放心自家師父,堅持自己背藥箱跟著去,冷麵亦步亦趨。


    結果剛走出醫館大門,就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止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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