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夫人逗了孩子好半晌,才戀戀不舍地還給了秦十月。


    半刻鍾後,管伯過來傳話,說是晚膳已經準備好了,蘇清堯也迴來了,人到齊了,可以開席了。


    趙老夫人讓小輩們先跟著管伯過去,自己加件衣裳就來。


    等所有人走後,晴嬤嬤攙扶著主子進了內室。


    雖然已經入了春,氣溫逐漸迴升,但夜裏依舊寒涼。


    尤其是像趙老夫人這樣上了年紀的,身子骨弱,更需多加留意。


    晴嬤嬤找了件厚實的狐皮裘給趙老夫人披上,手裏提了個燈籠,主仆兩個緩步往花廳那邊走。


    因著晚上的團圓飯,下人們都被調過去幫忙了,一路上安靜得很。


    隻有樹葉婆娑,晚風習習。


    為免趙老夫人無聊,晴嬤嬤邊走邊沒話找話地道:“江大人一家總算是到了,而且就住在隔壁,以後兩家走動也方便,若是老夫人想他們了,隨時可以過去探望,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誰說不是呢?”趙老夫人也感歎,“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享受到這樣的天倫之樂,簡直像做夢一樣。清兒在天有靈,想必也會安心吧。”


    晴嬤嬤連聲說是。


    她環顧周圍,確定沒人在附近,才低低地道:“老夫人封了那麽大一個紅封,可是真心喜歡那孩子?”


    趙老夫人偏頭瞅她一眼,“怎麽,你不喜歡?”


    “瞧您這話說的,那麽可愛又乖巧的娃娃,跟個小人精似的,誰見了能不喜歡?”


    頓了頓,晴嬤嬤繼續往下說道,“隻是那孩子身上畢竟流著閻如玉的血,您真的不介意麽?”


    趙老夫人笑笑,“有什麽好介意的,我跟閻如玉還同出一脈呢,身上同樣都流著趙閱堂的血,難道我還能介意自個兒不成?”


    她仰望靜謐的夜空,長長地歎了口氣。


    “其實喜不喜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是江長河唯一還有希望的後代子孫了,是他血脈的延續。”


    “雖然蘇錦繡不是個好東西,可江長河養大了江墨年,而且養得那般出色,於我們蘇家是有大恩的。”


    “如今他兒子死了,孫子也廢了,眼瞅著要斷根了,突然冒出個嫡親曾孫來,難道不是意外之麽?”


    “我想,這或許就是老天爺對好人的補償吧……”


    前半部分晴嬤嬤是同意的,不過對於最後一句話,她持不同意見。


    “老天爺忙著呢,哪有那麽多閑工夫管人間瑣事。要我說啊,這都是杜神醫的功勞,如果不是她醫術高明,又有副菩薩心腸,秦氏母子早八百年就見閻王爺去了。”


    趙老夫人啞然失笑,“是是是,你說得有理,這功勞該歸阿若才對,能娶到她這樣能幹又旺夫的好媳婦,是漓兒的福氣。”


    說話間,花廳已近在眼前。


    大紅燈籠高高掛在門頭,裏麵燭火通明,恍如白晝,不時傳出鼇氏爽朗的笑聲,其他人愉悅的交談聲,以及嬰兒咿咿呀呀的哼唧。


    熱鬧非凡。


    趙老夫人忽地駐足,想了想,叮囑道:“以後多關注點兒秦氏母子,有什麽難處盡量幫幫。等那孩子長大了些,給他找個靠譜的夫子,或是送到族學去,好生教導,不要讓他走上了歪路。希望他能跟他的曾祖父一樣,將來做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也算償還了當年的恩情。”


    晴嬤嬤應了聲“是”。


    趙老夫人攏了攏身上的狐皮裘,這才抬腳跨進了花廳。


    ......


    趙老夫人來得比較晚,不過有人比她還要晚。


    那就是她的兒子,鳳陽府的父母官——蘇清堯。


    你以為他不想早點兒迴麽?


    得知幾個外甥今日終於抵達了府城,蘇清堯是身在府衙心在家,恨不得丟開所有公務,把身上多餘的脂肪煉化成翅膀,即刻飛迴家去!


    可他不能。


    人家過年興高采烈,到處遊山玩水,而他這個知府則主打一個字。


    忙。


    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天昏地暗。


    小到偷盜搶劫、打架鬥毆;大到謀財害命、投毒分屍,隻有你不敢想的,沒有那些狗東西不敢幹的。


    仿佛約好了似的,都集中在了年底犯案。


    你就說氣不氣吧?


    當然了,這種情況幾乎每年都會上演,蘇清堯也習慣了。


    但是今年不一樣。


    前兒個上頭傳來了密令,說昌黎國的儲君宇文奪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突然離家出走,已經進了大昭境內。


    而且還是微服出行,目前具體行蹤不明,目的同樣不明。


    隻能根據路線推測,極有可能途徑鳳陽府。


    所以上頭的意思是,一旦發現了宇文奪,不要打草驚蛇,既要防著,也要護著,千萬別讓他死裏頭。


    否則一個弄不好引起兩國戰爭,到時候生靈塗炭,後果可不是開玩笑的。


    蘇清堯想罵娘。


    身為一國儲君,好好的皇宮不待,亂跑個什麽勁兒?真會給人添麻煩。


    沒辦法,遇到這種糟心事也隻能自認倒黴,他也隻好打起十二分精神,讓下麵的人提高警惕,加強巡邏。


    省得哪個家夥不長眼,把人家堂堂太子爺給打死了。


    好不容易安排妥當,蘇清堯歸心似箭,連跑帶顛兒地趕迴了家。


    第一件事自然是迴房脫下身上的四品官服,換了身常服,又梳洗了一番,然後迫不及待地去了花廳。


    剛進門,目光便落到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身上。


    像,太像了。


    簡直跟清兒幼時一模一樣……


    看著她,蘇清堯好像看到了當年最疼愛的妹妹,眼淚登時就下來了。


    竟呆立當場,哽咽難言。


    江婉這個小機靈鬼立馬猜到了眼前這位胖大叔的身份,當即上前幾步,小膝蓋一軟,端端正正地行了個跪拜大禮,叩了三個響頭。


    “婉兒見過舅舅。”


    那聲音如泉水叮咚,直擊蘇清堯的靈魂。


    蘇清堯哪裏舍得讓她跪,忙不迭把人扶起來,上下打量著,嘴唇抖得厲害,臉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


    “乖,我是你嫡親舅舅,無需這麽多禮,啊?”


    想到母親趙老夫人曾提過,說江婉先天不足,從小就患有心疾,幾次死裏逃生,險些沒命。


    愈發心疼不已,眼眶又開始泛紅。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你可別再惹我掉金豆子了。”見兒子這沒出息的樣兒,趙老夫人沒好氣地道,“別光盯著外甥女看啊,還有幾個外甥呢。”


    蘇清堯這才迴過神,哦哦兩聲,有些難為情地擦了擦眼角,跟著目光灼灼地往江漓兄弟三個那邊看過去。


    江漓撩起衣擺跪下,朗聲道:“外甥江漓,拜見舅舅大人。”


    江湛自然也跟著兄長一同見禮。


    呆頭鵝江晟這次倒是不用人提醒,噗通一聲,跪得比誰都爽利。


    蘇清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喜得眉開眼笑。


    江漓跟江湛自不必說,無論長相還是人品,亦或是才華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頂呱呱得好。


    江晟雖然看著沒兩個哥哥打眼,卻也是個老實孩子。


    不愧是清兒生的,個個都那麽討人喜歡!


    “哈哈哈哈,今日團圓家宴,當浮一大白。”蘇清堯哈哈大笑,“來來來,都坐都坐,咱們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眾人紛紛落座。


    剛好坐滿了兩張大圓桌,圓圓滿滿。


    琳琅滿目的菜肴悉數被端上桌來,油爆肚仁兒、溜魚片兒、炒白蝦,悶雞掌,以及春季新鮮的薺菜肉羹。


    當然還少不了羊舌簽等下酒菜了。


    反正是家宴,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老規矩,暫時都拋一邊兒去。


    大夥兒吃著可口的飯菜,說著掏心窩子的話,推杯換盞,歡笑滿廳堂。


    連素來滴酒不沾的江湛都抿了好幾口。


    不過他的酒量可比不得他大哥,才小半杯就雙頰酡紅,心神蕩漾。


    忙管住了嘴,不敢再喝。


    杜若就更不敢了,她這沾酒就醉的體質,萬一當眾耍酒瘋,說出點什麽奇奇怪怪的話,做出點什麽出格的舉動,以後還能見人嗎?


    鼇氏很是貼心,也沒冷落了鐵蛋,特意準備了一個大盆兒,放了好幾個大雞腿在裏麵,還有噴香的肉骨頭。


    單獨擺在花廳的角落裏,任由它霍霍。


    狗子表示十分滿意。


    還是這位豪氣的大舅母懂得人情世故,比趙老夫人可強太多了,哼哼……


    一頓飯足足吃了半個多時辰,直到飯菜都涼了才結束。


    蘇清堯實在太亢奮,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裏灌酒,還不時拿眼神去瞧江漓跟江湛,稀罕得跟什麽似的。


    最後愣是把自己給灌醉了。


    鼇氏忙叫人把丈夫扶迴房歇著,又命人熬醒酒湯去,“你舅舅這是高興過頭了,沒個節製,平日裏可不這樣。”


    “都幾十歲的人了,還這般不穩重。”趙老夫人擱下筷子,轉頭問杜若,“住處可分配好了?”


    “好了。”杜若笑著說,“都喜歡得緊呢。”


    趙老夫人點了點頭,“既然都安排妥當了,那接下來,也該添些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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