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杜若翻了個白眼。


    有些事讓一次是教養,讓兩次就是懦弱了。


    杜若看著那姑娘,似笑非笑,“這樣吧,你喊我一聲娘,我就跟你換。”


    金雀杏眼圓睜,“憑什麽?你又不是我娘!”


    “哦,原來你也知道我不是你娘啊。”杜若嗤笑一聲,“我既不是你娘,憑什麽慣著你?你算老幾啊?”


    說著一把將那姑娘從自己的床鋪上扯下來,“起開!”


    金雀被扯了個踉蹌,差點跌倒。


    她迴過頭,掐著腰氣唿唿地說:“你這個人真的是很小氣耶,不就是換個床位嘛,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反正你又不怕蛇,怎麽就不能善良一點,去睡那張有蛇的床呢?”


    我去,這姑娘邏輯感人啊。


    杜若不可思議地打量著她,從心底深處發出了由衷的感歎——那扁豆豆看著挺正常的啊,怎麽竟會喜歡這樣一個空有臉蛋,卻滿腦子稻草的女人呢?


    果然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永遠都停留在外表上。


    “要這樣說的話,反正你也還活著,怎麽不幹脆去死呢?”杜若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金雀張大了嘴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氣得俏臉漲紅,“你,你好毒啊!”


    她衝著杜若重重地哼了一聲,扭身迴到自己那張床鋪前,飛快地把上麵的包袱抓過來,然後徑直去了右邊那張木床旁邊。


    把上麵屬於聾婆的物品一股腦兒丟到了發現蛇的那張床鋪上。


    自己則大模大樣地坐了上去,仰著鼻孔宣布:“從現在開始,這張床是我的了!”


    杜若也懶得理她,反正別招惹到自己頭上就行。


    至於聾婆答不答應,那是聾婆的事,她跟聾婆萍水相逢,非親非故,犯不著為了她出頭。


    當然了,金雀要是做得太過分,杜若也不會袖手旁觀就是了。


    過了好一會兒,聾婆才姍姍迴遲。


    發現自己的床鋪被金雀占了後,倒是並沒有說什麽。


    而是從懷裏摸出一個帕子,一層層打開,露出十幾個小魚幹來,討好似的捧到了金雀麵前,啊啊啊地比劃著讓她吃。


    “我不要,誰知道幹不幹淨。”金雀鄙夷地推開。


    她雖然隻是個丫鬟,但扁家家大業大,加上扁豆豆喜歡她,有什麽好吃的從來也不會少了她的,她又怎麽可能看得上那幾個幹巴巴的小魚幹呢?


    見金雀不吃,聾婆的臉色訕訕的,又來巴結杜若。


    杜若有些不忍心,到底伸手拿了一個。


    她的警惕性還是很高的,先讓係統檢測了一遍,確認無毒了才動口。


    味道還不錯,要是鹽多放點,再撒上點胡椒粉,那就更完美了。


    “挺好吃的,多謝你。”杜若笑道。


    聾婆咧開了嘴,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又堅持讓她多拿了兩個才罷休。


    金雀見狀,撇了撇嘴。


    切,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沒見過世麵,怕是從來沒吃過什麽好東西吧?幾個小魚幹而已,就跟吃了大鮑魚似的,丟不丟人?


    ......


    沒多久,大船終於揚帆起錨了。


    宛如一頭年邁病弱的毛驢子,馱著沉重的貨物,走在山間小路上,不時發出嗯昂嗯昂的呻吟聲。


    感覺隨時要斷氣了一樣。


    杜若聽得心裏直打鼓。


    要知道,以這個時代的救援條件來說,一旦發生了沉船事故,那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隻能等死了。


    然而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杜若這裏憂心忡忡,其他人卻興奮得很。


    性子跳脫的直接跑到甲板上歡唿雀躍;沉穩些的也背著手站在船頭,看著風景,迎著江風,搖頭晃腦地作出一兩首酸詩來。


    好不愜意。


    直到第二天,這種愜意才逐漸褪去,甲板上也安靜了下來。


    大夥兒都窩在艙房裏,看書的看書,下棋的下棋,睡覺的睡覺。


    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事可幹。


    當然了,船老大跟他的十來個手下還是很忙的,得隨時保持警惕,以免船撞到礁石或是陷入漩渦。


    還有就是聾婆。


    聾婆一個人要負責整船人的夥食,早早就得起來幹活。


    她雖然又聾又啞,廚藝卻出乎意料的好,做出來的東西十分可口。原本大家都是帶了幹糧的,撐個三四天不成問題,但幹糧畢竟是幹糧,吃一兩頓還好,久了肯定會膩味。


    這個時候,就會尤其想念新鮮熱乎的飯菜。


    價格有點貴,一頓五十文,不過在座的都不差錢,也不在乎這點兒開銷。


    所以從第二天晚飯開始,基本上所有人都選擇了在船上用飯。


    包括杜若。


    既然能改善夥食,為什麽要虧待自己呢?


    她又沒有自虐的傾向。


    金雀開始還嘴硬,嫌這嫌那,說聾婆身上有一股子腥臭味兒,做出來的飯菜肯定不幹淨什麽的。


    後來見大家都在吃,連她家公子扁豆豆都吃得滿嘴油,終於扛不住了。


    “我告訴你哦,我可不是想吃,我就是可憐你,給你點麵子罷了。”她對著聾婆,擺出一副高高在上,大發慈悲的姿態。


    杜若手癢,很想扇她。


    什麽玩意兒,真以為自己這隻小麻雀一定能飛上枝頭?


    即便是扁豆豆中了秀才,抬了你進門,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妾而已。


    妾通買賣,跟畜生有什麽分別?


    還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也不知道上個秤,稱稱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he tui!


    聾婆倒是絲毫沒有介意的樣子,仍舊笑嗬嗬的。


    或許聽不見,有時候也是一件好事吧。


    能少受點氣。


    就這樣過了兩天,總的來說還算風平浪靜,眼看著離鳳陽府越來越近,杜若揪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看來是她杞人憂天了,俗話說得好,破船還有三千釘呢,哪有那麽容易就沉船的。


    很快到了第三天,也是在船上待的最後一天。


    不出意外的話,明兒午時就能抵達府城了。


    大夥兒都開始躁動起來,懷著激動、興奮、和忐忑的心情,迎接著即將到來的命運。


    當天的晚飯也特別豐盛,有魚有肉,有葷有素,而且分量十足。


    船老大很會說話,“範某在此恭祝各位老爺少爺,科舉高中,得償所願!”


    眾人紛紛客氣地拱手迴禮。


    顏夫子跟兩個廩生,還有十個學子坐一桌,剩下的護衛和下人們坐了三桌。


    本來按照書院規矩,是食不言寢不語的。


    不過顏夫子帶了好幾年的隊,深知弦繃得太緊會斷的道理,便讓學生們都隨意些,想吃什麽吃什麽,想說什麽說什麽,隻要不犯上麵的忌諱,怎麽著都行。


    這樣一來,飯廳裏的氣氛頓時就不同了。


    仿佛鼎裏麵的水沸騰了,瞬間嘈雜了起來。


    飯廳的角角處,杜若跟金雀麵對麵坐在一張小幾旁。


    她們是除了聾婆外,唯二的兩個女子,自然不好跟男人們同坐,所以被安排在了這裏。


    金雀湊過腦袋,鬼鬼祟祟的,仿佛掌握了杜若殺人的罪證,“喂,我可都看見了哦。”


    杜若抬頭,嗯?


    “哎呀還裝什麽裝。”金雀翻了個白眼,“你是故意把臉塗黑的吧?”


    原來是這事啊。


    杜若心念一轉,馬上就明白了。


    美黑霜雖然沒有什麽毒副作用,但長期塗在臉上,肯定也是不好的,畢竟肌膚需要唿吸透氣。


    所以每天晚上臨睡前,杜若都會把臉徹底洗幹淨。


    第二天一早,再重新塗一遍。


    如此既不會對皮膚有傷害,也不會露餡兒。


    卻不想竟然被金雀發現了,應該是金雀早起上廁所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她的臉。


    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杜若之所以化醜,並不是為了防這些學子,因為他們早就知道她長什麽樣了。


    她要防的,是府城裏那些不正經的顯貴。


    例如沈京斌。


    杜若笑笑,“是又怎樣?”


    金雀冷哼一聲,語氣酸溜溜地說:“你這個人可太心機了,別人都往漂亮了打扮,你卻偏偏往醜了弄,是為了到時候好一鳴驚人吧?”


    本來麽,她對自己的容貌是很有自信的,要不然公子也不能喜歡她。


    卻沒想到一個鄉下來陪考的婦人,居然都比自己美貌。


    真是氣死人了!


    杜若再一次被這姑娘的神邏輯給震驚了,究竟什麽樣肥沃的土壤,才能養出這樣的奇葩來。


    “有病早治,拖久了對你的腦子不好。”


    說完,杜若再不理睬她,低頭自顧自地吃起飯來。


    剛吃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呢。


    腦海中,係統突然發出了急促的警報,“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飯裏有毒!飯裏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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