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之後,江漓迴身把門拴上了。


    杜若打量著這間小小的宿舍。


    地方不大,也就二十個平米左右,靠牆擺了一張簡陋的羅漢床,床上鋪了一層不新不舊的薄棉絮,連蓋的被子都沒有。


    “你就這樣睡?晚上會不會冷啊?”杜若走過去摸了摸床板,眉頭皺了起來。


    “是有點。”江漓將她拉到床邊坐著,一本正經道,“要是有娘子陪著一起睡,那肯定就不冷了。”


    杜若嗔他一眼。


    “我知道我肉多,不要老提醒我好不好?真是的。”


    江漓失笑,媳婦兒又在裝傻呢。


    他無奈地將人攬進懷裏,硬挺地下頜摩挲著她的發頂,溫柔地發問:“說吧,娘子這次來,除了看為夫,應該還有別的事吧?”


    這麽些天的捕頭不是白當的。


    雖然杜若什麽都沒說,但她臉上好幾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顯然是有什麽心事。


    杜若也沒有隱瞞,把家裏這幾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了江漓聽。


    包括江宗寶跟人私通,自己趁機從大房那兒買了五畝地,江大伯無緣無故發了馬上風,還有梅娘寄居二房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末了說:“我今兒來,本來是想讓相公你幫忙查一查那個梅娘的底細,總覺得她這個人有點兒不對勁,古怪得很。不過我看你也很忙的,還是算了吧,反正等堂嫂生完孩子,我立馬就把梅娘送走,剩下的都不關咱的事了。”


    梅娘?又是一個姓梅的?


    看來自家最近是有些倒梅啊,盡被姓梅的人找麻煩。


    江漓想了想,說道:“這樣吧,這幾天是有些抽不開身,要抓一個很重要的犯人。不過已經有眉目了,很快就能結案,等這事一了,我應該就有空了,到時候再好好去查一查那個什麽梅娘,看究竟是人是鬼。”


    也隻能這樣了。


    杜若答應下來,又叮囑江漓:“那你忙你的,這幾日就先不要迴家了。”


    不迴家?江漓挑眉,“可是很快就中秋了……”


    中秋佳節,人月兩圓。


    如果順利的話,中秋之前或許能把梅如喜抓捕歸案,到時候應該還來得及趕迴去一家團聚。


    “中秋嘛,年年都有,不著急。但是犯人嘛,躲過了十五說不定就能躲過初一,可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了,省得禍害了更多無辜的人。”


    杜若振振有詞,“家裏你不用操心,節禮我會去送的,老宅那邊的孝敬我也已經買好了,你盡管安心地搞事業。”


    江漓低頭看她的眼睛,“是嗎?這就是你不願意讓我迴家的原因?”


    杜若眼神閃爍,心虛地別過臉。


    “那不然呢……”


    江漓嘴角上揚,“娘子難道不是怕我迴去,被別的女人拐跑了麽?”


    這點小心思,他如何看不出來。


    娘子能這樣緊張他,他心裏自然是高興的,說明娘子心裏有他,但不妨礙他逗一逗小媳婦。


    看她張牙舞爪的靈動模樣,就覺得人生特別有趣味。


    果然,聽了這話,那張肉乎乎的臉蛋上頓時湧上了羞惱之色。


    “是又怎樣?”杜若仰著下巴瞪著他,“男人皆好色,你敢說你不好?你要是不好色,隻能說明你不是個真男人。”


    江漓:“………”


    這話讓他怎麽接?


    “我當然…也是好色的。”無論如何,男人的本質不能丟。


    杜若哈了一聲,扭過頭去,“我就知道!”


    這就是她為什麽非要阻止江漓迴家的原因,不是她不信任江漓,江漓是個好男人,有責任心,有廉恥心,當然不可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但再怎麽樣,他畢竟是個男人,而且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


    見了梅娘那樣的頂級美女,或許不會行動,但誰能保證他不會心動?


    所以,不能怪她小心眼,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見杜若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江漓眼裏閃過笑意,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雖然好色,但也是極挑食的,那些庸脂俗粉我可瞧不上,像娘子這樣的就剛剛好,我最喜歡。”


    杜若的臉瞬間發起燙來。


    要命,這男人好像在對她表白。


    雖然有些含蓄,還多少帶了些水分,但不可否認,她聽著真是滿心愉悅……


    麵上卻傲嬌地哼了一聲,“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梅娘,不知道她美成什麽樣子,要是你見著了,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江漓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不迴去了總行了吧?“


    這下媳婦該放心了吧?


    正好縣令大人到時候要辦中秋家宴,邀請了本縣很多名流貴客到府,也喊了他跟王不就。


    之前他還猶豫著,現在既然要留在縣衙了,或許可以過去蹭頓飯吃。


    唯一的不爽,就是杜仁美一家子也會去。


    還有那個沉迷女色的吉郡王,一直賴在烏頭縣不肯走,不用說,到時候肯定也會出席……


    夫妻倆又膩歪了會兒。


    直到外麵傳來楊典風的喝罵聲,才將這種你儂我儂的氣氛打破。


    江漓冷下臉來,起身過去開門,朝外麵看了一眼,然後又走迴來對杜若道:“走吧娘子,午時過了,你應該也餓了吧?我帶你出去吃飯。”


    話音剛落,杜若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嚕了一下。


    確實有些餓了。


    江漓忍住笑,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不遠處的夥房門口,楊典風正對著一個衙役大發脾氣,“長眼睛沒有啊?看不見老子在你前邊兒站著啊?娘的,懂不懂什麽叫先來後到?餓死鬼投胎呀你?”


    衙役弓著腰道歉。


    “對不住楊捕快,我是真沒看見您……”


    楊典風一把將他推開,“下次長點眼色,不該得罪的人少得罪,滾後邊兒去!”


    衙役隻好走到最後麵重新排隊。


    他低著腦袋,不敢露出半點不滿的神色。


    排在他前麵的人迴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做了個口型。


    “忍一忍。”


    那邊,夥房的廚子已經把打好的飯菜遞給了楊典風,滿臉堆笑道:“楊捕快,今兒有你最愛吃的紅燒肉,我特意給你多打了兩塊,吃飽了才有力氣抓犯人嘛。”


    楊典風接過來,“多謝。”


    他迴頭,視線直直地看向了寢所門口的江漓,嘴角勾起。


    目光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江漓收迴眼神,拉著杜若徑自往外走。


    杜若撇嘴道:“那個楊典風真是幼稚,指桑罵槐的跟個潑婦一樣。”


    江漓笑,“理一條瘋狗做什麽。”


    瘋狗是不會跟人講道理的。


    不過要是真敢咬人,那就不得不宰了。


    兩人來到大街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吃什麽好,杜若建議隨便買幾個肉包子填飽肚子就行,江漓卻不肯。


    娘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他當然要帶她吃點好的,反正下午也沒什麽大事,吃慢點也沒關係。


    順便帶她在縣城逛一逛。


    結果才沒逛一會兒,就遇到了一個熟人。


    仇掌櫃正在醉夢居門口親自攬客,餘光瞟到從街那頭走過來的夫妻倆,頓時眼前一亮。


    “哎喲,這不是江捕頭跟杜娘子麽?”


    他抖著大肚腩跑過來,不由分說拉著江漓就往裏進,“你們肯定還沒吃過吧?來來來,裏邊兒請,我給你們留一間包間!”


    江漓被拽進去了,杜若自然也隻能跟著進了。


    在醉夢居吃也行,就是貴了點。


    “仇掌櫃,包間我們可吃不起,隨意在大堂裏坐個位子就行了。”她笑道。


    “那怎麽行?”仇掌櫃一口拒絕,“你們可是我的貴客,當然要享受最好的待遇了。杜娘子放心,今兒我請客,隨便吃,不要錢。”


    這,夫妻倆對視一眼。


    要知道在醉夢居吃一頓可不便宜,仇掌櫃熱心,他們卻不能這麽心安理得吃白食。


    江漓便停住了腳步,“那我們可就不吃了。”


    杜若也點頭。


    見他們態度堅決,仇掌櫃嗐了一聲,解釋道:“我說杜娘子啊,你不要覺得自己占了便宜,覺得不好意思,其實要算起來啊,是我沾了你的光才是。你還不知道吧?上次你幫忙做的那道天仙配,得了縣令大人的青眼,縣令大人特意請了我們醉夢居承辦他府裏的中秋家宴,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啊!“


    說著,又把人往二樓拽,“行了別跟我客氣了,就當是一頓感謝飯,也省得我這心裏老是記掛著。”


    話說到這份上,兩人也不好再拒絕,便順從地跟著仇掌櫃上了二樓。


    被安排在秋字號包間。


    仇掌櫃樂顛顛地下樓去安排人上菜了,一口氣上了八道菜,雞鴨魚肉樣樣都有,也不怕把人給撐著。


    安排好後,估摸著小兩口已經在包間裏卿卿我我了,仇掌櫃便安心地繼續攬客去了。


    ......


    離醉夢居不遠的拐角處,杜明珠沉著臉站在那裏。


    身旁的丫鬟夏荷憤憤地道:“光天化日的,居然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帶著奸夫進酒樓吃飯去了,也不怕被人瞧見,真是太不要臉了!”


    杜明珠沉默半晌。


    然後轉頭問身後提著幾樣點心的青年,“劉鴉,上次我讓你把杜若跟男人有私情的那張紙條送到江漓手中,可有辦到?”


    劉鴉垂著腦袋,“我並不能親自見到江漓,不過我把它給了守門的衙役,托他轉交,江漓應該是收到了的。”


    既然收到了,為何沒有反應?


    以江漓的莽夫性子,就算看在爹的麵子上不暴打杜若一頓,至少也該口頭警告了才是,怎麽杜若竟還敢再犯?


    男色,就如此讓人著迷麽?


    “之前隻是紙條,江漓不信也情有可原。”


    夏荷指使著劉鴉,“俗話說捉賊捉贓,捉奸拿雙,趁杜若跟他的奸夫還沒出來,你現在馬上去衙門那邊把江漓喊過來,等他親自把人逮住,自然就信了。”


    劉鴉黑瘦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這怕是行不通吧?人家不一定會相信我。”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夏荷沒好氣地道,“你就跟那邊的人說, 說江捕頭的妻子正在跟人苟且,讓江捕頭趕緊過來,不來綠帽子可就戴定了,他還能坐得住?”


    劉鴉沒再說什麽,而是抬眼看向了杜明珠。


    畢竟杜明珠才是他的主子。


    杜明珠薄薄的嘴唇裏吐出兩個字:“去吧。”


    劉鴉答應一聲,轉身往衙門那邊跑了。


    看著他的背影,夏荷馬上開始上眼藥,“這個劉鴉,辦事一點也不牢靠,跟他爹比差遠了。”


    杜明珠又何嚐不是這樣想。


    可惜啊,劉寄奴被杜若那個小賤人害得流放邊疆去了,十年都不能迴來,說不定熬不過邊疆的苦寒,已經死在了那裏。


    眼前也隻能先用他兒子頂一頂,劉鴉還年輕,假以時日,必定能夠獨當一麵。


    不多時,劉鴉飛奔迴來了。


    “小姐,守門的衙役說江漓不在,好像出外辦差去了。”


    江漓不在?


    算了,既然江漓沒那個運氣,那自己就幫他一把好了。


    杜明珠打定了主意,抬腳朝醉夢居走去。


    跑堂夥計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幾位客官是要用飯麽?大堂還是包間?”


    杜明珠沒理他,視線在大堂裏掃視了一圈,然後直接邁著步子走到了仇掌櫃跟前。


    仇掌櫃剛坐下歇了會兒,見狀隻好又站了起來。


    他是個人精,一眼就看出杜明珠不同尋常。


    “姑娘找我有事?”他笑眯眯問。


    杜明珠朝夏荷使了個眼色,夏荷立馬上前,趾高氣揚地道:“我問你,你剛才是不是接待了兩位客人,一男一女,男的很俊,穿著捕快服;女的很醜,滿臉疙瘩坑,有印象吧?”


    仇掌櫃心念急轉。


    這幾個人問江捕頭跟杜娘子做什麽?而且貌似來者不善,別是找麻煩的吧?


    “你們是……”


    夏荷不耐煩,“問你就說,哪那麽多廢話?”


    這,仇掌櫃就有些不高興了。


    什麽人家這麽張狂,連縣令大人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區區一個丫鬟也敢到處耍威風,呸。


    仇掌櫃的笑臉淡了下來,“抱歉,我不知道你問的是誰。”


    夏荷還要再說,杜明珠攔住了她的話頭。


    “我們是杜府的人。”她表明了身份,態度十分高傲,“ 我知道你看見他們了,這會兒應該就在樓上用飯吧?我也知道你們醉夢居過幾日會承辦李府的家宴,到那時,我會當眾再問你今日的問題,你最好如實迴答,告訴所有人你看見杜若跟一個男人進了你們醉夢居的包間,而且行為不軌。”


    她威脅道:“敢說一句假話,你這酒樓也就沒必要開下去了,聽清楚了嗎?”


    杜縣丞家的人,仇掌櫃還是不敢得罪的。


    “是,到時候我必定實話實說。”


    真是搞不懂,杜娘子跟她夫君過來吃頓飯又怎麽了?看這姑娘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江捕頭的正頭娘子,捉奸來了呢。


    杜明珠很滿意他的識相,很快帶著兩個下人走了。


    過不多久,杜若跟江漓也吃得差不多了,下樓來結賬。


    仇掌櫃哪裏肯要,硬是推了迴去,順便把剛才的事說了一嘴,提醒道:“杜娘子,杜府有人要對你不利,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杜若一聽就知道是杜明珠。


    那個惡毒的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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