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


    周璿沒想到喜寶會帶自己到梅園,這個她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此時此刻,破舊的房門在風中左右搖擺,卻牢固依舊。


    菜園裏有她出嫁前種下的蔬菜,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雜草叢生,相反的,一切都井然有條,菜苗都長大了,綠幽幽的,茁壯漂亮。


    “這是喜寶打理的?墮”


    周璿低頭小聲地詢問自己身邊的小女孩。


    “自從璿姐姐出嫁之後,這裏就沒人了,姨娘說這院子如果長期沒人住會塌的,若梅園塌了以後璿姐姐要迴府就沒地方住了,所以她常帶我來打理……植”


    提到王氏,喜寶漂亮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傷感,晶瑩剔透的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


    周璿才想起此時距離王氏過世還不過二七,喜寶還是戴孝之身。


    王氏地位低下,周家是不可能為她舉行葬禮了,隻怕是草席一卷就算入殮了,而周家也斷然不會允許府內任何人替她戴孝……


    哎——


    喜寶是敏感的,她見周璿沒說話,下意識地咬唇,一臉愧疚:


    “璿姐姐,喜寶知道姨娘對不起你,你對我們母女這麽好,從小就這麽照顧我,姨娘卻……”


    喜寶的聲音越講越小,小臉上的愧疚也越來越濃烈,最後她說不下去了,甚至都不敢去看周璿的臉。


    喜寶怎麽會知道的?


    周璿蹙了蹙眉,她猜喜寶可能是聽了什麽流言蜚語。


    不過不管王氏怎麽對自己,喜寶是無辜的,她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孩,這麽小年紀就失去生母已經夠可憐了,周璿不想再讓她背著愧疚。


    “喜寶胡說八道什麽呀?姨娘一直都這麽照顧我,怎麽會對不起我呢?”


    周璿一邊說,一邊伸手揉了揉她軟乎乎的小臉。


    “璿姐姐……你真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這麽替喜寶著想……”


    喜寶聽到這話,更加動容了,她一臉感動地凝視著周璿,她雖然隻有八歲,卻是個聰明早慧的孩子,有著同齡人沒有的細致和縝密。


    “不過,我都知道了。周夏音想要害璿姐姐,就利用喜寶做威脅,讓姨娘動手……那天我無意中聽到她的話,想要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喜寶低下頭小聲地說道,“璿姐姐,喜寶,好後悔!如果不是喜寶去請璿姐姐給姨娘看病,也不會發生那些事情……姨娘也不會死……璿姐姐你也不會遭遇危險……喜寶知道璿姐姐雖然平安歸來,但一定吃了不少苦……”


    喜寶咬著唇,黝黑的小臉上充滿了悲痛與自責。


    看來她把錯誤都歸到她自己身上了。


    周璿歎了一口氣,心疼地伸手將她納入懷裏,輕輕道:


    “好啦!都過去了。生死由命,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的,這些年來,姨娘在周府過得一點也不快樂,或許這對她來說也不是壞事……喜寶,你要記住一點,姨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如果你心裏掛念著姨娘,你就該讓自己好好地、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


    “璿姐姐,你真的不恨姨娘嗎?”


    喜寶看向周璿,小心翼翼地求證。


    周璿看著小丫頭探究的眼神,露出一抹苦笑:


    “我的命本就是姨娘所救,若姨娘真要我的命,我也不過是把自己欠她的還了,而且,從某種角度上講,我也算是利用了姨娘……我有什麽資格去恨她呢?”


    以她對毒藥的了解,若不想服毒,王氏又能拿她怎麽樣?


    她飲下毒藥,除了還王氏一條命以外,同時也不排除自己將計就計逼慕容莫問出來的私心。


    “璿姐姐……”喜寶漂亮的眼中閃過七分動容,她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周璿,突然說道,“姨娘果然沒有看錯人。”


    “什麽?”


    喜寶的話把周璿給弄糊塗了。


    這小丫頭剛剛不是還傷心欲絕、自責無比的嗎?


    難道說……她被這小丫頭騙子給耍了?


    周璿抬眸,便看到喜寶狡黠地衝著她眨眼睛:


    “璿姐姐跟我來。”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周璿往裏屋走。


    這裏是周璿住了十年的地方,她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的熟悉。


    梅園不大,喜寶帶著周璿來到後麵一顆梅樹下,然後彎下小小的身子,伸出小手刨上麵的土。


    難道這小丫頭還在這裏埋了什麽東西不成?


    周璿見她刨得辛苦,從旁邊拿了一個樹枝過來幫忙刨。


    大約過了半刻中,土裏露出一個木匣子,紅木做的,雕花精致。


    “這是我在替姨娘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的。我打開匣子,裏麵有一封給我的信,姨娘寫的,她讓我在她死後把匣子裏麵的東西交給你。”


    “什麽?”


    周璿震驚。


    這麽說,姨娘豈不是早就料到


    她會沒事?


    “我想姨娘從未想過害璿姐姐吧。”喜寶說道,“喜寶心裏有些難受,心想著若璿姐姐心胸狹窄記恨姨娘的話,那豈不是辜負了姨娘對你的一份心?若真的那樣,我就不把東西給你了……”


    “所以喜寶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在試探我?”


    周璿恍然,她沒想到自己竟差點兒被一個八歲的小丫頭片子給算計了。


    “恩。”喜寶吐吐舌頭,“璿姐姐果然沒讓我失望。”


    “你呀——”


    周璿無奈地伸手揉揉喜寶的小臉,實在想不到這丫頭才八歲竟已有這樣的城府。


    匣子裏麵是一個半月形的玉墜,經營潔白、細膩滋潤,一看便知其價值不菲,上麵還寫著兩個字,飛廉。


    飛廉?


    是這玉的名字嗎?


    可飛廉是風神的意思,這玉卻是半月形的,要叫也應該叫望舒才對呀?(注:望舒乃月神的意思。)


    周璿不解地打開匣子裏的信,那封信是王氏寫給周璿的。


    璿璿:


    見信好。


    喜寶將這封信交給你的時候,姨娘已經不在人世了。


    匣子裏的玉墜與的身世有關,你要好好帶著。


    慕容公子是個不錯的男子,值得璿璿終生托付;如果姨娘沒猜錯的話,飛燕姑娘就是璿兒你的雙胞胎妹妹。


    璿兒你或許會覺得奇怪,但有些事情牽涉的東西太多,姨娘一時半會兒沒法跟你講,等到機緣到了,你自然會明白的。


    姨娘累了,沒法再陪你走下去了,替姨娘好好照顧喜寶。


    王氏絕筆


    信很簡短,信息量卻非常大,看得周璿心驚肉跳,整個人仿佛是在坐過山車一般,一顆心起伏不斷。


    玉墜和她的身世有關?


    難道她還有複雜的身世?她不是周傲華的女兒嗎?


    王氏懷疑飛燕是她雙胞胎妹妹?也就是說不管飛燕是否是她的妹妹,她肯定是有個雙胞胎妹妹的……


    可是王氏怎麽會知道飛燕和慕容莫問?


    他們武功高強,出入周府也一向小心,從未被人發現過,王氏怎麽會發現他們,並且還不被他們知道?


    除非姨娘的武功並不在他們之下……


    可是這麽多年來,周璿看到的王氏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經常被周府的人、甚至是下人欺負,而且從來沒見她還過手……


    怎麽會這樣?


    周璿越想越糊塗,疑惑好似一個雪球,越滾越大……


    周璿忍不住微微蹙眉,怎麽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喜寶……”


    周璿剛想開口說話,這時候,外麵卻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伴隨著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有人再喊:


    “那不孝女就在裏麵,別讓她跑了!”


    不孝女?


    說的是她還是喜寶?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是她。


    喜寶從未入過周家宗譜,在周家人眼裏和下人沒有區別,自然不可能擔得起“女”這個字。


    “周璿,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我周家的傳家寶!”


    為首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乃周傲華的二叔、周璿的叔祖父周耀威,臉上的皺紋仿佛小溪似的,此時此刻,他憤怒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周璿給吃了。


    “二叔別氣,若為這不孝女氣壞身子可就不值了。”林詩意在旁邊關切的安撫周耀威,然後嚴厲地看向周璿,道,“璿兒,你太不懂事了!你父親還在昏迷,生死未卜,我讓你迴府是要你看看你父親盡點孝心,卻沒想到你不但不關心你的父親,還趁他不備盜取周家的免死金牌……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周璿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林詩意剛才肯定是聽到了周傲華與自己的對話,她本可以在周傲華昏過去之後馬上把免死金牌拿迴去的,可是她沒有這麽做,而是去請了叔祖父……


    這一招既可以奪迴免死金牌,還可以以此治她的罪。


    一舉兩得!


    林詩意真不愧為周家當家主母!


    若周夏音有她母親的一半智慧,隻怕自己早就死無全屍了。


    周璿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她是絕對不能承認免死金牌在她這裏的,否則她就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明確了自己的處境之後,周璿內心反而更加平靜了,她淡淡地衝著周耀威盈盈一福身,算是拜見叔祖父了。


    其實她身為王妃,本來應該先是他們對她行禮的,然後她再以晚輩的身份簡單行禮意思一下的,不過以現在的處境這群人是不會對她行禮的。


    沒關係!


    他們不把她這個王妃放在眼裏,她卻不能不把他們的這些


    長輩放在眼裏,該做的禮儀還是得做足。


    反正若真追究起來,理虧的也不是她。


    周家是書香門第,一向非常注重禮法,他們因為憤怒過頭,忘了周璿的身份,眼下周璿這麽一行禮,他們才迴過神來,現在周璿已今非昔比了。


    不過盡管如此,他們也沒太在意。


    誰會把病秧子齊王放在眼裏?


    既然連齊王都不放在眼裏了,更何況齊王妃呢?


    “周璿你若現在把免死金牌交出來,母親可替你求情,免了你的罪。”


    林詩意看向周璿,狀似溫柔地說道。


    嗬嗬!


    說的好聽!


    隻怕到時候您老人家越求我死得越慘吧!


    周璿心知肚明,林詩意不過是做戲,她越對自己表現出作為母親的寬容,就越顯得自己的狹隘、不識大體,隻會讓周家的人更加憤怒。


    周璿可不會上當,她淡淡地看向林詩意,一臉迷茫:


    “母親,什麽免死金牌?女兒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璿兒,你別裝了!如果不是你拿的,免死金牌怎麽會無緣無故不見呢?”林詩意咄咄逼人地說道,“你還是老實交代吧。”


    “就是!不要狡辯了!”


    林詩意身後的人紛紛憤怒地附和。


    麵對他們的憤怒,周璿那雙漂亮的眸子平靜依舊,她柳眉一挑,淡淡地看向林詩意,道:


    “免死金牌不是一直供奉在祠堂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周家祠堂若沒有家主允許是不能隨便進出的,而父親一醒來就跟我講話,一直到他重新入睡,他從未讓母親您去祠堂……我倒是好奇母親你是如何知道免死金牌不見了的呢?”


    眾人沉默了,就連剛才怒氣滔天,恨不得馬上將周璿就地正法的周耀威也沉默了。


    周璿說得不錯!


    免死金牌一直供奉在祠堂,守衛森嚴,沒有周傲華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踏進周家祠堂。


    最近周府出了這麽多事,周傲華又重病,周耀威一直焦急萬分,若驚弓之鳥,剛才聽林詩意一說免死金牌不見了,便急了,沒來得及深思。


    現在經周璿這麽一提醒,他也冷靜下來了,開始用懷疑的眼神看向林詩意。


    周璿深深地看了林詩意一眼,道:


    “母親說免死金牌不見了,懷疑我偷了免死金牌;那麽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懷疑母親您不但未經父親允許擅自進入周家祠堂,還偷了免死金牌,並且嫁禍於我呢?”


    周璿講得不無道理。


    不管林詩意有沒有偷了免死金牌並且嫁禍周璿,她未經周傲華允許擅自進入周家祠堂已是不爭的事實!


    光這一點便已經嚴重違反周家家規了。


    “詩意,不會真的是你……”周耀威皺起眉頭,看向林詩意。


    “不是。”


    林詩意連忙否認。


    她沒想到周璿竟能扭轉乾坤,讓原本對自己深信不疑的周家人轉而懷疑起自己來了。


    “二叔,我是周家的人,我何必偷周家的免死金牌呢?這對我有什麽好處?”林詩意對周耀威說道,


    “是啊!母親說得極對!我們姓周的周家人何必偷自家的免死金牌呢?除非是外人,想要加害我們周家。”周璿不疾不徐地說道。


    很好,林詩意要打周家的親情牌,誰怕誰?


    周璿還故意加上了“姓周的”這三個字。


    看看誰更名正言順。


    林詩意風韻猶存的臉上閃過一絲溫怒。


    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有兩下子。


    不過跟她鬥,還嫩這點!


    林詩意臉上浮現出滿滿地委曲:


    “二叔,我嫁入周家這麽多年,對周家如何您是看得清楚的,切莫被這賊丫頭挑撥離間了。她有沒有偷走我們周家的免死金牌,一搜就知。”


    周璿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林詩意還能如此冷靜地力挽狂瀾,忍不住有些無奈。


    “詩意說的對,璿兒你是不是清白的,搜一搜便知。”周耀威聞言看向周璿,說道。


    周璿自然不能讓他們搜身,她微微蹙眉,看向周耀威,道:


    “叔祖父,若是以前,璿兒理應讓你們搜身以證清白,然而今非昔比。璿兒已嫁於齊王殿下,璿兒倒是不介意周家對我搜身,但此事若傳出去,不知道別人會怎麽看?眼下我周家被奸人陷害,聲譽大大已受損,難道還要再擔一個以下犯上的名義嗎?尤其是此事若傳到聖上耳裏又該如何?璿兒若和以前一樣隻是周家女,叔祖父怎麽對待都沒事,然周璿現在更是宇文家兒媳,怕就怕到時候在聖上看來,周家對璿兒不敬就是對宇文家不敬,對聖上不敬……”


    周璿的聲音鏗鏘有力,沒有一絲慌亂,每一句都占足了道理。


    眾人緘默了。


    林詩意見狀卻發出一


    聲冷笑:


    “璿兒真是愈發伶牙俐齒了。隻是我覺得奇怪,若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樣心中有周家,隻要你不將此事說出去,誰又會知道呢?還是說璿兒你根本就是做賊心虛,怕人贓並獲,不敢讓人搜身。二叔,免死金牌不比別的東西,如今我周家正是多事之秋,朝中多少人盯著,若真遺失了,後果不堪設想。”


    周耀威是看著周傲華長大的,周傲華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了,他斷然不可能做出那種荒唐之事。


    這件事情肯定是有謀劃的,可偏偏他們查了這麽久依然查不到一點兒蛛絲馬跡,可見對手的可怕。


    林詩意說的沒錯,若對方還要對周家下手的話,隻怕這周家就危險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免死金牌萬萬不能丟!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周耀威下定主意,看向周璿。


    通過他的眼神,周璿便明白哪怕是冒著以下犯上的危險,他也是要搜身了。


    哎——


    怎麽辦呢?


    “璿兒,你講的不無道理,不是二叔祖父不信任你,而是此事事關重大,由不得半點紕漏,隻能得罪了。若璿兒是清白的,事後二叔祖父再向你賠禮道歉。”周耀威說罷,一揮手,道,“搜——”


    他一聲令下,候在旁邊的兩個老媽子便氣勢洶洶地朝著周璿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撩起袖子,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周璿蹙眉。


    這倆人都是林詩意的心腹之人,她們不好糊弄,而且斷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怎麽辦?


    哎--


    父親呀父親,您到底為什麽要把免死金牌交給我呀?


    你知道不知道這可給我帶來了大麻煩呀……


    “嘖嘖——你們周家這是要造反了嗎?”


    就在周璿苦惱不已的時候,突然一個清潤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從人群外麵傳了過來。


    隨後,周璿看到那宛若謫仙的白衣男子翩然而至,迅速穿過還處於震驚狀態的人群,來到周璿身邊,將她牢牢地圈在懷裏,目光冰冷地掃過眾人,道:


    “本王倒是想要看看誰敢碰我宇文家的人。”


    他眼神的冰冷中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和霸氣,仿佛一個睥睨臣民的王者。


    ***


    樂樂:最近有點兒事,更新不正常,明天之後應該能恢複正常!讓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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